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青下蘭廷

23、第23章

　　我只能说，那女人疯了。
　　身体又被她捆绑住，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还是怎么，那绳子紧得我可怜的胃都要吐出来了。
　　她将我拉到了一堆草丛后，抬起头，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睛，标了几眼那个叫李欧的，又转回来看着我，压低声音道:「要怎么做随你，前提是要让李欧喜欢我，而且不能说出我的名子。」
　　我看着她，心想等一下绝对要把她供出去。
　　接着她非常没礼貌的不经我同意，用力将我往前推去!
　　我在空中跌瞪了几下，最后还是倒了，在那个叫李欧的面前。
　　我躺在李欧的脚前，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过没多久，他转头看了看草丛，又转回来看我。
　　他问:「她为何将你推过来？」
　　我站起来，手被绑住，脸上的泥尘拨不掉，黏黏的弄的人不大舒服，我道:「你先替我松绑。」
　　「我并没有义务。」他道。我挑眉，原来那女人会替我松绑不是我太聪明，是那个女人太容易骗。
　　「那你回答我个问题。」
　　「我并没兴趣。」我再挑眉，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了难相处。
　　我无视他的话，道:「你喜欢那女人吗？」
　　「恕我跳过这个问题。」
　　我继续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直接去跟她告白算了，少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他突然不说话了。
　　我跟他对峙许久。一片落叶砸到我的头上，他终于开口，感觉却有些无奈，或是忧郁:「她已经不可能喜欢我了。」
　　「啊？」
　　「我拒绝她的告白，又让她降级，她不可能不讨厌我。」
　　我只能说他俩还真可悲。
　　想想我跟女人脸，我对他向来是有话直说，不爽就揍，想干嘛就干嘛，不是很好吗？
　　我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同时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上了天堂还是这么嗜睡。
　　「她喜欢你喜欢的跟疯子没两样，我敢保证」
　　他回头看看我，又看看草丛。过了一会儿的停顿，还是朝草丛那里走去了。

　　妮娜与李欧终于和好了，他们就像公主与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圆满日子。
　　但我开心不起来。
　　同时我也发现了，什么天使是纯洁的使者，正义的化身，那根本是拿来骗小孩的。
　　妮娜食言了。因为她终于发现，我真的不是恶魔。
　　而露馅的原因，是我自己。

　　李欧进了草丛后很久都没有出来，聪明的人该知道，这是个多好的逃跑时机，就例如我。
　　但我没想到的是，才刚跑没多久，我定格，不能动了。
　　李欧的声音从后头沉声响起:「虽然你帮了我们的忙，但不代表你能往更高处走，回地狱去吧，恶魔是不该在这儿逗留太久的。」
　　后来他将我身上的法术解除，一副耶稣在世，驱赶恶灵的样子。
　　其实他们愿意自动带我回去也是好的，反正只要能回去，中间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所以妮娜带我回到一层，那个杂草丛生的一层。
　　她倚在可笑的木门边，道:「虽说你是恶魔，但还是谢谢你了。」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暖，感觉跟一开始见到时，判若两人。
　　听说女人只要真正恋爱都跟换个人似的，果真不假。
　　我没有动作，她看着我，也没有动作。
　　「有什么问题吗？」她很疑惑。
　　良久，我才道:「我不知怎么回家。」
　　她听了，低笑了几声:「你不是想留下来吧。」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的像在哄孩子:「但你真的不该留在这里。」说罢，左手凭空划了个圈，一个黑色的大圆顺着她的手腾开。
　　「回去吧。」
　　我二话不说，进去了个先。
　　意外发生了。
　　那个黑黑的洞外像是有一层玻璃，我就这样撞上了。鼻梁好痛。
　　我转头:「你让我进去。」
　　那女人一皱眉:「不、不是我控制的，为什么地狱的结界会排斥你？」
　　她朝我走进:「你不可能是天使......那，」她咽了下口水:「人、人类？」
　　大战之后唯一活着的人类，只有，一个人。
　　然后的然后，我又被绑起来了。
　　这次李欧也没有怀疑了，我被他们带回二层，看他们在地上划了圆，上面的符号很熟悉...大概是传送魔法。
　　李欧将我推了进去，接着与妮娜一同步入圆圈，身旁泛起白光。
　　等白光消失，我往地上看看，是路，泥砖路。
　　李欧将我提了起来，粗暴的一点都不像在对待恩人。
　　这时我才往前看，一扇栅门，旁边是两个插了两根翅膀的侍卫。
　　「有紧急事。」李欧的手上频空出现一张白卡，递给侍卫查看。奇怪的是上面没有东西，那侍卫却像检验□□似的，左翻翻，右翻翻，还对光照了下，好像那个东西能透光。
　　过了漫长的检验时间，那侍卫把白卡交还给李欧，弯腰道:「李欧大人，请跟我走。」

