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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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押着那人向黑漆漆的林子里走，此时天色已暗，路也看不清了。所幸我还记得方位，可到了地方却不见马车，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心里一慌，是调虎离山？还是我记忆有误？
正诧异中，头顶上忽然起风，飞落下一黑色人影，照着我身前的那人就是一击。幸好我反应快，及时把人质拉开，不然都不知道被偷袭的打成什么样。
我厉声喝道：“谁？！”
黑暗中那声音欣喜到发颤，“……世子？！是世子么？”
这柔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秦清莲了。“清莲？是我！”
“正是清莲！啊呀！世子你没伤着吧？”
“没事，其他人呢？”
忽的眼前一亮，秦清莲手里多了个火摺子，四周沉重的呼吸声都冒了出来，太史牧、小莲还有车夫纷纷从树丛中钻出，但不知为何个个气喘吁吁，好像刚做过剧烈运动。
我正要问，秦清莲看着我身旁的人质先开口问道：“世子，这个人是……”
这恰好提到我得意之处，“他可是我抓来的人质哦。呵呵，今天我可是当了回劫匪呢！太史牧！你可不许看不起我！”
“哦？”秦清莲上上下下把那人看了个仔细，有些诧异道：“看他身形，不太像中原人士……”
“管他呢。一个马贼头子，两匹好马，今天我可赚翻了。小莲，你去找找有没有绳子把他捆起来。”
小莲连连点头，忙着要去找绳子，却被秦清莲拦下：“小莲，不用找了！”
“？”
秦清莲回头向我解释：“世子你莫非忘了？这世上既有点穴之法，那要它绳子何用？”
“可我不会点穴。”
秦清莲又是掩嘴一笑，“点穴可是简单的很，只需手下留情，不把人点死即可。世子没有学过，清莲教世子便是。”
太史牧和车夫张罗着生火，小莲收拾车内的物事，我把人质拖到一边，与秦清莲一起蹲在地上，跃跃欲试，第一次学点穴，兴奋莫名。
秦清莲指着早被她点倒在地双眼紧闭的人质道：“这穴位一共七百二十个，其中一百零八个穴位是要小心的，这一百零八个之中又有三十六个是死穴，轻则破功，重则身亡，轻易不能点。但一般说来，武林中人若要制敌，又绝不会用点穴之法。高手过招，若是以点穴取胜，会被耻笑终身，身败名裂。”
我点头，又觉得奇怪，“嗯，可是如果不能用，那学了又有什么用？”
秦清莲抿嘴笑道：“点穴不能点，可没说不能去击穴呀。穴道之说本属玄黄一脉，习武之人最初也只是强身健体，后来学会了运气、使气，知道些穴道大有好处。到了如今，内功心法多与穴位相辅相成，一同修习便有事半功倍之效。各家各派擅长招式不同，各有千秋，又有高下，但大体上均以如何以穴位克敌制胜，又如何将自己的要穴防得滴水不漏为先。所以这穴位是必学的……呵，说句玩笑话，武林中的高手若是退出武林，多半都能当个金针郎中。”
我笑了，“是江湖郎中吧？”
“保证饿不死就是了。呵……”
秦清莲笑毕，便一本正经地解说三十六死穴的方位和要点，还在那人身上比划。这些穴位的名字古怪，我虽听得仔细，一下子仍是记不全只得了个大概，不过方位和效果却都记住了。
过了会儿她全讲完了，回头问我道：“如何？”
她笑意盈盈，我脑中收拾了一回，却还是记不全，只得摇头：“不行，太难记了。”
“初学都是这样，哪有人真的过目不忘。世子先记着这条，如何不用绳子就能把人点住不动。”
见今日大家都平安无事，还学了些有用的东西，心里一高兴我就随口开了句玩笑：“嗯！记住了！先生！”秦清莲听了也只是微笑。
背后小莲的脚步声朝这里靠近，我回头，见她示意我们过去吃点干粮便点头答应，忽又想起一事，就再问秦清莲。
“有件事我不太清楚。”
“何事？”
“刚才你们怎么躲起来的？我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秦清莲不答反问：“世子难道忘了，清莲本是从何而来？”
“嗯……与紫衣门有关么？”
“紫衣门最擅搜罗消息，当然……有些消息……咳，需要自行……‘打探’。所以紫衣门以屏息、轻功见长。尤其屏息之功是每个弟子都必学的入门心法。清莲临时教了太史公子他们一点屏息之术，也只得维持一瞬。唉……毕竟不是练武之人，能做到不被世子你发现，哪怕只是一瞬，也实属不易。”
我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耳朵出毛病了呢。”
“呵呵……”
与她相处越久，便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实在是比男子还强，我不由得由衷称赞：“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呢！”
“……”秦清莲忽然不自在地扭过头，我自觉失言，立刻站起来以免继续尴尬。
