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9、逃之夭夭

　　迷蒙间，有股清凉的味道覆上了我的唇。
　　带着些许药草的苦涩味，我的手使不上劲，否则真想狠狠抽这个人一记耳光。
　　我都死了，还跑来占我便宜！
　　…… ……

　　又昏昏噩噩睡了过去，待到四肢有知觉的时候，赫然发觉掌心里，握着另一只手。
　　且，皱巴巴的触觉告诉我，这是一只老年人的手。
　　睁开眼，我诧异的盯着门主又惊又喜的脸。
　　“月儿，月儿！让我再看看你！”
　　“我的月儿！阎王终究没有把你收去……”
　　“我倒情愿死了去了……”苦笑着，我抬手抚摸他老泪纵横的脸。
　　有多久了，我似乎从未见过门主有过这样温情的一面……是梦吗？还是回光反照？

　　死的时候能见到如此美丽的情景啊，呵。

　　“我这是在哪儿啊？”
　　揉揉额头，摸到状似纱布的东西。
　　环顾四周，带着湿气的，黑乎乎的，蜡烛行只影单的吊在头顶。
　　暗房？密室？
　　貌似……
　　“祖坟。”龙斐天端了碗热腾腾的药过来，轻描淡写。
　　咳，咳……我给自己的口水咽到了气管。
　　“你快吃。”他把碗递到了我面前。
　　接过，褐色的液体表面飘了几片绿色，薄荷。
　　是清冷熬的药，我深吸口气，皱眉，一口咽下。

　　原来我没死啊！我紧绷的心缓和下来，活着的感觉真好真好。
　　“门主，”擦擦嘴角，头顶上那一簇黄色的光摇的我心悬悬的，“我师父呢？”
　　他接过碗：“在山顶上。”
　　原来是罚她面避思过，我舒了口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莫非龙家的祖坟能颠倒乾坤？让死人还阳？”
　　“什么龙家祖坟？你不是也姓龙吗？”
　　见他不悦，我立即改：“我是问为什么我会在我们家的祖坟……”

　　其实，我比较想问，妈的干嘛把我丢在那么个阴森的地方？！活人都吓成死人了——

　　“因为只有这里我确信白无泪找不到。月儿，告诉为父，你是怎么招惹上这白无泪的？”
　　我眨眨眼，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认定是我要招他惹他的？

　　“也罢，我是不会把你交予他的。”
　　若非浑身乏力，我还真想小小拍手激动下下。

　　“藏这他便找不到了么？”好吧好吧，虽然有点湿气带点尸气，我也就忍了。
　　“那是不可能的。他认定你没死，若非先前忙着折腾红黎，我也没机会趁机把你收入棺材抬进这地下祖坟。”
　　等等等等，收入什么？我顿时清醒了大半，转过身看看自己躺的，黑色，硬邦邦的，顺着胸口望到脚尖，居然还带一盖的——我居然躺在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里！
　　“啊！”忍无可忍的，我扯着嗓门大声尖叫。

　　随着一句“你若能行动了，便趁早离开这里吧！”。
　　挑上一个碎花底的蓝色小布包，一袭崭新的青白色布衣，市井小民的典型形象的我，活蹦乱跳的窜出了这深不见底的破祖坟。
　　说实在的，我还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我这窝在心底多年的夙愿，居然那么简单的实现了！

　　是的，我要离开龙门，浪迹江湖，哈哈！

　　挥手和流冶，清冷，门主依依惜别。
　　迈着愉悦的步子，我自后山离开了龙门。
　　嘴里刁着根狗尾巴草，我乐颠乐颠的摊开门主给我的那张纸。
　　天山，柳家庄，庄主柳屹然。
　　“先投靠柳家庄暂避风头吧，我对外就称已将你火化，等白掌门不再坚持的时候，再谴弟子通知你回来。”
　　不再坚持？我似乎有点怀念白无泪恼火的神情。
　　倘若我真死了，你会伤心还是无动于衷呢？
　　使劲摇头，我去想他做何！
　　摸摸怀里的剑，心里喜滋滋的，白无泪，这剑就当给我陪葬了吧。
　　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不活的好好的吗！

　　显然，我低估了一件事。
　　我天生没有方向感，即便不及白路盲的神功盖世，光靠问路还是很难前行。
　　“大婶，请问这天山……等等，我还没问完！”
　　懊恼的追望着那匆匆穿流的人群，门主给的那张纸早就给我揉的不成纸行了。
　　敏感的察觉腰间有人摸索过来，我蓦的抓住那手。
　　旋过身，居然是个只及我腰际的男孩。
　　“大哥，你放过我吧。”
　　他松开了覆在我钱囊上的小手，乖巧的冲我哀求着。
　　我愣了下，“你家大人呢？”
　　“死光了！”他闻言变色，蛮横的甩开我的手，一溜烟跑进了人堆里。

　　待我找到船家摆渡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不会骑马的我，跟着前面的马车，累的手脚都统统罢工。
　　“船家，我也去柳湖。”
　　马车上的显然也是大户人家，趁他们搬行李的那会，我连忙踏上了船。
　　“这船我们少爷包了！”
　　八字胡，钉子眼，一个瘦的跟竹签似的男人一把推过我。
　　“扑通”落水的声音，别误会，不是我。
　　身子一个不稳，我连忙胡乱抓了起来，起先抓到的是后面人家手里的匣子，没抓牢，碰下水。
　　然后，我抓到了类似衣袖的东西。
　　尴尬的扯着嘴角，回过头。
　　“丁牟，太无礼了。”那张薄唇吐出了几个极其悦耳的字眼，“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我便捎你一程。”
　　站稳了身，我立刻感激万分的直握那人的手。
　　他微微退缩，我故作不知，笑吟吟的收回手：“公子真是好心，好人好报！”
　　眼睛飘向右边，竹签立马焉了气，实在大快人心啊！
　　使船的是个年余半百的老头，他扬起船浆，撂起了那个匣子，一边的小孩接过，低着头递了过来。
　　我探过身，不经意的瞅了他眼，竟是早上盗我钱囊的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