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流鸢长凝

5、第五章．浣尘万年约

　　“一百年前？妖怪姐姐，你想要说故事吗？”一个蝶翅小童好奇的问罢，急忙朝四周欢舞的同伴欢呼，“你们先别玩了，妖怪姐姐要说故事啦，我们都好好听着。”
　　突然间，井下的世界安静了下来，每一个蝶翅小童都眨着眼睛看着姻姻。
　　姻姻慨然一叹，“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生天，我就把一百年前之事告诉你吧……”
　　墨华灵山中曾经有一颗人间神树，名叫参天。
　　参天神树盘根百里，高数千丈，几欲触天。三百年为春，它始发芽；三百年为夏，它才繁盛；三百年为秋，它尚开花；三百年为冬，它终结出唯一果实——果实巨如蟠桃，叩之隐约有婴儿哭声，山中花妖木精称之为参天娃。
　　一千年来，无数花妖木精依附在参天周围，或修炼，或欢舞，或沉眠，参天无疑是花妖木精的人间乐土。
　　一百年前，数万神兵突然降临参天上空，众多花妖木精才知道，一千年前，一位仙家在蟠桃大会上不慎掉落了一棵桃核在人间。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当天庭发现时，这颗桃核已经成了如今的参天神树。
　　参天娃在人间孕育千年而生，凡人食之可得万年仙寿；修仙者食之可立即羽化飞仙，直上九重天；妖魔食之将得不灭之身，可以永不轮回——仙凡有别，神妖殊途，为了天地秩序安泰，第一，要将参天娃送上天庭，交由天帝处置，第二，必须将参天斩断，防止它再孕育参天娃，也杜绝参天成为人间妖窟。
　　失去参天娃，众多花妖木精无话可说，但是要参天永绝，失去他们依附了千年的乐土，叫他们如何舍得离去？众多花妖木精几番哀求，却被神兵当作群妖叛乱，于是，一场战争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花妖木精怎么能胜过天庭神兵？
　　于是，参天被齐腰斩断，众多花妖木精被赶尽杀绝！
　　女萝因为生长在参天神树脚下，当神树倒下后，众天兵认为神树已死，向来与树同生，离不开树的女萝也注定是死，所以，女萝族得以残活下来……
　　九缨沉默叹息，得知当初始末却更不明白为什么天书会是空白？
　　“这一百年来……”姻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女萝一族不断牺牲，甚至不惧怨魂缠噬杀人取心助长妖法，为的只是能让参天活下去……”冷冷一笑，“呵，可笑，本来我们是依树而活，可现在我们却要树依我们而活，看着我们的族人一个个入树为果，以自己的生命来维持参天的一脉生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这样一起死亡或许是解脱……可是，姑姑说过，无论如何，不能让参天死去，她只告诉我只要有了昆仑神井中的无垢仙水，参天就可以活下去，我们女萝也可以活下去……”
　　“原来你们……”小青儿恍然大悟，哀声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害我还以为你们是故意要挟九缨哥哥来昆仑犯险……”
　　“姑姑以为只要是天庭神仙，都可以取得无垢仙水，更何况，她知道九缨有神令在手，一百年前的往事就是我们唯一的筹码。”看着九缨，水蓝色的眸中有了愧色，“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就答应了……其实，我说服姑姑让我和小青儿来昆仑助你，不单单是因为你救过我和姑姑，还有……我怕你言而无信，偷偷丢下小青儿，一去不返……”
　　小青儿摇头道：“你们错看九缨哥哥了……”
　　九缨拍了拍小青儿的额头，倦然一笑。
　　“九缨哥哥……”小青儿忽然唤了一声，迟疑地看着他的脸，“其实，关于我回天庭的事，我……”
　　九缨叹息道：“小青儿，不用担心，我还是会为你们青马一族洗刷冤情，让你重返天庭……”
　　“好……”小青儿黯然低头，眸中悄悄有了依稀的泪光。
　　姻姻愁然抬头，“如今井外都是神兵，我们怎么能出去呢？”
　　“无趣！无趣！好无趣的故事！”一个蝶翅小童生气的打断姻姻的发愁，“跟那个天帝老头有关的故事，都很无趣！”
　　九缨看着一旁兴致索然的蝶翅小童，疑声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浣尘精灵灵力如此强大，要出去也并非难事，怎么会待在井中数万年？”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天帝老头！”一提到天帝，蝶翅小童似乎有些不满，“我们浣尘精灵一直都住在神井之中，自从那老头带着一堆神仙来了昆仑之后，这井中的无垢仙水就再也没有干净过啦！”
