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流鸢长凝

4、第四章．凌波昆仑井

　　昆仑山，直冲云霄，山上彩霞满天，偶有仙鹤翩翩，穿梭于云霞之间。
　　昆仑每个山峰之前，都有一个彩岚迷离的地方，唤做神井台。每个神井台上都有九眼玉石神井，相传井下万年不息地流淌着天地间最洁净的无垢仙水。为了杜绝无垢仙水被浊物污染，天帝在每个神井台派了一只开明神兽守护，擅闯者，杀无赦！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神井禁地！”开明神兽一声大喝。
　　九缨笑然落地，恭敬地道：“小仙九缨，乃是琅嬛天君座下明镜四仙之一，前来禁地，只为向神兽求取一杯……”
　　“果真是九缨？”开明神兽打断了九缨的话，忽然大声呼道，“琅嬛天君犯上作乱，已被拿下正法，其余三仙已经被打入天牢，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只见虚空中闪现七点神光，七个威武不凡的持剑神将出现在九缨四周，巨声喝道：“逆贼！哪里逃？”
　　“君上作乱？”九缨惊诧无比，握紧雪鸿剑，“除了天书之事，君上向来不问天庭其他琐事，怎会犯上作乱？”
　　开明神兽一声大喝，九个兽头狠狠瞪着九缨，“你莫不是要抗旨？”
　　“我……”九缨沉沉一叹，正色道：“我要知道君上究竟做了什么？否则，我决不束手！”
　　“陛下之旨，不容有疑！”七个持剑神将齐齐亮剑，七道彩色剑光照亮了九缨的脸，杀气四起！
　　雪鸿出鞘，雪色流光穿梭在彩色流光之中，若隐若现。
　　“九缨哥哥！我来助你！”天空之中，突然响起小青儿的呼喊。
　　九缨惊然抬眼，只见小青儿驮着姻姻朝这里飞来——身后，有数千点流光追赶，想必是她们上山惊动了昆仑守将！
　　“危险！”九缨大斥一声，“你们快走！”
　　小青儿猛震双翅，朝着九缨俯冲而下，姻姻大呼道：“你快上来！”
　　“妖孽！胆敢擅闯神山！”开明神兽大喝一声，一纵数丈，九个兽头狠狠朝小青儿咬去。
　　九缨飞身而起，一剑横在开明神兽兽头之前，激起无数雪色流光，刹那迷离了开明神兽的眼，争得这一须臾的生机！
　　“快快入井！”九缨急声呼道。
　　小青儿应声点头，载着姻姻倏地冲入一眼神井。
　　“九缨！你竟敢串通妖孽污染神井！”开明神兽怒然大喝，“我今日若不吃了你，我便无颜向陛下复命！”
　　九缨倒吸了一口气，紧随小青儿她们而来的数千点流光如今和七个持剑神将一起将他紧紧围住，无论怎样，今日已注定死路一条！
　　“咻！咻！”
　　两条女萝长藤忽地从井中射出，猝然缠上九缨的双脚，猛地将他往井中扯去。
　　“妖孽！”其中一个持剑神将挥剑斩藤，光华过后，双藤齐断。
　　“咻！咻！咻！咻！……”数十条女萝长藤再次缠住九缨的身子。
　　“铿！”九缨挥剑挡住了持剑神将的再次斩藤，眼看着离井口越来越近，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鲜血在开明神兽嘴角飞溅开来。
　　雪鸿剑痛然挥出，刚逼开咬住左肩的这个开明神兽兽头，其他的八个兽头又狠狠咬了上来，与此同时，七道彩色流光已漫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不许伤害九缨哥哥！”突然，从井口飞出一双青蹄，微弱的青光刚一触及彩色流光便已粉碎。
　　“傻青儿！”九缨急然挥掌幻出流光逼下要冲出神井的小青儿，雪鸿剑幻出雪光千重，在自己落入神井的瞬间撞开开明神兽的头，也撞上七道彩色流光。
　　“轰！”雪光与彩光迸发出烟火似的光影，朝神井深处落幕般坠下，却依旧挡不住彩色流光穿透九缨的身体，将胸前的雪色游螭璧击得粉碎！
　　“哗啦啦——！”
　　水花四起，九缨坠入井底，身上的藤条渐渐松开，左肩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渐渐在清澈的井水中蔓延开来……
　　众神将和开明神兽纷纷落在井边，面面相觑。
　　——擅入井者，罪同逆天！
　　沉默良久，开明神兽忍不住冲着神井之下冷冷喝道：“我就不信你们能永远躲在里面！”
　　九眼井水纵横交错，百株雪白的昆仑仙莲绽放其中，莲心散发的点点微光如同一盏盏青灯，照亮了神井之下的天地。
　　来不及多想什么，小青儿双眼通红，游到九缨身边，埋头在水下，奋力咬住他的衣袖，怕他沉到井底便再也不能浮上来。
　　姻姻再次起咒，幻出七根女萝藤条缠上九缨的身体，将他拖出了水面。
　　小青儿顺势将九缨驮在了背上，泪然呼唤道：“九缨哥哥，你别吓小青儿，你快和小青儿说说话呀！”
