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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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龙殿外不远处，绝尘双手扶着回廊的栏杆，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么多年来，原以为自己早已磨练得冷血无情，没想到再次杀人，再次嗅到血腥时，还是禁不住反胃。距离上一次这样有多久了呢？应该是七年前吧，那正是凌家宗主选拔的时候。
凌家没有任何一代宗主的手上滴血不沾。只要选择了成为宗主这条道路，手上就会染上其他候选人的血，一场场生与死的较量，不给对方致命一击，就不可能活着回来，而只有坚持在最后人的才能成为凌家唯一的宗主。凌家的前任宗主是绝尘的外公，让绝尘继承自己的衣钵是老人家唯一的遗愿，绝尘虽无心于权力，但为报答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他还是去参加了宗主的选拔。然而在真正成为宗主之后，绝尘便不再使剑，十三年前的那个雪夜还历历在目，他已经对杀戮深恶
痛绝了。
就在绝尘沉浸于夜色中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接近。急促的呼吸显示着主人情绪的起伏，即使如此，那个身影依然尽可能地放缓脚步，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人真的就乘风而去再也不回来了。绝尘睁开眼睛，再次扯出一个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兄……”宛若叹息一般的呼唤夹杂着欣喜与悲伤，仿佛等待了许久，只是一个称呼，就已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只叫人听了就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绝尘依旧保持着背对明辉的姿势，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冷干燥的空气，转过身时已恢复了平日的表情。他镇定自若地望着明辉，温柔的语气透着无奈：“陛下，您认错人了。”
“皇兄……”明辉走近了两步，琥珀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化不开的悲伤与坚定，“皇兄是在怪明辉吗，是在怪明辉当上了皇帝吗？”
“陛下，您在说什么？”绝尘的眼中露出疑惑，语气中满是不明所以，只是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皇兄为什么不肯承认呢？龙渊剑是不会说谎的啊。”说着，明辉手捂着胸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明辉可以不当皇帝，这王位皇兄随时都可以拿去，只求皇兄别再离开我，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此话一出，明辉就见那双凤目顿时立了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把抓住明辉的领口，狠狠地拉下来直到自己的视线与那双眼睛平齐，冰冷的语气透着火山爆发前的宁静：“你说什么？！不当皇帝了？！姬明辉，你给我再说一遍！”
琥珀色的瞳孔中爆出惊喜的光芒，明辉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泣不成声：“呜呜……皇兄……为什么明明在身边却不认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明辉一直以为你不在了……明辉想你想得你好辛苦……”
看着平日里强悍的帝王哭得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绝尘只能无奈地叹气。自己怎么没想过来找他？开始的几年自己还没有自保的能力，不能来找他，后来当上了凌家的宗主，本想进宫带他走，却听到他登基的消息。那时候，绝尘恍然大悟，他的明辉已经不再是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了，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一国之君了，他也不再是曜岚皇子，而是凌家的宗主凌绝尘。于是，绝尘将这份思念埋藏在心底，没想到却意外地因事来到这里，意外地听到明辉病危的消
息，又意外地认了他。
“哪有咒自己哥哥死了的弟弟？这样的蠢弟弟，不认也罢！”说着赌气的话，绝尘一把推开明辉，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看到这样的绝尘，可把明辉吓坏了，一面不断地道歉一面语无伦次地说着：“那时他们带回皇兄遇害的消息，朝野上下无不认为皇兄已逝……”
“然后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死了？”修长的凝烟眉挑了起来，绝尘打断了明辉的话。
“皇兄别生气嘛，明辉是笨蛋，皇兄不要丢下我……”说着，明辉死死抱住绝尘，生怕他的皇兄一气之下真的不要他了。
“真是个笨蛋，都多大的人了，还说些没头脑的蠢话。”绝尘叹了口气，拍着明辉的背，放柔了语气，“我从没想过要当皇帝，你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要负起责任，不当皇帝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十三载物是人非，只有明辉对他的心意未曾改变，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也只有明辉毫无心机，一心一意地对他。虽然在那之前，还有温柔的母亲和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皇”的男人。可是，那个他自以为疼爱着自己的父皇，却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毅然决然地将他流放。什么意欲篡位图谋不轨？什么证据确凿无法宽恕？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就算多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有实力危害到皇帝，他怎么能够相信别人的鬼话？他不是最爱他的父亲吗？最是无情帝王家，绝尘在十二岁时充分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没错，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父亲不是常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最讨厌皇帝了！
这样想着，绝尘看向明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倒影着他的影子，明媚得如同初升的太阳。明辉，这个曾经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东西，已经长成一代有为的青年帝王，已经强壮到可以像这样把自己抱在怀里了。绝尘知道明辉即位以来的那些功绩，他甚至引以为傲。可是……帝王终究是帝王。绝尘在心中默默祈祷：明辉，千万不要重蹈父皇的覆辙，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将会永远消失。
就在两人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中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布料与树叶摩擦的细微响声。两人几乎同时反应，明辉抢先将绝尘挡在身后，对着发出声音的位置一身断喝：“什么人？出来！”
福禄连滚带爬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跪在明辉脚下拼命地磕头：“皇上饶命！奴才是担心皇上才跟出来的，借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听啊！”
明辉看着脚下抖成一团的福禄，一阵沉默。就在福禄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时，头上传来低沉的嗓音：“既然听见了就给朕好好伺候着，若是皇兄出了什么差池，朕为你是问！”
“奴才遵旨！谢皇上开恩！”福禄连叩好几个头，才低着头起身退到一旁。
说实话，刚才的那一幕真把他吓坏了。燕周的“铁血皇帝”抱着别人痛哭流涕，要不是今天见到他这辈子都想象不出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绝尘，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曜岚皇子啊，怪不得一言一行都透着贵气。曾听白鹿苑的老宫人们谈过皇上和曜岚皇子的事，当时他还不信，今天一看可不是吗？在曜岚皇子面前的皇上哪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见到主人摇着尾巴撒欢的小狗，或许现在应该换成大型犬才合适。
一阵寒风吹过，绝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明辉见了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绝尘一起搂在怀里，“皇兄，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绝尘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蟠龙殿里的血气太重了。”
明辉这才突然想到绝尘先前似乎身体不适的样子，还有那一击毙命的杀人手法，这些年皇兄都经历了什么？他不敢问。能猜得到的是，那一定是些非常惨痛的经历，惨痛得令皇兄不愿想起。这样想着，明辉转身对福禄吩咐道：“传朕旨意，摆驾白鹿苑。”
“奴才这就去准备。”一旁的福禄垂首领命，跑去准备了。
“皇兄，白鹿苑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我们回去好不好？”温柔地诉说着商量的话语，明辉揽着绝尘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裹紧怀中的人。
绝尘点了点头，经历了一场厮杀，他已经疲惫不堪了。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交给明辉，两人向白鹿苑走去。只是他们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上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人盯着明辉揽着绝尘的手，目露寒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相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