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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五)嵩山论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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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伊睁开双眼的时候,四周静得出奇,她一阵安心。
身下被子很柔软,帷幔外阳光在偷偷蔓延,还有一旁香炉正袅娜地吞吐,微香四溢。
下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出昨夜片段,猛然坐起,头些许微痛。
原来,是自己的闺室。
静坐了片刻,连伊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倒下之后的事情。
“兰儿……”
她张口唤来了丫鬟。
随即,那个叫兰儿的丫鬟风风火火领着两个小丫头进了来。
“小姐,您醒了?小姐下次还是不饮酒的好,这一倒下去都午后了。”兰儿一边帮连伊洗漱更衣一边打趣着她。
连伊倒是有些发呆,可能还没醒过来,便任由丫鬟们摆布着。
待梳洗完毕,兰儿召唤丫头们去布置早食,自己却抱来了一卷书轴。
“小姐,这是今天清晨回来的时候公子留下的,说是什么颜大人为你题的,还说公主殿下都过目了,赞好的很,还赏了咱绢绸呢,您还记得不?”
兰儿边说边展开卷轴,只见连伊昨日所做《夜长安》跃然纸上,一旁是颜大人的署名,还带上了章仇连伊作的字样。
连伊看见着实兴奋了起来:“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可是,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啦?!不愧是咱小姐呀,”兰儿似乎对于打趣连伊乐在其中:“您这回这么出风头,估计大小姐得乐坏了。”
但连伊虽忘记许多,心里却似十分清楚因由,如若不是李泌前来观瞻,又怎会有人注意呢,她心中不禁一阵感激。
用过饭食后,连伊又仔细观摩了一阵颜大人的手笔,有些爱不释手。要不是兰儿提醒她得去哥哥那儿请个安,她估计能对着那书法坐上一个下午。
于是连伊推开房门,在夏末日光里,步伐轻盈,心情惬意。
待转了几个弯来到哥哥院中,有小厮上前禀报连伊:“公子早上回来的时候带回位客人,这会儿又来了几位,正在书房闲聊呢。”
“客人?”连伊有些好奇,要是平日,她估计会转身回去再找个时间来,可昨夜过后她却对哥哥的客人开始充满了兴趣。
于是她叫仆人们都不要作声,自己蹑手蹑脚地从后门钻进了书房,来到一展花鸟屏风后。
屋内几位男子的笑声十分爽朗,连伊在屏风后望不清楚,却又不太敢唐突探头出去观望。
然而下一刻哥哥的一番话传入连伊耳中,却让她每一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长源兄,你前一段在嵩山上书的论政,着实精彩,吏部户部的好些问题都讲得精辟!那之后好一阵子都不见有擢拔的旨意,当时大家真是有些寒心……”
原来,李泌也在!连伊高兴坏了,便顾不得那许多,偷偷探了脑袋出去。
帷幔之间,她隐约看见李泌背对着自己,而一旁哥哥说得兴起,另一边胖大人刑部尚书张均正在怡然自得的饮茶,其余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大人列坐其中。
只听李泌淡淡说:“圣上英明,得不得采用陛下心中自是有数。”
这时胖大人叹了口气:“哎……今昔非比……这次赐了长源翰林供奉,希望能只是个开始吧。”
连稽倒似比胖大人乐观些许:“虽然奸臣当道,可长源兄是长安故人,分量自是不同的。”
李泌摇摇头,又摆摆手。
胖大人却抢过话去:“他杨国忠是个什么玩艺!刚送走李林甫,竟然又轮到这种奸佞小人!”
连伊在一旁听着,却心中一惊——怎么这里也在诟病杨相国,而且,还是哥哥与他的友人……可杨相国,明明是与章仇家有恩的……
这时,旁边一位大人附和道:“是呀,拜相之事,就不说功绩,哪怕论资排辈,也得先是张大人呀。”
“静观其变吧,兄长。”李泌张口对胖大人说。
“长源,你此次归京,真是能帮上兄长和太子殿下好大忙。谢谢你了。”胖大人讲的情深意切,可连伊却还在屏风背后迷茫着:“连稽,这回你父亲入京,你可得好好拉他一把,太子殿下知道章仇大人当初是为了牵制李林甫才送来的杨国忠,可再这样下去,就走偏了。”
“是,张大人,连稽明白。在下也久未与家父畅谈,这次定要消去隔阂。”连稽恭顺地答着,然后拿出了昨日连伊所见的父亲来信,说:“这回似乎西南要有乱相,也许有点文章可做吧。”
“怎么讲?”众人边凑上来看信边问着。
“南诏国王阁罗凤前一段率妻女赴益州拜别父亲,同时也拜会新节度使鲜于仲通叔叔。在路过姚州都督府(今滇西楚雄的姚安县)的时侯,好像出了些矛盾。”(南诏(738年-937年)是中国唐朝时代西南部的奴隶制政权,国境包括今日云南全境及贵州、四川、西藏、 越南、缅甸的部份土地。由蒙舍诏首领皮罗阁在738年建立,直到937年被段思平所灭,建立大理)
“对...姚州都督张虔陀这几天有奏折来,说阁罗凤反了。”胖大人附和着:“可然后呢?”
连稽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接着说:“父亲来信,说他在南诏的眼线报的是张虔陀侮辱了阁罗凤的妻女,张倒是恶人先告状。”
“没记错的话,张虔陀不是杨国忠的人吗,浑些也不出奇。”旁边另一位大人附和着。
“嗯,重点是,那眼线报了阁罗凤最近几日真的开始调兵遣将了,看来西南要有一场恶战了。”
“恶战?他南诏乃边陲小国,何以与大唐抗争?”胖大人十分不解。
“张大人,您没带过兵,也没去过西南,不知道蛮人的厉害。何况南诏这些年休养生息,国力渐长。危及我朝倒是不至于,但估计开始还是会吃些亏的。所以如若能设法让杨国忠在这儿栽一个,如今这般境地下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呀。”
……
连伊在屏风后,听得真真切切,有些惊心,却还来不及仔细寻思。
而她望李泌的背影一动不动,片言未发。
沉寂得如同她的心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