　　那警卫有些发福，站在他后面，还可以帮忙遮阳光。
　　我被李欧捆着双臂，就这样跟在那警卫身后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个宫殿，映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阳光，白亮的屋顶似乎能映照出七彩的晚霞。
　　那警卫欠欠身，走了。
　　李欧和妮娜在大门前跪下，我站在他们中间，站着不动。最后还是被李欧拉下来跪下。膝盖好痛。
　　大门自动腾开，往下一看。好高级的红地毯。
　　李欧和妮娜起身，拉着我走向红地毯的终点。
　　那是一个男人。
　　是一个，莫名让我生出恨的男人。
　　两人走向他看似端庄的身前，跪下，李欧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混沌之子奥斯提误闯天堂，我们将此献给我们慈爱、公义而怜悯的神。」
　　面前的男人露出了沉稳的笑，毫无保留的看着我，眼神赤裸的深沉，令人浑身不对劲:「你们怎么确定的？」
　　李欧把我推向前:「陛下可亲自审查。」
　　男人的手缓缓伸向我，我看着他离我渐次靠近的手，后退了一步，男人优雅的笑了。
　　他道:「这的确是他。」
　　接着李欧他们起身，走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道:「你好讨厌。」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我有些闲恶的要避开，却听他道:「你是我的爱子。」
　　我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才不是我爸。」
　　他轻轻笑了:「凡是人类，都是神的爱子。」
　　「我才不是人类。」
　　他的眼神平淡且空洞，将手收了回去，他道:「相信你已经知道许多。」
　　我道:「至少我想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
　　「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子？」
　　「没兴趣。我要回地狱。」
　　「关进大牢。」
　　我心里出现的一丝停顿，对上他的眼，无尽的黑洞，无边无际，令人莫名厌恶，以及，压迫。
　　我真不敢相信他直直接接的无视了我后一句话，我甚至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但，可怜我，并没有选择。
　　那男人身旁的铠甲「喀」的一声，动了。
　　我看到他苍白而细长的手指一旋转，一切都在轻视着我还微弱的力量。
　　我动不了了。只是任由着灰银的铠甲将我默默拉扯走。
　　但我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也不懂在面对一切时，这种平静代表了什么。
　　直到了转角，当我再回头看时，那男人已露出了纯净而天真的笑。
　　我突然想到，他是神。
　　跟摩卡相反的，神。

　　铠甲将铁门重重的锁上，似乎再用力警告我，少打些歪主意。
　　讨厌的铠甲走了，现在把持在铁牢外的，还是铠甲，两个。
　　等我坐上硬冷的地板，水蛭终于从我的领口爬出来了，吸了一口气，扭扭身体，伸伸懒腰，挤进狭窄栏杆缝，要爬出去。
　　我看着牠摇摆的身体，过没多久，我抓出牠还在努力的臀部，阴测测的音调从我嘴里流出:「你要去哪？嗯？」
　　水蛭先剧烈的抖了一下，缓缓的转过头，看到我的眼睛。
　　水蛭又哭了。
　　等牠哭完了，我问牠:「来吧，我们来想出去的办法...是不是应该先把外面那个惹人厌的东西解决掉？」
　　水蛭摇头:「啾咪。」(我可以去找救兵。)
　　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逃跑。就跟刚才一样。」
　　「啾~~」
　　「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你刚才是想替我找救兵？」
　　水蛭叫得更大声了，尖锐的想化解这可怕的误会:「啾~~~~~~~~」
　　我揉揉耳朵，我可怜的耳膜。
　　水蛭的确没什么用处，看着外面伫立着的两座雕像，我又打了个哈欠。真是越来越奇怪，我似乎比在地狱时要嗜睡？
　　但水蛭说的救兵是什么？我在脑里比划了几下，想到自己坐在牢前等水蛭的救兵，突然冲进一大群灰灰稠稠的水蛭家族把盔甲压倒，全面性获胜，那画面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啾？」
　　「这样吧，你帮我出去转移那两座该死东西的注意力，我在想办法逃出去，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水蛭听了我的话，却摇头，叫的一声:「啾咪。」
　　翻译过来是，那两个东西根本不是活的，它们只会感应我的位子而发动。在引申的意思就是，让牠出去找救兵帮我，不然没办法。
　　我标了眼水蛭，心里叹了口气，水蛭确实没用处了，牠要找救兵就让牠去吧。
　　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前，挥了挥手，意思是随便牠爱怎样。
　　我没注意水蛭是怎么离开的。过没多久，我睡着了，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了之后，我垄罩在牢房的一片黑暗中，感觉眼旁湿漉漉的。
　　我身手碰了碰眼旁的液体，放进口里含了一阵，咸的，是眼泪。
　　我真不敢相信我哭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重来没哭过。
　　原来哭是这种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眼皮胀痛，像刚被人揍过一拳，心里却异常空荡，感觉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已躺下，却没有任何心情坐起来，干脆就这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我是梦到什么了，竟然会哭。
　　摩卡好像说过我并没有任何感情，其实我觉得他根本是找错人了，要真是没有感情，我哭什么？
　　但...摩卡真要找错人的话，他会杀了我吧？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摩卡，那根本不重要，他若杀了我就杀，事到如今，我也找不出自己的生存意义了。
　　摩卡...为什么我无法形容出对他的感觉？
　　他...到底对我来说，是什么？
　　「啾咪？」
　　听到这个叫声，我马上从自己紊乱的杂绪中脱颖而出。
　　一看，果然是水蛭，牠竟然守约了。
　　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啪」的一声，牢锁掉下来，解了。
　　我映着微弱的火烛光，看到两边冰冷的铠甲，还是如站在岗位上的士兵般，并没有任何反应。
　　水蛭大军呢？
　　「小墨，你说得是他吗？」
　　「啾咪!」
　　「哇~他真的有点可爱耶，那些人说的竟然是实话。」
　　我往前看去，看到一双幽蓝清澈，却透着些微寒意的眼睛。
　　我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等我出了铁门，铠甲还是没做任何反应。
　　他伸出了手，一副就是装熟的样子:「你好，我叫席尔斯。」
　　我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他抓抓头，露出有点天真的呆笑:「席尔斯。」
　　「不，我是说，你是什么身分。」
　　他眨眨眼，单纯的让人觉得他有点傻:「这个吗...我是天使啊。」
　　「你跟神有什么关系吗？」
　　「神？神是我们的主人，他很伟大哦。」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开始推测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没想到他睁着水蓝的大眼睛，突然问了我个问题:「你好可爱哦，我可以抱抱吗？」
　　我抬起头看向他，开始推测他的天真到底是不是装的。
　　他见我不说话了，刮刮脸颊:「啊，话说回来，小墨说过要带你回地狱......」他停顿了一下，皱紧眉头，像是在苦苦思索什么，过了几秒，他突然打了声响指，露出了灿烂的傻笑，旁边是对深深的酒窝，我发现身旁出现阳光似金灿灿的氛围。
　　他突然向我挥挥手:「再见啦，下次再来玩哦。」
　　我还没理解出他的思维，脚下一空，脚底出现了个无底的黑洞，我就这样掉下去了。
　　往上一看，他无良的笑脸。
　　当下我决定了，改天一定要叫摩卡去找他母亲。
　　但首先我还得知道－－
　　他，是谁？

