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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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尼古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米迪和波利斯陪在他身旁。夏洛特不见踪影。不远处的沙发上，蕾拉和奥列格对峙而坐，奥列格放下手中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端详了蕾拉老久，开口道：“……你也受了很多苦。”
“是，真正关心我的人只有尼古拉。”
奥列格点点头。
“怎样，我哥怎么说？”
“他现在立刻启程来这里，所有的行程都推掉。”
“这有什么用，当年家里人挤兑我时他什么也不说。”
“你要理解他，他有他的立场。何况他也希望你嫁入一个好人家。”
蕾拉冷笑一声。
“你和尼克……”
“是我占了他便宜。”蕾拉利索地答道：“那天晚上我让他喝了很多酒，他根本不知道之后的事。至于这个孩子，”蕾拉突然一改态度，惆怅而又忧郁地埋下头抚摸了下腹部：“它倒真是个意外。”
奥列格被蕾拉的干脆顶得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但他毕竟弄清发生了什么。他缓缓点了点头。蕾拉沉默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奥列格看得有些不忍，焦虑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蕾拉不理会奥列格。
“你可是尼古拉的姑姑。”
“那又怎样？”
奥列格了解蕾拉的脾气，他闷着头直抽了一根烟，摁灭烟头，这才带着怒气说：“你大他一倍岁数，你再荒唐也不能……”
“就允许你们男人娶个小自己一倍的老婆，不准女人嫁比自己小一辈的丈夫？表哥，你那位第几号夫人的跟我也就一个岁数——我不需要提醒你，我小你三十几岁吧。”
“你真的喜欢他么？”
蕾拉想要说什么，忍住了，顿了顿，道“你希望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奥列格无言以对，他斗不过蕾拉的嘴，只能再次点燃一支烟。一面抽烟，他一面悄悄张望不远处的儿子，尼古拉乖巧地呆在远处，不问结果，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蕾拉看见了奥列格张望尼古拉的动作，冷冷地说：“也好，你们就像为我安排婚事那样为我可爱地小侄子安排一门幸福的婚事吧。你怎么不把尼克叫过来商量？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和你结婚。”
“放肆！”
“放肆又怎样？你能管得住我么？”
奥列格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尼古拉！”
尼古拉没有被吓到，他不带表情地看了父亲一眼，起身走来两人面前，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尼古拉的态度无疑更让奥列格绝望，他喃喃地重复尼古拉的话：“……发生了……什么事？”
尼古拉点点头，疑惑地看了看蕾拉，又看了看父亲。
“我累了。”蕾拉主动说话。
尼古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探身扶住蕾拉的肩膀，奥列格不敢相信地看着儿子，问：“你做什么？”
尼古拉奇怪地看着父亲：“送蕾拉回房间，她不是累了么？”
“你觉得我喊你过来是为了这事？”
“其他事您也不会与我商量不是么。”
奥列格突然愤怒地瞪了眼蕾拉，蕾拉悠悠地白了奥列格一眼，轻松地说：“对啊，都是我教的。”
“和蕾拉没有关系，”尼古拉扶起蕾拉：“爸爸，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真的很内疚。但是若不这么做，我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有再解释，尼古拉扶着蕾拉回了房间。走廊上依旧有很多佣人打量着两人，尼古拉放松地、熟练地搂着蕾拉，蕾拉则小鸟依人地缩在尼古拉臂弯中，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回到房间后，尼古拉一面为蕾拉递过扎头发的绳儿，一面不带感情地问蕾拉：“雷纳德王子会来？”
“你爸这么说。”
“你愿意见他么？”
“愿意，”蕾拉利索地扎起头发：“他们一直想着让我嫁给一个‘条件般配’的人，但是他们为我物色的婚约者不是愚笨无可救药，就是古板冥顽；那些人都只是他们家族里旁枝末节的人，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能力，可是他们觉得这样的人就已足够般配我了。我不稀罕这一切，不惜一切反抗，他们就说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我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夫君了。他们在诅咒我。现在我要让他们看看，我蕾拉没有理会他们给我的任何‘恩惠’，不靠他们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找到很好的归宿。”
尼古拉忍不住笑了。
蕾拉见尼古拉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收拾起头发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的容颜和身段，然后眉飞色舞地、一边转着圈看一边设计道：“我要穿上白色的裙子迎接雷纳德的到来，那件裙子长及膝盖，最好是布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或图案，干干净净，越素越好。我会把头发盘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点，若有蝴蝶结的粉色头花也可以……”
“我让米迪去准备。”尼古拉站在窗前看楼下的牛首骏，牛首骏与他的阿富汗犬“小丑”追打着，尼古拉看得面带微笑，神情里没有一丝忧虑。
蕾拉开心地由镜子里看尼古拉的侧影：“你在同情我么？”
尼古拉转头同蕾拉笑了笑，依旧挂着没心没肺的微笑。
蕾拉不笑了，寂寞地说：“你别这样对我，之前明明是个小孩，怎么现在突然这么世故了？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这样世故，就像我在你面前一样。”
尼古拉走去蕾拉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真诚地说：“我不想留在这里，你知道的。”
“你希望我陪你逃离这个家？就像我自己那样？”
“不，跟我离开，就和让你嫁给你之前的婚约者一样了。”
“也是，我理应回报你点什么。”
