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二部分 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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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二十三章
越是靠近港口，人就越多，刚刚还连活物都看不见，现在人却像从地里面钻出来的一样，不一会儿就熙熙攘攘起来。人群里一定混入了不少以色列间谍，但眼前平民太多，而且尼古拉等人之前以寡敌众之势也让敌人心有余悸，所以没有人跳出来为难大伙儿。很快地，码头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尼古拉安置了美国人，让他们在港口侯船，三名小兵守着他们，谨防他们逃走，回以色列军营。尼古拉自己在人群中留意情况，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他忘记了过去，他顿时觉得浑身轻松无比。在不离港口太远的情况下，尼古拉绕到了一处小摊面前，摊子上摆着素雅的白袍子，宽松，轻盈，即便是在这样陌生的异国他乡，这挂长袍也让尼古拉想到了蕾拉，蕾拉见父亲时就是穿着类似的衣衫。
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吓得几乎不敢回头。但他早已学会了逼迫和忍耐，他回头，赫然看见了瓦西里的脸。瓦西里皱眉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瓦西里，你怎么在这里？”
“有任务，本地游击队猖獗。”
尼古拉吃惊地看着瓦西里，瓦西里默默地同他对视。随后，瓦西里问他：“你是准备经由这里逃去英国么？”
尼古拉不回答。瓦西里担忧地看着尼古拉说：“不要坐大船，大船都会在进入公海之前接受检查。坐渔船，公海上有很多愿意接纳渔民和黑民的小型货轮，之后你再换一艘船。”
尼古拉点点头。
“走吧，这里也有苏联士兵。”瓦西里说罢，带着尼古拉去了一处脏脏的水域，破旧的码头木桩泡得发黑，木板又晒得发白；海面上漂浮着各种动物的内脏和腥臭的死鱼，看来这里是菜市里小贩倒垃圾的地方。小心避开垃圾，瓦西里带着尼古拉去了一艘小船，两人一起看着前方，瓦西里问：“就你一人？”
“还有几个人。”
“我等你。”
尼古拉眨眨眼睛，离开了，不多时，带来了美国人，和三名小兵。小兵看见瓦西里后吓坏了，胆小的阿尔伯特直接软去了地上。美国人死死挤在一起，尼古拉和蔼地说：“上船吧，离开这里，你们就能放心活下去了。”
大家都上了船，小兵们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美国专家上船，但看着尼古拉这么做了，他们也不再多问。瓦西里借着翻译熟练地同渔夫交涉着，渔夫一脸油滑，但看起来深谙此道。船很快离开了码头，奇怪的是瓦西里也跟着上了船；小兵们满腹疑问，但依旧没有提出来。岸越来越依稀，尼古拉和瓦西里在船尾吹风，尼古拉问瓦西里：“你的任务是杀掉我们所有人？”
瓦西里点点头，点了一支烟，也递给了尼古拉一支。尼古拉接过烟，瓦西里埋头替他点燃了。尼古拉吐了一口烟，瓦西里摸了摸怀中的枪，再看了看尼古拉。尼古拉摇摇头说：“你想杀了他们，然后让我乘船登上渡轮，你已经安排好了，是不是？”
“他会把你平安送上一艘英国渡轮。”瓦西里指指背后那名世故的渔夫：“还不错，英国有钱人都搭乘那艘船前来埃及旅游。”
“我承诺会让所有人活下去。”
“他们的命运不是你能决定的。”
“瓦西里，让他们走。”
“那三个人也一起？”瓦西里歪歪头，示意后面三名苏联小兵。
“直接将他们送回莫斯科，在那里他们应该能活下去，只要越过少将就行了。”
“我做不到。”
“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带回他们所有人的头颅，你的我会想办法。”
“我承诺让他们活下去，所以他们才选择跟着我一路来到这里，如果我不能实现我的承诺，就等于让他们为我而死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为我而死了。”
“你是谁，谁会为你死？”瓦西里指指身后的美国人：“这群胆小鬼，不敢自己做选择，把性命交到他人手中，也在同时把自己推上了没有退路的死亡大道。”
“每一个参与战争的人不都是选择了必死之路么，对于一些人，这是他们注定的道路，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们并不是战士。难道不应该帮助这些人重新获得选择的机会么？瓦西里，一些人是士兵，还有一些人是战士。”
“这类事情没有机会重新选择。”
“瓦西里，我问你，你后悔成为士兵么？”
瓦西里摇头。
“当事情进入到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它开始变得有意义，你知道自己走在命定的道路上。但眼前很多人还没有走在他天命之路上，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还在选择，还无法进入我们的世界。”
“难道他们还有选择的机会？”
“我就是他们的机会。”
“不要为难我，尼古拉，我不想杀你，但我也不想死。”
“任务失败会导致你死亡么？”
“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你也想拥有选择的机会？”
“看来我走在命定的道路上。”
尼古拉朝后退了两步，瓦西里也如此。两人眼中透出坚毅，丝毫没有杀害战友时应该有的悲痛表情。两人拳脚相向，沉默而利索地交起了锋，但动作光明磊落，比如瓦西里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湿滑时尼古拉还探手扶了他一下。逐渐地，尼古拉开始处于上峰，瓦西里被逼到了船角，他焦急而又不解地看着尼古拉，不自禁地问：“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强，看起来却又这样弱。”
