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落地花》水衔纱

14、第五章 逢·若相识

　　皇宫离得有些距离，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多时辰，天很晚了，多半人都睡了。片羽担心会打扰皇尊的安寝，浮光可没这么敏感。不知过了多少宫殿，浮光跳下了马，也把她拉了下来。宫婢带一身水汽的二人去更衣。

　　分开时，浮光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片羽，拍了拍她肩膀，满不在乎的笑道：“放心，罪过有我担着。”

　　片羽听他这么讲，有些过意不去的连连感谢，浮光素来就是洒脱的人，脱口就回绝了她的答谢，片羽随宫婢去更衣，绞着还是半湿的衣服，忽然发现自己和水还真是有缘，总是把自己弄的湿湿的。她换上了一件白底蓝花的礼服，湖蓝的腰佩，花朵般攒着的裙摆拖的老长。她提起裙子走，可旁边的宫婢一再提醒她：“别做这样的动作，就算是摔着也不能提裙子，只是宫廷礼仪。”

　　片羽看她的脸紧绷着，像是烧打的铁器，八成这个女人也是姆妈主人一类古董般的人物，于是不和她争辩。她走进大殿，这是非议事的殿堂，显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小一些。小却小的别致，乳白色的大殿，晚莲色的窗帘，白墙用黑色的颜料画着画。浮光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又同皇尊继续商讨着什么。她本是平视着走进来的，看到了高冠博带的帝王，行礼后便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却又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大殿里烛光一片，映的人的眼眸子里好多光芒，火炬似的，熠熠生辉。熠的脸庞是俊美的，比浮光要秀气些。白皙的皮肤好像白色的玉石，片羽不由看出神了。他的脸非常耐看，似乎掩藏着很多的秘密，总是有一种蛊惑力。眉目中流露出来的是墨色烟雨图的难以捉摸。

　　——让他变得遥不可及。

　　他拥有神灵般璀璨的眸子，光芒万丈胜于万里灯火。

　　只无心的瞥见一眼，就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宁愿万劫不复也要停留在他身边。

　　——倾尽自己的所有去点缀他的辉煌。

　　“你为什么要跳到水里被我发现？”熠看着她，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投在哪里，哪里便如金光点点洒下。金色的光芒，如同酒后眩晕的错觉。当熠在注视片羽的那一瞬，片羽就觉得已经烂醉，迷失了自我，完全为他沉沦。

　　“我……想看看你。”犹豫着，还是决定将最纯粹的心思所与他听。

　　浮光差一点笑了出来。熠适才的笑意还没有散去，饶有兴趣的问：“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片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如同被施了咒，什么都不遮瞒。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可以放下心中多年受捉弄而养成的戒备，毫不城府的坦城。熠从玉案上拿个一枚刻花书签，写上了几个字递给她。笑道：“以后想去就去吧，不用悄悄的爬窗户。”

　　“是。”浮光替她答应。熠不免好奇问他：“你们什么关系？”

　　浮光干脆的回答：“她是我家新招的人手。”熠点头，告诉片羽先退下去。熠坐到软垫上，作出了请的姿势，浮光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知你在驱木岛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我为什么要把你们这些祁篁大力培养的人才安排在一个孤岛上，骥服盐车？”在臣子眼中，熠不是一个只自己在心中打算盘的独裁者，但惟独这事，他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的意图。

　　浮光知道熠看似与自己年龄相仿，但心思缜密，于是回答：“猜测过，但知道皇尊有常人猜测不到的做法。”

　　“说说你的猜想？”熠试探的问道。

　　浮光凝思，不带肯定的说：“皇尊想发展海军势力。”

　　“继续说。”熠不动声色。

　　难道皇尊终于想将这件事向他公布吗？浮光深吸一口气：“上古为防止国家混战，于是于祁篁、雾绪、印归三大国设下封印，如果皇尊想发展海军势力，就是废封印、扩疆域。”

　　熠将案上的文卷理开，翻开了地图端详，问道：“你认为我会向北扩张，还是向东？”

　　浮光思考一会儿后，开口：“祁篁重商、雾绪重军、印归重礼。印归礼乐国家，一味发展文化，经济军事都相对较弱。臣认为皇尊会向北攻取印归。”

　　“分析的很好。”熠夸赞，目光平和，笑容淡然，语气里不带其他多余的成分。但浮光心想不能多说了，不然皇尊担忧养虎为患，杀了自己也有可能，这是统治者不泯灭的霸气，不可不提防。

　　熠接着又问：“你知道封印怎么破解吗？”

　　浮光摇摇头，熠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在祁篁国，自古大门都朝北开，寓意祁篁国对位处北方的圣山‘绞尓山’的虔心膜拜。然而，从熠登基后，便大改昔日的金科玉律，甚至将皇宫内所有的大门都改成了向南，以表示他对于神灵之说的反对。现在的门外，看不到巍峨高耸的万丈绞尓，有的是汉白玉砌成的场地。熠望着泛白的宽阔场地，却还是无法怡然：“三国交界的最高山系绞尔山，藏匿着远古四大氏族，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诡异的种族。封印的解码就在他们手上。”

　　浮光走到熠的身后，沉默了会，说道：“必须拿到解码才是。”

　　熠点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其他国家已经开始行动了。”无声无息，但他的脸色已经凝重。

　　浮光摸不着头脑，不知皇尊话的含义。熠幽幽的笑了：“片羽是东——青龙的族长，封印中解码的第一位，所以你要保卫好她，只要他们得不到，封印就永远不会消失。”话越到了后面，就越成了严肃的命令。

　　“难道皇尊不想攻而是守？原来一直准备的海军不是就派不上用场了吗？”浮光惊诧。

　　熠沉默着，有些事还是不便透露的。

　　“片羽是上古主人，你知道吗？”熠转开话题。在绞尓山居住的四个古氏族里，每一族的族长，都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虚拟印记，灵力强的占卜者可以察觉到，而熠通过御幻师阑沁的占卜结果，也早早的知道了片羽的来历——青龙族现任族长。

　　“片羽眼里没有汇星。”浮光将自己无意观察的结果说了出来。上古氏族隐居在绞尓山上，有关他们的一切都过于诡异，片羽虽然有的时候古怪机灵，但要他相信片羽的古氏族的人还是有些难。

　　熠不以为然，只是回复了一句：“古氏族可是最擅长伪装的，你回去吧。”

　　浮光行礼，朝外面走去。原来皇尊令他前来，就是告诉他保护好青龙族族长。

　　熠坐回了软垫，举起了一杯香茶细细的品味。在浮光即将走出大殿时，熠不慌不忙的问道：“杞上将是否愿意将她留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和熠手中的香茶一般的味道平淡，但浮光却非常的惊讶——貌似，这个卓越的帝王还没有嫔妃吧，一贯品行端正的他，怎么会突然对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子感兴趣？不过惊讶之后，浮光开口：“皇尊愿意把她留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帝王向臣子要人，本来就是臣子不能反抗的，况且还是要一个和杞浮光没有关系的女子，不献出来才稀奇呢。

　　熠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看浮光，只是继续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多谢杞上将了。”

　　这般的平静，仿佛丝毫不重视。浮光不些隐隐的不安，这个王者心里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他真的只将心思完全放在他的天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