　　“就是！就是！”另一个蝶翅小童生气地道，“我们出去找他理论，他就说，不如来个约定，如果我们能在一万年内把无垢仙水浣洗干净，那么他就带着他的神仙离开昆仑……可是我们明明才把无垢仙水浣洗干净，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又被污染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浣洗这无垢仙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万年……”
　　“好傻！”姻姻忍不住斥道，“你们永远也洗不干净这里的无垢仙水！”
　　“是这样吗？”蝶翅小童歪着脑袋，似乎还没有想明白。
　　另一个蝶翅小童摇头道：“他看起来好老啊，应该不会欺骗我们的！”
　　姻姻狠狠摇头，道：“那个天帝活了好几万年，我不相信他没有说过一个谎！”
　　“妖怪姐姐，你是第一个说他骗我们的人，那我还要问问神仙哥哥和另一个妖怪姐姐，如果你们三个都说他说谎了，我们就相信你的话，我们就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是不是？天帝老头在骗我们？”
　　小青儿默然点头，看着一个个蝶翅小童的单纯眼神，觉得有些凄凉。
　　“那你说呢？神仙哥哥？”
　　九缨怔了一下，如果承认了姻姻的话，无疑就是中伤天帝！咬紧牙关，九缨不知该如何回答蝶翅小童的话。
　　姻姻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当他是你忠心的天帝吗？他要杀你！你忘了吗？现在，他明明骗了这些浣尘精灵，是非如此明朗，你还迟疑什么？”
　　九缨摇了摇头，想到平白被指犯上作乱的君上，一股火热直冲胸臆。猛地一声叹息，点头道：“是！此事是陛……是天帝……骗你们。”
　　“九缨哥哥……”小青儿蹭了蹭九缨发冷的手。
　　淡淡一笑，九缨恍然道：“我没事……姻姻姑娘说的不错，是非曲直，不能因人而异……”——或许，正因为怕别人发现自己的污点，于是，天帝才会下禁令，不许一般神仙走近昆仑神井。
　　“天帝老头真的在骗我们！”
　　“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傻傻的了！”
　　“我们走！我们去找另外一个净水之源，让这个臭老头以后都喝污水！”
　　“走！”
　　……
　　所有的蝶翅小童纷纷飞在空中，意欲飞出井外——
　　“等等！”姻姻若有所悟地唤住其中一个蝶翅小童，“若无垢仙水被污染了，是否还有仙力？”
　　蝶翅小童摇了摇头，道：“若有一丝尘气，仙力全消。”
　　“那……”姻姻满脸忧色。
　　蝶翅小童却笑开了嘴，“今天若不是遇上你们，或许我们还要被那老头骗下去，为了谢谢你们，我就为你浣洗一杯无垢仙水！”说着，一缕井水被蝶翅小童唤起，在空中交织成结，忽地闪过一道灵光，井水焕发出无数彩光。
　　“无垢仙水我已经帮你浣好，一日之内，仙力不会散去。只是一般凡物若沾染到了仙水，仙水也就没有仙力了……”蝶翅小童笑嘻嘻地一指井水纵横深处，“昆仑神井，每九眼井水都纵横相连，汇到一个叫做百泉脉的地方。这个昆仑山上，只有王母蟠桃树是最无邪无尘的，它的根纵横交错在百泉脉下。你们要将这无垢仙水带走，就必须用蟠桃之根雕琢成神木壶来盛。”
　　“谢谢你！”姻姻点头笑道。
　　几个蝶翅小童落在小青儿身上，不舍地道：“妖怪姐姐，本来我们很想一起带你走的，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家，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带你走。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安顿了下来，我们再来接你！妖怪姐姐，你要等我们来的哦，你答应永远陪我们玩的，你不能骗我们，不要像那天帝臭老头一样坏！”
　　小青儿点点头，“我答应你们的，我不会食言……”侧目微微看着九缨，暗暗地有了那么一丝欢喜，至少，现在她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忽然，微微摇头，小青儿忧声道：“你们出去可要小心，外面天兵神将众多……”
　　姻姻接口道：“外面的坏神仙你们一定要当心，多多保重！”
　　九缨紧皱双眉，沉声道：“我们后会有期……”
　　“好！我们知道了，嘻嘻，妖怪姐姐，神仙哥哥，我们走了！”蝶翅小童挥挥小手，翩翩朝着井外飞去——
　　因为这些浣尘精灵的离开，昆仑神井外惹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
　　从没见过这些蝶翅小童的天兵神将和昆仑诸多神兽，有的震惊在地，有的将浣尘精灵当作妖怪穷追猛打，有的骇然上告天帝，一时间，井外一片混乱。
　　依稀中，只听见天锣数响，天帝颁下天令捉拿浣尘精灵回昆仑神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