“因为我的心不坚强，我内心充满彷徨。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误的，最终我会是一个孤独终老的人，而这正是我的报应。我根本不想成为现在这样，可是我就是逃不出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成这样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么？”
“所以你靠强大武装懦弱的自我？”
“难道人人不都是这样么。”
“你越是武装自己，就越是逃不出去，你把自己逼入了强者的世界，离做弱者的机会越来越远。”瓦西里说罢，一记拳直直朝尼古拉逼去。这是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如果瓦西里打中了尼古拉，尼古拉将跌落水中，瓦西里有能力在尼古拉落水的一瞬间开枪将其击毙。但若瓦西里毫不犹豫的直拳没有给予尼古拉致命一击，尼古拉就有机会攻击破绽百出的瓦西里，瞬间了结瓦西里的性命。拳头与脸部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千钧一发之际，船身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不远处一艘快艇呼啸着冲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好几艘快艇。与尼古拉等人所在的破旧小渔船擦肩而过时，尼古拉和瓦西里看见快艇前端站着一位埃及人，瓦西里惊奇地对尼古拉说：“是法汝克迪亚摩力上校。”
“他是什么人？”
“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处军事基地领兵作战，他们的任务才是打击这一代的游击队队员，看来他们的行动暴露了。他的队伍里有一名苏联士兵。”
“瓦西里，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刚说完，瓦西里就已经不见人影了。在与渔夫交涉之后，渔夫尾随之前的快艇将众人送到了一处偏僻的海湾，沙滩不远处零星地坐落着几栋渔民的小房子。尼古拉带着三名小兵，跟在瓦西里身后上了岸，离开渔船后不久，众人就听见了船离岸的声响，看来美国人掏钱让渔夫将他们运往了最近的英国渡轮，但瓦西里根本连理都懒得理。几艘快艇停在海湾的一处角落，说不定这几栋破得很难称之为房子的小小建筑就是那些游击队员的家。苏联小兵看着由房屋内走出来的、贫穷地妇女和衣不蔽体的孩子，无法将他们与残忍地游击队员联系在一起。
法汝克迪亚摩力上校和他带领的八名士兵所搭乘的船就在沙滩上倒着，大家一定都在这里。尼古拉吩咐苏联士兵们四处搜索，自己则去了海边荒凉地峭壁下，尝试在山洞里发现一些东西。风送来了血腥味，尼古拉顺着血的味道朝前走，而前方充满了恐惧。他早已习惯恐惧了，早已习惯向危险与不确定进军，因为在无数次徒劳的抗争之后，他了解了自己的天命之路。走入一处山洞，在适应光线后，他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内心的感受。
瓦西里担心尼古拉单独行动，很快找了过来。尼古拉没有阻止瓦西里进来，却不允许闻声赶来的苏联小兵们进入山洞。瓦西里愕然地询问原因，尼古拉用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回道：“看见这个之后，他们就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了啊。”
法汝克迪亚摩力上校必定是命苏联士兵断后，自己带着埃及士兵先跑了，尾随而至的以色列士兵在与苏联士兵拼死搏斗后以多敌寡制服了苏联士兵，由于这名士兵性格强硬不屈不挠，以色列士兵在杀害他之前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折磨；为了让苏联士兵经历足够的折磨，酷刑途中他们不断地为苏联士兵包扎，崭新的绷带和还未完全凝固地鲜血刺目得令人窒息。每一种折磨都在这个可怕的山洞里留下了它们的痕迹，看见这样的场景的新兵会失去童*贞，脑子里只想着杀掉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强大的感情会将士兵卷入一个只有真正的士兵才会进入的世界，这样一来，无论这个士兵是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产生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命定成为战士，都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的世界了。
命令小兵们退回沙滩监视现场动静后，尼古拉和瓦西里将那名垂死的苏联士兵送上了极乐之路。两人在小岛的中心选择了一块离海较远的高地，将战士埋葬了。填好土之后，尼古拉才唤回小兵们，让他们帮忙做十字架，帮忙将阵亡战士的头盔放去十字架上。夜深了，尼古拉和瓦西里在海滩上听海潮，瓦西里问尼古拉：“你就那么想将人置于战场之外么？”
“瓦西里，你不觉得真正的战士很少么？有时候我觉得，能有幸被上帝选为战士的人很幸运，但大多数人是不幸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是赎罪的，如果人能够快快地进入战场，快快地完成自己使命，然后快快离开这片罪恶的土地，人类所担负的罪孽就太浅了。”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战场的把关者，只让最幸运的人进入战场，把其他人拒之门外，让他们继续在外面的世界赎罪。”
尼古拉笑了：“你我都有机会让对方的赎罪之旅结束，但我们都错失了机会。更糟糕的是，看来我俩还得在对方的赎罪道路上多逗留一阵。士兵瓦西里。”
瓦西里递给尼古拉一根烟，为尼古拉点燃。他为自己点燃烟，然后看着火光下尼古拉柔美的脸庞，带着忧伤地笑脸说：“原来上帝给战士安帕的天使长成这样，为此我可以放弃任何选择的机会。”
“这并不是很好笑的玩笑。”
“你是天使。第一眼看见你我就隐约觉得了，你有一张不属于人类的脸，你必定是某种象征。”
尼古拉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