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流鸢长凝

8、第八章．逍遥云天外

　　云霄茫茫，其中曲折有路，纵横交错，名为神驹道。
　　白驹苍狗，瞬息万变，神驹道的来时路和去时路，永不相同。
　　天马往来神山灵泽，常走此道，可是却没有神仙知道怎样走才不会在神驹道迷路。
　　跟随小青儿在云中穿梭，身后的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九缨知道，现在他们已经离昆仑越来越远了。
　　“唏律律——！”
　　一声马嘶惊动了在前领路的小青儿，小青儿骇然驻足，急声道：“不好，难道是昆仑众神骑天马追来了！”
　　姻姻喘了喘，忧心地看了看女萝藤网中的受伤蝶翅小童，好不容易才逃出昆仑，难道他们还不能逃出绝境吗？
　　九缨警然掠至小青儿身前，“你和姻姻姑娘先逃，我殿后！”
　　姻姻挑眉一瞪九缨，道：“我不叫姻姻姑娘，我叫姻姻！”顿了顿，生气地道，“你不是说过了，我们三个谁都不能死，你还答应了要陪浣尘精灵一起玩的，你怎么就不好好爱惜自己，老是叫我们先逃……你怎么办？”悄悄的，一丝淡淡的红晕飞上脸颊。
　　小青儿深深看了一眼九缨，“姻姻姐姐说的对，你怎么办呢？”
　　“我……”九缨怔了怔，温润如玉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欲言又止。
　　“唏律律——！”赤鬃飞扬，一匹双目火红的赤色天马出现在了神驹道中。
　　“是赤马……”
　　“你们不要惊慌……”未等小青儿把话说完，赤色天马苍老的声音就开始道：“我不是来追你们的……”看了一眼小青儿，赤色天马恻然道，“你们在人间可好？”
　　小青儿哀然摇头，哽咽着竟不知从何说起。
　　赤色天马沉沉一叹，“我们都知道当年你们是被冤枉的，可是，我们却无法为你们雪冤，这三百年来，其实我们六族的心里一直都不好过……”
　　“你们都知道？”九缨满脸惊色，“为什么你们当年不向天帝禀明？”
　　赤色天马摇了摇头，静静看着九缨，“你做了明镜小仙这么久，你难道不明白，有时候要明辨是非对错，是要付出代价的……”依稀记得，女萝老妪也曾经这样说过。
　　九缨面色沉凝，道：“难道就因为害怕付出代价，就要让青马一族背负冤名永生永世？”
　　赤色天马黯然叹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突然一顿，它看了一眼姻姻用女萝网网住的浣尘精灵，“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陛下已经派上三品天马载天兵从神驹道追捕你们，你们如果一直带着浣尘精灵，是绝对来不及逃出神驹道的。”说着，赤色天马一声大嘶，神驹道中忽然冲出了数百匹赤色天马。“让我们来带浣尘精灵走，你们快快逃下凡间，找个隐蔽的灵川大泽好好生活，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你们……”姻姻迟疑地看着赤色天马，“当真是要帮我们？”
　　赤色天马坚定地点头，道：“陛下之令，我们不敢不从，可是……”看了一眼小青儿，“你们被贬之后，我们便是天马的最末品，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和你们一样，被贬人间。我们都怕到时看见你们的时候，满心愧疚……三百年的愧疚，我们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可以减轻我们的自责……”抬眼望了一眼九缨，“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可是，我们真的不想你们走投无路，最终落到陛下手中……”
　　“我相信你们，赤马伯伯……”小青儿正色点头，“以上三品天马的能力，此刻绝对已经追到我们，现在追兵未到，一定是它们也在帮我们，故意拖住追兵。”转头看着姻姻，“姻姻姐姐，赤马伯伯一定会把浣尘精灵送到安全的地方的。”
　　“可是……”姻姻依旧迟疑地看着赤色天马，忽然一叹，道：“这个天上有九缨这个傻仙，也有你这个傻青儿，我想，一定还有和你们一样的好天马……”左手一带，将女萝网送到赤色天马身边，往上一抛，女萝藤碎为无数萤光，将一个个浣尘精灵安稳地送上赤色天马的背。
　　“妖怪姐姐，神仙哥哥……”虚弱的蝶翅小童眷恋不舍地看着三人，“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你们要陪我们一起玩……”
　　“绝不食言！”九缨点头，看向同样不舍点头的姻姻和小青儿，“我们一个也不会少。”
　　姻姻微微一笑，道：“不错，一个也不会少！”
　　小青儿点了点头，笑道：“嗯，你们好好保重，等我们躲过了天兵，我们就来找你们。”
　　“我们相信你们……再见了……妖怪姐姐，神仙哥哥……”蝶翅小童挥挥小手，一个个无力地趴在赤色天马背上——蝶翅或断或残，或许将来再也没有机会在空中飞舞，但是，至少不必再万年重复着同样的事，可以好好看看天地间的繁华与沧桑……