“过去吃饭吧。”
“世子。”
“嗯？”
秦清莲指了指我的脸，我这才发现面具到现在还没拿掉。我把脑后的结解开，取下面具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呼……戴习惯了都忘了呢。”
“呵……我还道世子喜欢王爷送的这个面具呢。”
“谁会喜欢这东西……走吧。”
“那……他……”秦清莲指指地上的那人，我随口道：“让他去，饿一顿又不会死。”
话是这么说，晚上休息前我还是给他拿了些食物来。但经太史牧的强烈“建议”，我不得不又把那块铜皮戴在了脑袋上。
他躺在地上，眼睛直瞪瞪地朝上看。之前我精神相当紧张，没发现他脸廓方方浓眉大眼长相英武，相当有男子气概。我在他面前蹲下，把刚烤好的馒头递给他，“吃吧。免得有人说我虐待俘虏。”他不接，我又把馒头朝他眼前晃了晃，他干脆就闭上眼，鼻子还哼了一声，一幅宁死不屈的样子。我也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提起，一路拖到旁边的树旁，把他扔靠在树干上，有些不耐烦地道：“难不成要我喂你？”
“可不是要喂么！”
正在收拾东西的秦清莲远远地笑了一声，“难道世子你忘了，此刻他是浑身痛麻，动弹不得啊！”
唉……竟然真的忘了！我想起我也被点过穴，的确很不舒服。
一会儿秦清莲已经走到我身后，“让清莲来吧。”
“不用。”
“此等小事何必烦劳世子亲自动手，由清莲代劳也是一样。”
“不用了，你是女子，毕竟不太方便，还是早些与小莲歇息吧。车夫赶了一天路也累得很了，太史牧一介文弱书生，也让他好好休息。我再待一会儿。”
“那……清莲就陪着世子。”
“……”我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她，她被我瞧得渐渐有些不好意思，终于点头道：“如此……好吧。还请世子早些歇息。”
“嗯，晚安。”
秦清莲依依不舍地爬进车子，车夫已和衣睡在地上，太史牧估计已经在车里睡下了。我把那人提溜到火堆旁，夜里很冷，没饿死却冻死就不好了。
我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堆劈劈啪啪地爆开了点火星，馒头已冷，我把它串在树枝上放在火焰上重烤。回头见那人还是死闭着眼睛，我笑道：“喂！别装死了。秦清莲只让你动不了，又没让你说不得话。”
“……”
“你叫什么？总不见得让我一直叫你‘喂’？”
“……”
“……你老家在哪儿？说的话那么古怪，该不会是从其它国来的吧？吐蕃？契丹？还是西夏？”
“……”
“我怎么想你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怎么就干起打家劫舍这种事了？而且武功这么差劲？！”
一听我说他武功差，那人立刻就睁眼了，瞪着我的眼睛几乎要喷火。看他这幅模样我只觉得好笑。即便他是外国人，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再说我也承诺过要放了他，只是不是现在。
枝头上的馒头有些焦了，我缩回树枝，把焦掉的外皮剥掉，揪了一小块馒头下来放在他嘴边。
“吃吧。”
那人仍旧不动，不过似乎没之前那么愤怒，眼里平和了许多。我把馒头朝他嘴里塞，冷不丁他张嘴就连着我的手一起咬。
“啊呀！”
我急忙抽回手，火光底下清清楚楚照出一排整齐的牙印，幸好咬得不深，皮没破。我忙不迭地用衣服擦掉手上的口水，怒气冲冲地想要兴师问罪，那人竟然在得意地笑！我愈发生气，好意喂他反而被咬，可转念一想，若我是他大概只会咬得更重，心中火气便降下大半。我叹了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不是对我们不怀好意我又怎会抓你？不过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说会放了你就一定会放。现在你好好地给我吃些东西，不然就算放了，你也没力气走回去。对吧？”
我又把馒头拿到他嘴边，他依然没咬，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你……究竟是何人？”
“呃？”那人说话，我吓了一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听他们都叫你世子，该是皇族之人，为何身边只有这些随从？”
我苦笑一下，“呵，什么世子，不过是小老婆生的野孩子罢了。”
那人眼睛稍稍亮了一下，“哦？”
“我才不是什么皇族，我现在在这里也是正室的意思。看我带了这么些人就该知道那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自己倒算了，还巴不得离他们远些，只可惜了太史牧，竟然就这么被推出去了，如果真有个万一，岂不是可惜了这么个大好人才？”
“……”
“喂，你呢？”
“……”