　　九缨只觉得胸口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方才一战，已伤及仙魄。他满脸忧色，道：“你们……为何要……上昆仑……犯险？”
　　女萝藤条从九缨身上消失，姻姻游了过来，望着九缨苍白的脸，恻然道：“你别说话，我现在帮你疗伤……”
　　九缨摇了摇头，“被神器……神兽……所伤……一般凡术……没用的……”说完，若有所悟地笑了笑，“我死……不了的……”
　　小青儿泣声道：“不！九缨哥哥，你就让姻姻姐姐试试，好不好？”
　　九缨淡淡一笑，“不要为我……耗费灵息……我……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
　　“我偏不信！”姻姻咬牙摇头，掐指结印，祭起一身紫色流光——
　　突然，井下响起一个声音，“你们是谁？”
　　姻姻惊然四顾，却未发现这个说话的人。她护在小青儿面前，道：“你又是谁？”
　　似乎井下不只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另一个声音轻声呵斥道：“你不是神仙！你怎么敢如此大胆擅闯昆仑神井？”
　　小青儿骇然道：“求你，不要再伤害九缨哥哥。”
　　“小青儿，这些神仙你怎么求也没有用！”姻姻轻轻一斥，道，“我不管你是谁，大不了豁出命一条！”
　　“嘻嘻……有趣，有趣，想不到数万年来我们遇上的第一个会说话的生灵，不是神仙，而是个不怕死的妖怪，嘻嘻……”笑声，忽然在井中此起彼伏，似乎有很多很多个看不见的人就在他们周围。
　　一点雪色灵光在井壁上亮起，渐渐地越来越多，好像数以百计的晶莹夺目的水晶镶嵌在井壁中似的。
　　“嘻嘻……”一点雪色灵光飞离井壁，落到姻姻发上，竟是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蝶翅小童。“你陪我玩玩，好吗？”
　　“不！先陪我玩！”另一个蝶翅小童在小青儿周围飞舞，好像有些生气。
　　姻姻茫然地望着他们，“你们究竟是谁？”
　　“嘿嘿……”又有几个蝶翅小童飞了过来，拉着姻姻的青丝荡来荡去，“我们不是神，也不是仙，我们是浣尘精灵……”
　　更多的蝶翅小童飞离井壁，一个又一个在水面上凌波起舞，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依附在壁上的蝶翅小童和着“叮咚”声，小声低唱，整个井底瞬间陷入了热闹的歌舞之中……
　　这种非神非仙的精灵究竟为什么会在昆仑神井之中，她不明白。恍然看了一眼伤重的九缨，姻姻正色摇头道：“你们能不能救救他？”
　　“只要你们能救九缨哥哥，就是要我永远在这里陪你们玩都可以！”小青儿急声道。
　　九缨摇头道：“不……要……小青……儿……”
　　“好……”一个蝶翅小童皱眉落在九缨伤口上，小脚踩了踩，道：“虽然你们今天的到来污染了无垢仙水，又要害我们多浣洗几次，可是念在今天有妖怪姐姐答应永远陪我们玩的份上，我就救救你！”小小的身体忽地激射出流光万千，每一丝都深深透入九缨的身体之中。
　　眨眼之间，流光隐没，蝶翅小童飞离九缨，兀自欢舞不止。
　　所有的痛感在流光隐没的瞬间消失无踪，九缨跳下马来，惊叹无比地望着完好无损的左肩，不敢相信这个世间竟然有这样灵力巨大的生灵，可以在须臾之间疗愈神器神兽之伤。
　　“你……当真好了？”姻姻呆呆看着九缨，那温润如玉的脸已不再苍白。
　　“我没事了，可是……”九缨眉头紧紧一皱，转头轻轻拍拍小青儿的头，擦去她脸上的泪，恻声道：“傻青儿……你怎么能……我答应过你，要让你重返天庭，为你们青马一族洗刷冤情的呀！”
　　小青儿仰头望着井外的天空，泪然一笑：“没有九缨哥哥，我也不能活到今天，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姻姻欲言又止，冷冷笑道：“天庭？重返天庭有什么好？你看看你自己！你别忘了，井外有多少等着要你命的神将！”
　　九缨双拳紧握，沉声道：“君上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我不相信君上会犯上作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现在和我们妖族一样，在神人眼中是罪不容诛的罪人，你能做什么？”姻姻冷冷呵斥，顿了顿，嘲然一笑，“如今我们连井口都出不去……”望着井口之外，眼中依稀有了泪光，“姑姑……难道我们女萝逃得了一百年前的那一劫，却终究逃不了覆灭的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