　　“我们走了！”赤色天马迟疑地看了三人一眼，“好好……保重……”
　　“唏律律——！”
　　赤蹄飞起，数百匹赤色天马冲破云霄，朝人间四方奔去——
　　九缨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小青儿微笑道：“等我们陪姻姻姑……”恍然止声，瞧了一眼姻姻，点头道，“陪姻姻将无垢仙水送到她姑姑那里，我们就一起去寻找它们，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和它们相见了……”
　　小青儿点了点头，挽起一旁姻姻的手，嘻嘻笑道：“我们快走吧！”
　　姻姻呵呵一笑，却忧然一看赤色天马离开的方向，“赤马族这样帮我们，难道它们不怕被责罚吗？”
　　“要是怕了，我们也不会做这些了！”三匹天马突然从云中冲了出来，当先的一匹雪鬃飞扬，通体紫光，宛如紫龙出云，好生英凛，是紫马族天马；其后两匹一个黄光湛然，一个四蹄踏绿影，分别是黄马族和绿马族的天马。
　　“你们……”三匹天马在三人身前站定，小青儿却不明白这三匹天马的来意。
　　紫光天马道：“上三品天马若再带天兵拖下去，必会被察觉，我们此来，是为了驮你们速速离开神驹道！”
　　“你们快快上马！”黄色天马急声道。
　　“不错！青马小丫头，你快，过来，我来驮你！”绿影天马引颈低呼，“就让我们为你们做点什么，让我们心里的愧疚少一些……”
　　“九缨哥哥……”小青儿看了看九缨，不知道该作什么决定？
　　九缨朗朗一笑，飞身坐上紫光天马，道：“小青儿，它们说得不错，我们就依它们吧！”
　　“嗯！”小青儿点点头，朝姻姻笑道：“姻姻姐姐，快上马！”
　　姻姻心中一震，身在妖道的她竟然可以骑上天庭天马！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觉向后退了几步。
　　“妖怪小姑娘，你怕也没用，我老黄想驮的人，跑也跑不掉！”黄色天马俯下头去，朝姻姻一掀，竟将姻姻甩在背上，“抓紧了！”黄色天马对惊魂未定的姻姻留下一句话，当先冲下神驹道，“哈哈，老绿，看看我们谁跑得快！”
　　“我纵横天地万里，还从来没有输过呢！小丫头！坐好了！”绿影天马冷冷一笑，带着小青儿追了上去。
　　“我们走吧……”九缨轻轻一策，紫光天马奋蹄冲破云霄，在雪白的云霄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紫光——
　　马蹄凌空飞驰，蹄下是夕阳下的山河万里。
　　长风袭来，凛冽吹拂，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姻姻一手紧紧抱住神木壶，一手紧紧抱紧黄色天马的马颈，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嘿嘿，妖怪小丫头不要怕，老黄不会把你甩到下面的！”黄色天马悠然开口，“你说，想去哪里，老黄马上就带你去！”
　　姻姻微微释然，淡淡一笑，道：“墨华……墨华灵山……”
　　“好！坐稳了！”黄色天马奋蹄飞驰，再次一骑当先。
　　绿影天马不服气地低嘶了一声，道：“你休想比我先到！小丫头，你也坐稳了！”说着，如同闪电破空，飞速追了上去。
　　“嘻嘻。”小青儿满脸笑容，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端坐紫光天马上的九缨，“九缨哥哥，你落后了哦！”
　　九缨淡淡一笑，远眺苍穹万里，默然不语，眸中渐渐有了一抹凌乱的光芒。
　　“明镜小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紫光天马轻轻开口，驮着九缨追逐着前面的双骑。“从前，我们很羡慕你们明镜四仙，可以随意往来天地之间，不受拘束……我们天马在天庭，其实和人间凡马无异，只不过是拥有仙魄的畜牲罢了……我们不能和你们一样，只能在天马官的管辖下生活，从来都没想过能像此刻这样自由驰骋……”
　　九缨眉头一皱，恻然一叹。
　　“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惟命是从……”紫光天马黯然低叹，“所以，三百年前，青马族的冤屈，我们只能沉默……”顿了顿，紫光天马望朝前方，“如果你们能逃出天兵的追捕，就不要回天庭要什么公道了，否则，下场会和那些上天告状诉冤的青马族一样，魂飞魄散……”
　　九缨摇了摇头，道：“就因为他是天帝，就能混淆是非对错？无论如何，我迟早会上天庭问个究竟！”
　　“何必如此……你的君上……”紫光天马欲言又止，“罢了……”
　　“君上如何？”九缨紧紧问道：“他怎么会突然犯上作乱？你难道知道什么？”
　　紫光天马沉沉一叹，“此事你总会知道的……”
　　九缨摇了摇头，黯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