“我都说了我自己的事了，你也该说说你自己了吧？”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么……与你的情形倒也有些相似。鄙人……汉姓为李，名文德，字立勤。”
李？记得西夏的皇帝似乎以前就姓李……
我正要细问，那人却快我一步抢先道：“你别乱猜，我虽然的确是西夏人，但不过是侧室生的小儿子罢了。不久前，朝中经历巨变，我因无权无势，幸而没有被波及……此事宋人也该有所耳闻。（见注）前一年忽然平白无故封了个‘平东将军’就被放到了这里，无兵无将，与流放差不多。所幸身边的人都是从小到大跟在身边的，对我也是忠心耿耿，有他们在，虽流落异地但也不至过于凄惨。”
“……”
“……早些年我见朝中纷争不断，早已心灰意冷，现在被逐也不想回去。身边的随从却一直想着立功带我回朝，我若再不肯上进，实在是有愧于他们……”
我听了，暗暗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追我们？”
“他们听闻你们的行踪，以为是宋人的皇族，想虏走带回军营立上一功。我自然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可见他们一片赤诚，也不好伤他们的心。原本就打算胡乱看看就走，没想到你竟当了真。更没想到你的武艺竟这么高……唉，不是我自夸，我的武艺在朝野之上也算是数一数二，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可是……”
听着他的话，我忽然想起了暮晚。一样是流落他乡，暮晚又是另一番处境，这个李文德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而暮晚却……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暮清、暮北、暮晚、暮谦，虽然因为暗香宫的事我一直避那四人不谈，不过心中多少有数。暮晚、暮谦这两人是绝不可能。剩下的暮清、暮北之中不知是哪一个……若是日后再会，我该如何面对他们？
……好了好了，别去想它了，只会越想越慌。
我回过神，自己竟然对着火堆发起了呆，回头再看看李文德，觉得他亦很可怜，心中回想秦清莲刚才说的解穴的方法，我便试着将力贯于一指，朝他腰中重重点了点。李文德闷哼了一声，慢慢起身坐起来。
“你……”
李文德惊讶地看着我，我回头拨了拨火堆，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
“怎么还不走？”
“我不太……明白……”
“你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就算抓了我也没什么用，我把你抓了同样也没什么用，既然这样，少个你还能给我省点干粮。外面两匹马你也牵走吧，之前不过是心痒，我不会骑马，要了也没用。”
“……”
他还是不动，我有点不耐烦了，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婆婆妈妈，难怪无所作为。
“还不滚？被人点穴很舒服对不对？”
李文德身子不动，手却向我伸来，“给我。”
这回轮到我一头雾水，“什么？”
“馒头。”
我笑了一声，把已经冷掉的馒头朝他抛过去，李文德一手接住，放在嘴里大大地咬了一口。我朝他笑笑，忽然记起我的脸他看不到，白笑了。他朝我正色道：“今日得遇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嗯，这事可复杂了。我叫了二十八年的王琴，忽然又被很多人叫了一阵子的迟暮鸢，最近忽然又被改了个莫名其妙的姓名，连我自己都快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了。算了，不管那么多，还是做我最想做的人才是。
“我名暮鸢，迟暮的暮，鸢尾的鸢。至于姓么……我姓了十八年的迟，最近刚改了姓名，却不大喜欢，仍是愿意姓‘迟’。你叫我‘迟暮鸢’便是。”
李文德叹了一声，拱手道：“大宋果然人才辈出，竟然有你这等人物……也罢，迟兄，后会有期。”说完，李文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我便听得外面一声马嘶，蹄声渐渐远去，周围只剩树叶摇曳的沙沙声，我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手把那面具脱了，扔出好远，然后躺下看星星。
“……”
“还没睡么？”
不用看，就知道秦清莲还没睡下，一直密切注意着我这边的情形。我话音刚落，车帘微动，秦清莲披了件外衣走下车在火堆旁坐下，我知她有话要说，就直起身子端正地坐好。
“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清莲没吭声，弄得我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冷场了一阵之后她才叹道：“……世子莫要怪罪，清莲有话，不吐不快。”
