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神记》蜜沉沉

20、第二十章 妖月

　　一顿晚饭，静得只有偶尔筷子触碰到碗盘的声响。即便双方连个眼神碰撞都没有，都安静低头地吃饭，照澜还是觉得有一种诡异沉重的气氛在席间流淌着。在这种四周空气都几乎凝固的情况下，就算眼前摆着的都是山珍海味都让人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看了眼自己没动过的饭碗，再看看蹲在小桌旁啃猪脚啃得正欢的小黑，照澜由衷地羡慕。早知道这样，和小黑拼桌也比跟这两位大人一块吃要好的多啊！

　　“师父。”

　　好不容易挨到晚饭结束，正在收拾碗筷的照澜听到今拂这声冷不丁的“师父”愣是狠狠震了一下。忍了一顿饭，听这口气是要开战了吗？余光瞄到已经溜之大吉的小黑，照澜立即快手随意抹了几下桌子，抄起碗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腿就跑。

　　小徒弟竟肯主动理他，印渊温声应道：“嗯？”

　　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今拂抿唇犹豫再三没有答话。

　　嵇卓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师徒面对面坐着，徒弟死死盯着桌面像是要用视线把桌子给盯穿孔一样，师父则是伸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

　　“你们师徒俩是在静坐思过吗？”嵇卓十分无语地看着这对师徒。

　　抬眼见到倚在门边一个劲儿摇头的嵇卓，今拂傻了一下，随后先前沉下的双眸亮了起来，愣愣的神情焕发出动人的神采，展颜笑道：“卓叔叔，好久不见。”

　　五百年，的确很久。

　　有太多话藏在那熠熠黑眸之中。他明白，她亦知晓，就已足够。

　　“回来就好。”嵇卓走到桌边坐下，散漫的样子一如往常，“怎么只是晋升成仙？”

　　别人得了上古神器都是从仙君一跃晋升成神君，原本嵇卓想着今拂再不济也至少会晋升成仙君才是，谁知竟然只是成仙。

　　印渊摇头道：“她这次历劫本就来得蹊跷，而且那长刀暮江竟有器灵，自主沉睡，又自主出现。想来拂儿现在也使唤不动它。”

　　“唔，这么说来，与其说是认主，倒更像是找了个宿主。”嵇卓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今拂，那双目泛光的打量让今拂背后浮现一阵凉意。果不其然，凤眸微敛，嵇卓微笑着继续说道：“连器灵都有了，怎么会没有好处？恐怕是得好好压一压才会有的。”

　　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今拂干干地丢出一句：“聊胜于无，知足才能常乐。”

　　斜眼瞟了她一下，嵇卓摇着食指道：“什么知足常乐，你这是不知进取。”

　　“不行吗？”今拂轻哼了一声，抬着下巴斜视回去。

　　嵇卓顿了下，“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

　　“那又怎样？”今拂撇着嘴，懒懒得问道。

　　嵇卓很想说出“以前你可是勤奋善良乖巧听话……”之类的话，然而他绝对无法忽视此刻今拂眼中不善的目光。很明显，记忆恢复了，这性子绝对是随了这一世的，所以今后“乖巧听话柔顺可爱勤奋靠谱”等等诸如此类的褒义词估计很难再与面前这人联系在一起了。

　　“没怎样。这样很好，非常好。小姑娘家家的，要那么厉害干什么？反正出了什么事，卓叔叔会保护你的。”嵇卓弯眉一笑，他自然希望今拂能够更恣意地活。

　　话音刚落，只见今拂浑身一震，上身像是被什么拖拽起来，下颚微微仰起，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一般望着门外，脸上的表情停在刹那的惊讶上。“噗通”、“噗通”，今拂听到自己的心随着远方的什么东西开始跳动，灵魂也仿佛要随着这个波动而离开身体，一下一下地向外涌去。今拂感觉，在遥远的彼方，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并且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拂儿！”印渊眉间一沉，倾身上前却发现长刀暮江出现在今拂面前。

　　幽幽金光浮现，长刀暮江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铺天盖地的灵力从外面冲进来，纷纷涌入今拂体内，此时今拂双目呆滞，像是被什么吸取了魂魄似的，呆呆遥望远方。印渊和嵇卓双眉紧锁，对视了一眼，皆是满脸震动。这般强大的灵力，他们竟然寻找不到出处。而如今今拂这个情况，他们也根本无法插手。

