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之歌》芨草

17、出逃

　　基佛听到隔着石壁远远传来的喧哗声时，他刚把一瓶中和剂倒进面前的锅里。
　　原本浓绿浑浊的药汤在翻滚着一连串的气泡后，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最后竟然变成一锅外观上跟清水没什么差别的液体。
　　喧哗声越来越大，基佛听出来，那是那群被他关在笼子里的人类的声音，那些人，正沿着石阶上来，逼近他所在的实验室。
　　短暂的诧异过后，基佛取出一个水晶瓶，将刚刚配好的药剂灌满其中，然后在实验台上拿了几样东西收进腰袋，迅速走向实验室的里间。
　　里间储物橱的一侧有一盏嵌在墙壁上的烛灯，基佛将它旋转半圈，储物橱缓缓挪开，露出一个可容纳一人进出的暗门。

　　基佛拿起烛灯弯腰钻了进去，沿着门后狭窄的木梯拾级而上。穿过几条走道，来到一个窗洞跟前，而窗洞下方，正是他刚刚待过的实验室。
　　基佛探头往下望去，那几个人类已经冲进了他的实验室，正在肆意翻弄着试验台和书橱上的物品。一些水晶和生物犄角被胡乱地扔在地上，许多装试剂的瓶子被打碎，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时不时还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他低声数了数，人数不对。而且，那个亡灵，他的那个试验成品，并不在其中。
　　地下墓室的每一层都有两条方向相反的路，但最终都会绕行回到位于中央的阶梯。那个亡灵，大概是走的另一条路吧，和另外的那些人类一起。
　　基佛喉咙里发出短促的一哼，然后旋转起那个安装在窗洞边的手柄。

　　一系列拖长的磨擦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铰链转动咬合的声响，引起了下面那些人类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四周。紧接着，两个巨大的重物落地的闷响突然震击了所有人的听觉。
　　地上的尘土纷扬而起，在咳嗽中努力挥散烟尘的人类惊恐地发现，实验室的入口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石门牢牢堵死了。
　　人们惊慌起来，乱成一团，叫骂着，嘶吼着，去推拉或撞击那道石门，试图找到一条出去的生路。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那道石门岿然不动。
　　基佛看着一切，嘴角裂开一抹笑容，转身继续沿着木梯往上层走去。

　　隔着重重石墙的闷响从远处传来，随后是一阵阵骚动，隐约夹杂着人类的惊叫。
　　沙迹抬起头来，身后的人们也同样略带惊惶地张望着四周。虽然不很清楚，但他们能够察觉到，走另一条岔道的那些人一定是出事了。
　　他们脱离铁笼的桎梏后，几个比较强壮些的农夫提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铁杵，朝着基佛平日来回的那条走道就冲了进去。而剩下的人，准确的说大部分是老幼妇孺，则跟着沙迹，由相反的走道摸向通往上层的路。

　　沙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上走，甚至连步伐都没有特意地加快。
　　身后的人们一阵惊慌过后，仍然陆续跟上了他的脚步，虽然彼此之间的低语要明显增加了很多。
　　墙壁上的烛火没有点燃，漆黑的光线并不影响沙迹看清脚下的阶梯，但他不能走得太快。因为比起早已习惯黑暗中视物的亡灵，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类要显得笨拙和缓慢了许多，他们摸索着墙壁，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两侧的石壁摸上去有些潮湿，他猜想着这墓室附近是不是会有河流之类的水源，然后又进一步思考着提瑞斯法林地哪里会有类似的地方。

　　终于到达这一层的中央墓室了，穿过这个，再上两道阶梯，就可以看见地面和天空了。
　　沙迹看着漆黑一片的墓室，站在门口稍稍顿了顿，而后迈步走了进去，那些人类跟在他身后。
　　就好像事先约好了一样，当他们走到房间中部的时候，四周墙壁上的烛灯突然齐刷刷点亮了，整个墓室一片灯火辉煌。
　　沙迹看到基佛端坐在正对面的一座石棺上，手里举着一个灌满透明液体的水晶瓶，脸上的笑容惬意而满足。
　　“出口已经封死了，实验也终于成功了。”他说，“现在，让我们来检验一下它的功效吧。”

　　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尖叫，沙迹来不及阻止，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已经疯了一般朝基佛冲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有碰到亡灵，就被他挥洒出来的粉末浇了正着，身体迅速软了下来，倒在亡灵的脚边。
　　“自己送上门来，就先拿你试试吧。”基佛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像曾经对待她的孩子那样，把女人的嘴巴掰开，灌了几滴水晶瓶里的透明药水。
　　的确只是几滴，沙迹看得很清楚。然而药效的反应要比想象中快得多，几乎就在同时，女人凄厉地嘶嚎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墓室坚硬的石壁。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头发被自己一把把扯下来，像一缕缕黑色的蜘蛛网，散落在衣服和地面上。她用头去磕石棺的边缘，直到那上面血迹斑斑，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在皮肤上留下一条条血痕。
　　而后，女人的动作逐渐趋缓，最后停了下来，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已经气绝的时候，她突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沙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而对面坐在石棺上的基佛却嘿嘿地笑出声来。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外表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她的眼神跟之前不同了。空洞没有聚焦的眼睛，额头上不再流血的伤口，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
　　有人不顾劝阻靠近过去，却被她狠狠咬在胳膊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人类手臂上一大片肉被活活撕了下来。女人满嘴鲜血，牙关一开一阖，将那片肉嚼碎了咽下肚去。
　　人们倒抽着气，纷纷后退。基佛从石棺上站起来，笑得更加开怀。
　　“看到了吗？试验成功了，将活人直接变成亡灵，就像巫妖王曾经做过的那样。多么伟大的创造！”
　　他踱步到女人身侧，拍拍她的头，一手指向人群，“去吧，我的孩子，你一定饿了。那里的人类，你可以尽情享用。”
　　女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然后猛地扑了过来。

　　人们惊叫着退避躲藏，然而已经变成亡灵的女人力气大得惊人，竟然可以甩开两个男人的拖拽，甚至从其中一人腿上撕下大片皮肉。
　　沙迹在一片慌乱中被推挤到了墙边，刚刚站稳身形，就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笑声。
　　“抓住你了，我的孩子！”
　　不等他开口施法，基佛已经紧紧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到墙角。
　　“不要乱动，我的孩子。你比那女人要珍贵得多，我可不想让你受伤。”
　　基佛挟持着他退到了墓室里侧的石门边，一闪身转了出去，迎面就是通往最上层的阶梯。
　　“很好，就这样。乖乖地跟我走，让这些人类在这里自相残杀吧。”

　　沙迹动弹不得，喉咙被牢牢控制着无法发出声音，而以他目前的修行，还没有达到不需咏唱就能施法的程度。
　　他只能听着身后的惨叫和哭号，被迫一步步踏上台阶。
　　然而没走几步，似乎从地下深层传来的巨大爆炸，迅速而凶猛地冲击了两人的听觉，以及脚下的石阶。

作者有话说

　　为啥越写越拖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