“不用了。”尼古拉握住蕾拉的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这么说话？”蕾拉警觉地看着尼古拉：“你要离开我么？”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的命运包括眼前这一切。”
“那我的命运又是什么？注定孤独穷困？……”
说完这句话，蕾拉期待地抬头，希望尼古拉适时否定她这句气话。但是尼古拉没有这么做，尼古拉微笑着看了看蕾拉，摇摇头，没有接下这句话。
“我还是离开吧。”蕾拉受不了尼古拉的态度，尼古拉突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尼古拉了，本来一切都该在蕾拉的掌握之中的，就快走到胜利了，哪知最不会成为变数的尼古拉突然成为了最大的变数。蕾拉再次有了歇斯底里的表情，她死死捧着自己的腹部问尼古拉：“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又一个追求荣华富贵的俗人？你是不是认为我和你父亲母亲一样，是‘那一帮人’？你现在这样对我是不是想……想着我想怎样就让我怎样，反正这些要求对你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你觉得你能很轻松地实现我的幸福，而我对实现你的幸福已经毫无用处了？你是不是不想再真心待我了？——你别那样笑！”蕾拉一把捧住尼古拉的脸颊：“不要用对付你父母那招对付我，惟命是从，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不是想以此求得一份安静，好让我们不再更大程度地打扰你，你好悄悄地、背地里在什么地方物色上另一个人，陪你创造你想要的幸福？”
“我想离开这里，”尼古拉静静地半搁着眼皮看地毯上的绣花：“可是你怀着孩子，我不能这么做。”
“走吧，”蕾拉指着门口气愤地说：“要走就走，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可不要用这个孩子拴住你，这个孩子我会独自一人好好养大它，它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尼古拉突然打回了之前惯有的乖小孩表情，他有些委屈地微微撅起了嘴，咬了会儿嘴唇，叹了一口气说：“我会担心你。”
蕾拉愣愣地落下捧着尼古拉双颊的手臂。
“……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女孩过得幸福。”
蕾拉深深埋下头，不确定地说：“你能轻而易举帮到我，所以想要帮助我，以此获得又一份成就感。”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不然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复杂。”尼古拉蹲去蕾拉面前，善良的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你不要不敢享受幸福，你有权利拥有它啊，你人这么好。”
蕾拉莞尔，她心里的石头无端端落下了。她揉揉尼古拉的头发，像大姐姐看小弟弟那样捏了下尼古拉的脸蛋，说：“别给我装小大人。”
尼古拉闭了闭眼睛，笑着站起了身。他打开衣柜检查了下里面的睡衣和拖鞋可有准备好，随后打开房门，回身对蕾拉说：“睡了吧，明天早晨我来屋门口接你用早餐。”
“几点？”
“你睡吧，大概就是那个时间不是么。”
蕾拉点点头。尼古拉关上门，沿着走廊回到了走廊另一头他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他惊愕地发现米迪亚力克居然在他床角坐着，米迪见他进来了，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看起了手中的画册。尼古拉站了会儿，脸上惊奇的表情也就褪去了，他随口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困了。”
尼古拉臭着脸无奈地看了眼米迪，米迪不看他，手中画册一丢，自己先钻进被窝了。尼古拉皱眉道：“不行。”
“你去我那里睡时，我也说不行，你听没听？”
尼古拉愤怒地瞪了瞪眼睛。
“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反正听你的话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我现在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来啊，你把我轰出去？”
尼古拉捏着拳头，但他自己也知道米迪亚力克很了解他，根本不怕他。见米迪执意不走，他只好脱下外套，转身进入了浴室。米迪在漆黑的卧室里听着浴室里忽强忽弱的水声，浴室门缝透出一丝光，他看着那束光，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水声停了，静了阵，尼古拉推开门出来了，那束光立刻变成了一片光。然后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黑暗里，床一个明显的下陷，米迪感觉到尼古拉上床了，被子给拉拉扯扯好一阵后，不再有动静。
“尼克。”米迪尝试地开了口。
没有任何回应，米迪再次唤道：“尼克，你睡着了？”
“什么事。”
“我算是你的什么。”
尼古拉不做声。
“我很清楚我和你没有未来，我的未来里面不包括你。当然，你依旧是我的主人，是我将终身伺候的人，可是你不再是我的了。想到这些，我就对未来失去了任何憧憬。我好害怕未来的到来，现在、每分每秒都成了我最珍惜的时刻，我必须好好把握它。求求你，就一晚，让我呆在你身边，只要这样，明天发生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尼古拉探过身，搂过米迪，米迪顿时紧紧地勒住了尼古拉的脖子，两人互相陷在对方的怀抱里。熟悉的感觉让尼古拉平静了下来，睡意袭来，尼古拉逐渐平稳呼吸睡了过去。
“……尼克，外面好黑啊。”
尼古拉“唔”了一声，翻了个身，米迪微微地贴着他的后背。
“我们趁现在逃走吧。”
尼古拉又“唔”了一声。
过了两秒钟，尼古拉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全身冰凉，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是无边的黑暗，背后，米迪温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米迪亚力克的呼吸平稳低沉，尼古拉完全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背后的米迪亚力克。
他慌乱地思考为何自己不敢翻身，为何不敢弄醒米迪亚力克？答案太简单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听见了米迪亚力克刚刚的请求。那是他一直渴求着的幸福，它像所有真正的幸福一样到来得毫无预兆。这是尼古拉人生迄今为止最庞大的一份幸福，他这才知道，当幸福太过庞大时，它给人的感觉不是欢愉而是恐惧。欲望被完全满足时，结果是毁灭性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