《无言歌》瑟瑟寒冬

2、（2）

　　(2)
　　窗外那颗干巴巴的老树终于掉下了最后一片叶子，那光秃秃的枝桠让我觉得有点像恶魔的爪子，齐刷刷的伸向苍凉的天空。同学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只有我才觉得无聊。不过才刚迈入高二而已，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毫不留情的笼罩到我们班。
　　我看着黑板上老师刚留下的课堂笔记，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是的。苏一航就是这时候走进我的视线的。他穿着显得有些单薄的干净的白色衬衣，单肩背着包，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迷死所有女生的微笑。这一刻教室里没有听到尖叫声，已经算是很给老师面子了。
　　乔伊很努力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许愿，许愿，你看他长得比明星还好看！”
　　我有些艰难的抽出在桌子底下被她抓红的手，望向苏一航。发现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我连忙低下头。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吃过午饭后我一如既往的发起了饭晕，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离开餐厅回教室休息。好不容易到了才看到，我们教室外面被其他班的女生堵得水泄不通，她们都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我冒着被挤成白痴的危险钻进教室，才看到苏一航斜靠在桌子上，左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快燃了一半的烟，痞子味儿十足，他有些戏谑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生。
　　那个女生穿着米色的裙子，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见过，她是我们学校校花，简月。她用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正对着苏一航说：“你说，她是谁？”听到这里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她说的我。
　　幸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勾着脑袋走到自己的课桌前，蹲下，再捡起被散落到地上的课本。清晰地听到背后苏一航干脆的吐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然后我就看到简月捂着脸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其他女生，跑了出去。接着在短短的时间内，除了我，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地上残留的几只烟头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好了，一切都安静了。苏一航，你果然还是当初那副老样子，走到哪儿，都有女生为你伤心流泪。
　　要说我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是谁？那就非苏一航莫属。因为我的生活一直都被他搅得乱七八糟。那时我跟苏一航住在一个小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家就来往得比较密切了，我又和苏一航在同一所幼儿园里上学。那时候的林漫漫好像特别忙，经常没空来接我放学，所以苏一航的妈妈就把我一起接回家吃饭。叶阿姨和叔叔总在吃饭的时候夸我漂亮，苏一航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着我的手，疼得我直想哭。他用眼神警告我，不准打他的小报告。他是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小男孩，老师很喜欢他，所以在幼儿园里，他是随时屁股后面都有几个男孩子跟着的小霸王。总在老师看不见的时候，扯着我的小辫子转圈圈还一边叫我“爱哭鬼”。也许是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喜欢留长发。林漫漫来接我的时候，苏一航正坐在地上疯狂打游戏，不顾一切地朝着电视大声吼着：“杀啊！”我惊恐地躲到林漫漫的身后，我只想快点回家，离苏一航这个疯子远一点。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就在我以为从此脱离了他的魔爪的时候，幸运又降临到我头上，初中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虽然不在一个班上念书，却让我度日如年。那时候的苏一航已经很讨女孩子喜欢了，在学校我很努力的跟苏一航装作不认识，实际上我们也没怎么来往。可是学校里谣传着苏一航喜欢我。虽然没几个人相信，我早上来教室的时候偶尔还是能看到我的课桌上画满了涂鸦，桌子里面装着些吓唬女生的小玩意儿。咬咬牙，看在叶阿姨和叔叔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忍了。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不得不承认苏一航确实长得还不算差，他的粉丝层出不穷，有可能我得罪一个，明天就会冒一双。到时候我连自己这辈子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
　　最后一次，苏一航被几个手里拿着冰激凌的女生堵在店里不知道怎么脱身的时候，他用手指着正在专心啃着冰欺凌的我，说：“你问她。”然后像只疯兔子一样跑掉。
　　我一楞。惊恐着使劲儿摆着手，还没等我想出怎么向这几个花痴解释，几只冰欺凌就争先恐后砸我脸上，并且迅速顺着我的衣服流下来。迎面来的一个女生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然后她们都往苏一航跑的那个方向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呆在原地，我愣了半天。看着流得满身的冰欺凌终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那天我红着眼睛邋里邋遢回家后就跟林漫漫说，我不仅要转学。还要搬家。她很吃惊我为什么这副模样，我死都不讲。只是一直念着：“我要搬家，我要转学….”林漫漫也不再多问，或许她也有正有搬家的打算，不然我现在还备受煎熬。
　　这些年来苏一航对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困扰，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游荡在学校的花花草草中，乐此不疲。对我丝毫没有什么愧疚，更别说是解释什么了。仿佛我上辈子就欠他，更可笑的是，我却不敢去找他算账。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也许我上辈子不是欠他钱，是欠他命。去学校跟老师告别后，在转角处。我亲耳听到一个女生用无比轻蔑的语气对另一个女生说：“我才不相信苏一航会喜欢上许愿那样的女生呢！长得不漂亮也就算了，成绩也平平的，有什么优秀的。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那副尊容，苏一航才没有这么傻呢。”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估计是她自己传出来说苏一航喜欢她的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愤怒地想要上前去跟她们理论。却看到一个女生亲昵地喂着苏一航吃东西，苏一航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让我恶心的笑。那个女生，就是那天推我的那个。积攒了多年的小宇宙顺势待发，我飞快地走到苏一航面前，再飞快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更飞快地撒腿就跑。我希望我是会武功的黄蓉，那样就可以潇洒地跳到墙的另一面而不用担心会被苏一航逮到。我像是个偷了东西的贼，跑到我认为安全的地方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我用手摸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向后看，确定苏一航没有追过来，挤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下。转身的最后一秒，我看到苏一航和那个女的惊愕的脸，就像是他们同时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在操场上疯跑，不知所措。
　　是的，我不会再沉默下去了。
　　后来苏一航来过我家，每一次我都提心吊胆。要知道一个正处于青少年发育时期的人，发起火来是有多么的可怕。我曾经在街对面看到一群小混混欺负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那个少年被惹毛了，从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就捅了其中两个，看得我心惊胆战，两腿发软。生活这么美好，我才不想被苏一航早早地弄死。仔细地检查了我房间的锁，还不至于轻而易举被踢烂，旁边有阳台，必要的时候我就从窗户翻到阳台上去然后再逃出去。
　　虽然那天的对话我当作是放屁，却还是给了我不小的打击。我，许愿。不漂亮，不优秀，没有值得骄傲的资本。我唯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到这里，我突然愤愤不平，苏一航你真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