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10、柳家庄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花自飘零水自流，龙门小月闯江湖。
　　数着漂浮在湖面上的落叶，不知不觉，船已靠岸。

　　小男孩凑过来抓我的衣角。
　　干嘛？我没好气，瞪了他眼。
　　被我凶了，他也乖乖的，不再惹人。

　　我朝船头望去，方才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翩翩青衫，苍白没有营养的皮肤，鹰勾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嘴边横着一只玉笛，晶莹剔透。
　　竹签忙着将行李卸下船，他好生兴致的站着吹笛，笛声感伤人怀。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我见怪不怪的上前答谢。
　　一曲作罢，他含笑朝我点头。
　　“让开，别挡道！”有人拨开了我，回头，又是那竹签！
　　大人有大量，我踩上他的布鞋，当作听不见他的惨叫，直朝岸上走去。

　　“船家，”我望向把船系到岸边柳树的老人，“这天山柳家庄怎么个走法？”
　　“这柳家庄绕过前面小道，最大的庄子便是，至于天山，我不知道。”

　　额……有些傻眼，难道柳家庄和天山没有关系啊？

　　门主也是的，知道我地理差，还不写写清楚……
　　罢了罢了，挑起我的小布包，眼前一条羊肠小道。

　　清风抚面，柳枝飘荡，前景无限美好。

　　“扑通”！我疑惑的回头，只见竹签插着腰，冲着湖里直骂。
　　“你这没爹教没娘管的小杂种！快上来把东西还来！”
　　湖里探出那小孩的头，他的嘴里叼着先前那公子的玉笛。
　　冲他挑衅的招招手，一头窜水里便不见了。
　　“作孽啊！”老人摇头，“我倒是好心带这孩子一程，未料是个下作的小贼子！”

　　柳家是个书香门第，跨进那道高高的门槛时，一个老态龙钟的背影。
　　我踩重了脚，他拿着青瓷做的小杯，回过身，一对慈目，和蔼的笑。
　　“柳庄主，在下乃龙门恋月，是我门主差我来，打搅数日。”
　　他摆手：“无须多言，龙门主于我有恩，少侠尽管住吧。”
　　话落，招来一个粉裳的丫鬟，嘱咐几句，便带我离开。
　　头一次被人称为少侠，我心里不由痒痒的。

　　走出大厅，路过院子的时候，两人正在对弈。
　　黑衣的是个面目冷俊的男人，时不时锁眉，看来落居下风。
　　白衣的那人我再熟悉不过，攥紧了小手，才忍住没有上前甩他一巴掌的冲动。

　　“承让。”白衣笑笑，眼里柔光无限，可谓顾盼生辉，风姿绰约。
　　黑衣大手一扬，整盘棋子瞬时碎成细粉末儿，风轻轻吹过，些许散到了地上。
　　好功夫！我那乐的呀，白无心啊白无心，教你逞能，有人输的不乐意了……

　　“公子？”带路的丫鬟不解我突然的手舞足蹈，一张粉饰的小脸迷蒙的望着我。
　　艰难的扯出抹勉强算是温和的微笑，我僵硬在空中的手讪讪的收了回来。
　　“方才那院子里的两人好是扎眼啊。”
　　她倒是不以为意的点头，继续带着她的路。
　　“那是紫瑕山庄的首席大弟子，江湖上号称飘影的白公子，和我们家的少爷算是至交。方才那身黑衣的便是我家三少爷，柳之云，两人一起时常碰面，不过多半是即兴的比划些什么。输的那方，怕是要答应赢家做一件事。”
　　“小孩子的把戏。”我半耸肩，回头瞥了他们一眼，正巧对上白无心抬眸。

　　不怕不怕，我心中默念，流冶这次的易容，应该没那么好认出来。
　　好歹我也对过镜子无数次了，额头还缠着块纱布，塌塌的鼻梁，脸颊两边的雀斑，还有那叫我哭死觅活的大厚唇，这世上也只有流冶的本事，竟将我一张原本也只能算清丽的小脸整合成这么个小丑的模样……

　　心吊到半空高，白无心那眼硬是没移开我的脸。

　　只见那撩人的嘴慵懒的微张：“府上最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放心！我自己府上的人还算清楚！”柳之云霍的起身，目光顺着他的，朝我望来，当即沉下脸，“这，这家伙哪里来的？！！”
　　白无心沉静的朝他微笑，“柳兄怕是又想找借口食言了吧？”
　　“我？！！”柳之云身形一闪，拉起我边上的丫鬟，“说，这丑男哪里冒出来的？！”

　　丑男？？？
　　我的大脑停滞了那么下下，这才意识到，他那大手凌厉的指着的，是我。
　　“回少爷，是老爷的客人，龙少侠。”
　　丫鬟惊惊颤颤的，柳之云随即甩开了手：“即是客人，自然不算我柳庄之人！”
　　“此言差矣——”白无心也毫不逊色的飘了过来，“当初你我赌的可是‘在柳庄之人’而非‘柳庄之人’，我说，柳兄，想要赖帐也找个象样点的措辞啊。”
　　柳之云气的只差拿眼光凌迟我了，我夹在他们中间，吓的大气不敢出。
　　“谁说我要耍赖了？”
　　他抬起我的下巴，手劲大的把我颚骨就要捻碎般，我的脑海里浮现之前碎成粉末儿的那些棋子。
　　“那是那是，在下愚见，约莫这庄里也难找出比这人更丑的吧。”
　　去去去——我吃力的转过头瞪了他眼，我哪里丑了？！
　　“闭上你的死鱼眼！”柳之云朝我的眼睛狠拍了下来，我果然听话的合上眼。
　　随即，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唇上转瞬而逝的轻压。
　　下颚的力道突然松开，张眼，柳之云拿手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唇，表情痛苦，白无心靠一边笑岔了气。
　　“太有意思了，柳兄，和你打赌真好玩。”
　　“还不滚？！”柳之云不理会他，反过来冲我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