“没事，说吧。”
秦清莲柔媚声音的被压得很低：“世子……你待人实在太好，表面上处处防备，可稍一交心便不知防范。”
“这个么……”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幽幽然，“清莲的心意，世子一直是知道的……”
“……”我浑身不自在起来，怎么突然扯上这个了？
“不过清莲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早已死心。世子心思慎密，事事都处得周全，……”
我连忙劝她：“不是，不是！我……唉，说实话，你这么好的人，我只有自叹不如的份，什么身份高低，在我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人才和蠢才。你是人才，我是蠢才，是我不敢高攀才对……”
秦清莲的语气微微有些恼意：“这全是清莲一厢情愿，世子不必多言。只是适才见世子心软至此，清莲虽是人微言轻，可也实在无法再忍。论胸襟，清莲远比不上世子，但论人心叵测，清莲可比世子见识的多，多少名门正派中的光鲜人物几乎都有不为人知的丑事。他们自然知道我紫衣门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在面子上才让清莲三分，其实内里个个都巴不得清莲早死。大家口中的正人君子都是如此，何况是刚见面相处不到半日之人？那李文德自称被弃，谁知此言是真是假，多半是他为求脱身编造出的托辞。世子不知对方底细却将自身家底和盘托出，这实在是……实在是欠妥……”
秦清莲说得没错，的确是我太天真了，不过我不愿意把其他人想得那么坏。
“李文德看上去不像是那样的人……”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理由真是牵强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唉。”秦清莲轻叹了一生，咬了咬下嘴唇似是下定决心，抬头道：“世子你可知昔日座下武一北如今到了哪里？”
听她口气，我不由得做了最坏的打算：“……回明教了？”
秦清莲却不置可否，“世子可知，绝剑山庄上下五十一口究竟被何人所杀？”
她有此一问，那事情肯定有变，只是我仍然不太确定，“……难道不是谷候雪？”
“虽然暗香宫宫主谷候雪杀人无数血债累累，可这次却是大大的冤枉了。其实……”
说到这里，秦清莲犹豫了，漂亮的眼睛一直眨动着不知该不该讲下去。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虚地说道：“如果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知道是谁下的手，人也活不过来。”
秦清莲听了便凑近过来，声音虽轻，入耳却如霹雳：“是武一北在食物中下了软骨粉，明教之人身穿白衣扮作暗香宫人里应外合将绝剑山庄杀得只剩童庄主一个！”
我听了之后觉得有点头晕，怔怔地嚅嗫了句：“是么……”
“世子你……听了难道不会心中不忿？”
不是不忿，而是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以他的地位和能力，为何要与我们同行，既危险也没有好处，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这么做。这一路走来怪事连连，就数绝剑山庄的事最古怪：庄上的人胸骨尽碎，下手的人武功无疑十分之高，可未免高过了头。上上下下五十多人中招的情况竟然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概念？即便是高手，连着数次重击也必定会有力竭的时候，造成的伤势必定有轻有重，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而且我又出了事，事后又不敢与童真说明，只怕旧事重提惹他伤心。一个人苦想也百思不得其解，秦清莲今日突然道出其中奥妙倒是解开了一直萦绕我心头的困惑。
“世子？”
我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叹息一声，“人都死了，再追究还有什么用。”
秦清莲诧异道：“难道世子甘愿被那武一北利用？”
“即便是被利用，我是帮凶之一的事实也无法改变，眼下只有对童真负责到底才是最要紧的事，哪还有什么余力去怨他？”
“清莲不是此意！”