　　我发觉自己躺在草丛中，身边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认为自己的眼睛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鼻中缠绕着散不去的青草味道，似乎在渐渐侵入脑里，大脑在僵硬，四肢在软化。
　　头好痛，想吐。
　　好想睡。
　　我在哪里？
　　难到我死了？
　　我在想什么？
　　摩卡呢？
　　......
　　好冷!
　　......我好像被一桶冷水泼了。谁泼我？
　　「奥斯提？」
　　「谁？」女人？
　　「你睁开眼。」
　　「我睁开了。」
　　「你睁开眼。」
　　迷糊中，我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只知道回答她，不管现在有意识，或者没意识。
　　迷蒙中，她只是不断的重复一句话：「你睁开眼。」

　　后来的事，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身体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沉眠了，起来的时候，摩卡在旁边，我马上带着自己蕴蓄了破万战斗数值的拳头跟他说早安。
　　摩卡重重的倒在地上，我看他虽掩住脸面，却如何也盖不住手指缝中的嘴部肌肉。
　　「你好像很开心。」
　　「没关系...这代表小提很在意我，我很高兴......」
　　「真的？」
　　「我不会骗你。」
　　「那。」我站在他身前，感觉到终于能俯视他的兴奋:「你把我丢在那个地方，什么意思？」
　　「只是个小小的教育。」
　　「你还真诚实。」
　　他缓缓把手移开，露出脸上明显就是装的无辜样:「因为有些事，由我说实在太复杂，还有两个人，我希望你能见见他们。」
　　「谁？」
　　「神，还有席尔斯。」
　　我回想了那么几秒后，回答:「他们都很讨厌。」
　　「不过也同时是两颗好用的棋子。」
　　我想了一下，盯着他的脸道:「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笑得很虚伪的嘴角，又想了一下:「不只是因为要消灭天堂。」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站起来，跟我走向床沿坐着，摸摸我的头，冰凉，和些微的寒气。
　　他就这样摸着，没告诉我答案。过了许久，我开始有了想威胁他的念头，才听他说道:「小提的头发又软又松，闻起来也甜甜的......好可爱......」
　　然后我又把他揍飞了。
　　他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爬了起来。又缓缓凑近我身旁:「今天...要不要？」
　　我立刻把他推开。以后都去老头那睡好了。
　　「你是不是又疯了？」
　　摩卡继续搓我的头:「我现在很理智。」
　　「真好笑。」
　　摩卡还是那一句:「我不会骗你。」
　　我推开他:「那就别做会痛死人的事。」
　　摩卡的表情感觉有点失望:「第二次不会痛的。」
　　我直接瞪他了:「你让我上。」
　　摩卡侧过身体，在我脸颊浅啄了下，笑笑的往浴室走了。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舒了一口气，大字形躺在床上。
　　四周的事物在沉寂，似乎只剩下了浴室发出的放水声，环绕在空，自流不息。
　　突然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我往周围望了几眼，没有其它人。
　　为什么要活下去?
　　为了摩卡吧。
　　我爱他啊。
　　因为爱他，才有人生的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