　　***

　　妖界。押川山。

　　一轮妖异的紫月从山谷深处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向上攀升，浓郁、深不可测的妖力从中散发而出，深紫月光所至之处，妖界的万物如同浸润在甘泉之中。草木生长，妖花绽放，万兽啸月，万物复苏。消失了十余万年的妖月重回黑夜，沉寂已久的妖界终于迎来了新生。

　　妖月再现，吾主归来。

　　所有妖族都臣服在地，虔诚地仰望着他们最深的信仰一丝一毫地上升。

　　谷底深处，不死妖狐长歌浑身微颤跪在暮江身边，望着眼前的身影，银色双眸满是激动。他忘不了那一日暮江消散时的场景，万里血色，妖月沦落，整个妖界自此陷入一片黑暗。谷底十万余年的守候，如今妖月再临，暮江归来，再久的守候也如此值得。

　　当妖月整个从山谷之中挣脱而出，一下升入天际之时，暮江纵身而起，整个人融于妖月之中。一时间，紫光大盛，蕴藏其中的妖力比之前又浓厚了百倍。月光下，所有妖族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妖力的增长，四处都是欢呼，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

　　“长歌，我将沉睡百年，妖界诸事就全权交付于你。”随着话音落下，暮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妖月之中。

　　“是，主人。”长歌缓缓行了一礼，起身离开了山谷。十万余年，他第一次踏出这片土地。这一次，在暮江醒来之后，他将还他一个从前的妖界。

　　山谷之外，三骨、屠京连同妖界各部族之主都守候于此，等待妖祖召见。长歌一出现，所有目光都齐齐望向那个缓步踱来的身影。待到看清来人是长歌，众人眼中的希冀都不由暗了几分，下一刻又将视线投向谷内，渴望能够看到某个身影的出现。

　　长歌在众人面前站定，月光之下，那双染上了极浅紫晕的银眸缓缓自众人面上轻扫而过，随后而来的是他那凉淡如水的嗓音，平缓的，没带几分情绪：“妖祖将沉睡百年，百年之中妖界诸事暂由我代为主持。虽说妖祖将妖界诸事托付于我，也只是个暂代。而今妖界诸事待兴，妖王之位又空悬已久，妖界最需要的是一位新妖王。”

　　一席话完，在场之人中大部分都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三骨、屠京二人。若说整个妖界最有资格问鼎妖王之位的就属他们俩，其他人无论从实力还是势力上都要差上一大截。三骨和屠京互望了一眼，之后就将注意力转到了长歌身上。很多时候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对手。更何况二人对峙如此多年，默契程度非是常人能比。只一眼，就已明了。

　　“妖王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抬头望着那一轮耀眼的紫月，长歌停顿了下，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无论是谁，能击杀守界神君黎英者，便是妖界下任妖王。”

　　长歌这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三骨和屠京也是为之一怔。

　　神君黎英，神器纵天戟之主，永远是一袭红衣，温煦笑容。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冰凉，死于纵天戟之下的妖界亡魂不计其数，他那招牌式的温煦笑容，早已成了众多妖界之人午夜梦回的梦魇。自两千年前仙妖之战后，黎英便统领仙界数万精兵驻守于两界边境，期间但凡敢越界者，除了三骨之外，莫不成了他纵天戟下的一缕亡魂。这样一个人，实力深不可测。何况失去妖月之后，没有力量之源的妖界众人实力大减。仙界却一如往常，四神君得到神器之后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如此一来，差距也就更大了。

　　三骨和屠京都曾与黎英交过手，全身而退已属不易，更何况是将他击杀，此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必多想就能明了。危机越大，收获越多，这是自古不便的道理。

　　长歌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冷哼了一声，斥道：“这点小事便畏畏缩缩，连最基本的胆量和魄力都没有，又何来资格跟随妖祖，做这妖界之王？如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这妖王之位不如空着罢了。”

　　妖祖归来，妖月重现，如今的妖界妖力充沛，一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长歌长老莫要生气，能够问鼎妖王之位的绝非凡人，自然也能够做到长歌长老的要求。”见长歌面色不悦，三骨忙说道。

　　“三骨说的不错，妖界能人辈出，将此消息传播出去后，必有能者出现击杀神君黎英成为下任妖王。届时妖王即位，妖祖出关，妖界定能更为强盛。”一旁的屠京也接着说道。

　　两人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都在一旁附和起来。

　　长歌不以为意地摇了下头，倒也没放在心上。妖王之位，他心中早有人选。只是那人如今不止隐于何方，击杀黎英之事，不过是为了引诱那人的出现罢了。

　　凤定，妖祖都归来了，你还不愿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诈尸= =
说好了，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