我打断她的话：“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意思。那时我已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今天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解开困扰我许久的一个疑问。只是我无法苛责他，如果无音剑对他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那么即便是不择手段，他自己愿意便好，又岂是别人能阻得了的？但若那时我知道他的想法也一定会阻止他，那又是我的问题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做法不同，很难分清对错。所以做人只有一条，凡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无论什么时代，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秦清莲听得有些恍惚，“世子，清莲……清莲有些……”
我站了起来，低头向她笑道：“世上很多事都说不清、道不明，也有很多事是自己不愿看到也无法掌控的。既然天不随人愿，不如顺其自然吧……”
秦清莲低下头，看上去有些失望，我觉得有些说得重了忙转而安慰她：“当然，谢谢你的提醒。以后我再遇上他自然会提防些。”
“世子的意思……清莲有些明白了……”
“哦？”
秦清莲抬起头，仔细看着我，可她的眼神却像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似的。她像这般出神地看了会儿，忽然微笑道：“世子，你与之前很不同，却又没什么变，令人着实惊讶……”
我也笑起来：“是吗？呵呵……以前的我任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畏手畏脚，变得软弱了吧？”
“不，只是行动有异，之前清莲只道世子是患了失心症乃至性情大变，如今看来，世子不过是还了本来面貌罢了。”
哦？听起来意思像是说我比真正的迟暮鸢更像迟暮鸢？呵呵，与迟暮鸢最熟的凌暮清都说我变了，秦清莲怎么突然有这一说呢？
“你讲来我听听。”
“之前的世子闯荡江湖，极其……呃，清莲直言，还望世子见谅……”
“无妨。”
秦清莲转回头朝向火堆，似是在追忆往事，语气也温柔许多：“之前，清莲只道世子是个年少风流，纵欲无度之人。之后有人出高价让清莲追查世子的事，发现世子虽行事乖张，甚至自称要四处留情，却始终洁身自好。他人即便是略略沾上个衣角，世子也定是不依不饶，非把那人打得‘亲爹娘都不认得’……呵呵，此乃世子原话，清莲只觉得好笑便记下了。后来，世子发现清莲派人跟踪，便找上门，说了那番清莲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话。可若非自身也有所感，是决计说不出那样的话的。自此，清莲认定世子并非常人所想的浪荡之人，所谓物极必反，世子心中必定有个极大隐痛，不便对人言，却也无计可消，只好那般行为权作消解……”
“什么隐痛？”
秦清莲忽然支吾起来，“这个……”
“你一定查过吧？没关系，说。”
秦清莲摇摇头，“不是清莲不说，而是连紫衣门也查不出此事……”
“啊？”
“世子两年前恰如横空出世，可之前却有如天人，居于云雾之中，无法得见。”
“这样啊……”
细细咀嚼秦清莲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她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两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会让迟暮鸢变成那样。难道是因为师父的事而自责么？可如果真的自责，自尽偿命便可，为什么还要死赖在世上？还有……他一直躲着暮清，似是十分怕他；可行事这么夸张，就好像故意留下踪迹怕他追丢了一样。我说这个人身上怎么那么多的矛盾呢，看来暮清一定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事情绝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之中，天已微亮，我有些犯困，火堆也快要熄灭了。
“快天亮了，你一夜没睡，快去休息吧。我也困了，明天大概要躺车上了。”
“嗯。”秦清莲点点头，从地上站起，上车之前忽然又回头道：“世子，清莲还有一事相告。其实武一北真正想要的是雨暮派的毒谱《断脉谈》，若下次再见，可要小心为上……”
好么，真到睡大觉的时候临了又跳出个毒谱来，那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我朝秦清莲疲惫地笑笑，爬上了车。车内太史牧和衣倚在角落睡得好好的，身上的薄毯堆落在脚边。我见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毯子，然后自己倚上一旁角落把毯子铺开盖在自己身上，昏沉沉地合上眼，这一闭就没了知觉，睡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