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记》夜烬沙华

11、第十一章 手足

　　去往白鹿苑的路上，明辉一反常态地说个不停，兴奋得像个小孩子。绝尘心中充满了手足相认的喜悦，也就由着他胡闹。就见明辉牵着绝尘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白鹿苑，一进门便向里面大喊：“苏嬷嬷，你看谁回来了？”

　　“皇上，您今天怎么这么高兴，都这么晚了还往这儿跑啊。”屋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嗓音，绝尘就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

　　“嬷嬷，你快看这是谁？”说着，明辉把绝尘推到老妇人面前。

　　苏嬷嬷抬起堆满皱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着绝尘，忽然掩住嘴巴，浑浊的瞳孔老泪纵横。她颤巍巍地伸出枯槁的手，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做梦一般，哽咽道：“曜岚殿下，是您吗？”

　　绝尘俯身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柔声说道：“苏嬷嬷，我回来了。”

　　“殿下，老奴今生能再见您一面，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殿下——”仿佛承受不了现实一般，老妇人跪倒在绝尘脚下，泣不成声。

　　十三年过去了，再次见到从小伺候自己的苏嬷嬷，绝尘的眼角也湿润了。担心老人哭坏了身子，绝尘急忙将她搀扶起来，掏出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苏嬷嬷，这些年你受苦了。”

　　苏嬷嬷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拍着绝尘的手说道：“不苦，老奴不苦，这些年皇上一直对老奴很照顾。老奴岁数大了，不中用了，皇上不但不嫌弃，还把老奴留在白鹿苑，逢年过节赏赐不断。殿下您看，这里的一景一物还保持着您在时的样子呢。”

　　听了苏嬷嬷的话，绝尘环顾四周，头上是阔别已久的天花板，再看房内的装饰摆设，当真与十三年前别无二致。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绝尘转身拍了拍明辉的肩膀，含笑说道：“好弟弟，谢谢。”

　　“皇兄，你我兄弟何来道谢之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琥珀色的眸子望着绝尘，明辉的语气充满真诚。

　　“好，好……”一只手按着明辉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眼睛，绝尘只觉得鼻子一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险些落下泪来。

　　苏嬷嬷见状识趣地说道：“皇上，殿下，老奴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老奴立刻去办。”

　　明辉回忆起绝尘杀人后不适的样子，心想定是受了血腥味的刺激，于是吩咐道：“帮皇兄准备沐浴。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朕就好。”

　　“是。”苏嬷嬷行了个礼，带着宫女们退下了。

　　明辉见绝尘离自己那么近，索性揽过他靠在自己身上。绝尘没有反抗，下巴抵着明辉宽阔的肩膀，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明辉的龙袍。兄弟二人分别十三载，各自在权利与命运中挣扎，只有在这一刻，两人都褪下了身份地位的伪装，身体紧贴身体，寻找着亲情的温暖。感受着肩头的湿度，明辉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将他日思夜念的皇兄抱在怀里。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侍从进来摆放沐浴的设施。

　　等一切准备停当，明辉低头附在绝尘耳边轻声说道：“皇兄，该洗澡了。”

　　“嗯……我好困……”趴在明辉肩膀上的绝尘发出细微的声音，看样子是真的乏了。

　　明辉露出宠溺的笑容，贴体地说道：“皇兄累了只管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唔……”绝尘哼出一个表示肯定的鼻音，之后就再没有声响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明辉的脸有些发烧。扶着昏昏欲睡的绝尘来到浴桶边，他解开了绝尘的衣衫。即使之前已有过心理准备，但当那具象牙色的酮体完全暴露在眼前时，明辉仍会觉得血气上涌。虽然两人小时候坦诚相对的次数不少，但现在的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明辉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负罪感。究竟是何时对皇兄抱有超越了手足之情的心思呢？他不敢否认也不能否认，自己偏好男色的原因多半出于对皇兄的喜爱。

　　压抑着胸口的躁动，明辉抱起绝尘轻轻放入浴桶中，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洒在绝尘身上。也许是水温太舒服了，绝尘发出一声叹息般的梦呓，甜美的微笑自嘴角荡漾开来。

　　明辉的身体非常配合地起了反应。看着绝尘毫无防备的睡颜，燕周的皇帝只有苦笑的份儿：“皇兄，你还真是信任我啊。你可知道我对你……”

　　长叹一声，明辉拿起毛巾温柔地为绝尘擦拭身体，口中喃喃自语：“皇兄，今天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知道你还活着。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一直都是……”

　　手指勾起绝尘一缕长发，明辉无比怜惜地摩挲着，继续道：“我一生从没在乎过任何人，唯独皇兄不同，因为你在我心中是特别的。皇兄，明辉在你心中也是特别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自嘲地摇了摇头，明辉将绝尘用浴巾裹着抱出水面。就在这时，外面响起细微的叩门声。明辉将怀中人轻轻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正看到福禄站在门口。

　　“皇上，不好啦——”太监总管带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刚要尖叫就被明辉扼住了喉咙。

　　“给朕小点儿声。”明辉的眼睛像刀子一般落在福禄身上，压低了声音问道：“没看到朕正忙着呢么。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告诉朕，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心自己的脑袋。”见福禄已经憋得脸色发紫，明辉松开手，一脸的不悦。

　　福禄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脖子，压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回皇上，大、大事不好啦。玉、玉玺不、不见了啊！”

　　英挺的剑眉扭在一起，明辉转身看了眼熟睡中的绝尘，低声道：“你先在外面候着。”

　　关上房门，明辉走到床边，撤下绝尘身上的浴巾，取过锦被盖在他身上。细心地掖好被脚，明辉在绝尘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皇兄等我，明辉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明辉大步走出白鹿苑，心中不悦到了极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御林军和宫廷侍卫都是吃白饭的吗，竟然连个玉玺都看不住？看来皇宫的风气是该整治整治了。一丝冷笑升上明辉的嘴角，让跟着他福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