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十）寿宴（一） ...
-
“姑娘你疯了！！！！”
这是小玉听完沁雪一番牢骚后发出的第一个感叹。最近连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沁雪也是一肚子委屈无处排解。回想那日回绝青翾时的场景，她依旧感到心头一阵揪紧。事实上她也着实没有想到那个平素鲜少感情起伏的俊美青年竟会如此露骨地显露失望的神色，看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甩袖而去，沁雪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避免了与莫伶舟的正面冲突固然是好，可……只怕两人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小玉的反应虽然有些夸张，但沁雪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些日子她是不止一次地自责不已，真是疯了，就算要疏远青翾也不必用这么生硬的方法吧？这下好了，该如何收拾？
思度至此真是有点欲哭无泪的意味，沁雪心情沉重地趴到桌上。料想这几日即便青翾不会再来询问，素丞也肯定不会放过她，在当日两人讪讪离去之后沁雪便向莫伶舟提出要在致远居暂住的要求。虽然对于沁雪本人提出这种要求的意图感到怀疑，莫伶舟倒也没有斟酌太久，毕竟献礼的计划还需要完善，让她就此住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纵然两人各怀心思，这主意倒也算一拍即合，距离寿宴开席剩下的三日，沁雪便委身在莫伶舟的宅邸。不过就算这逃避方法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要她与那色胚皇子终日处在一个屋檐之下实在是不太安全，因此除却排练的时间，沁雪便会溜到映雪阁去找小玉，忙中偷闲一下。
自然地，寿宴的日子便在这煎熬的心情中缓步到来，谁都无法抵挡。
皇宫景象已不是第一次见，可一大早随莫伶舟入宫的沁雪还是被这阵势惊了几分。原先沉闷的石质大门今日被笼上了鲜红的绸缎，城门上的灯笼也都刻意翻新了一遍，将入口装扮得光鲜亮丽。宽广的平台中已然架起了一块高台，红色绒毯倾泻而下，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城墙。高台前端置有扶手雕龙模样的长椅，遍体金色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彩，让人不得不眯起眼来方能瞧见真迹。高台两边陆续摆放着一些红木的座椅，精致程度虽及不上那龙椅，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好物，想必是供给王公大臣们使用的。从城墙之上垂挂下来的各色缎带纵横交错，在地面落下井字形的阴影，斑驳着石砖墙瓦。就连平素最为庄严的石狮子都在下摆处堆满了花环，一片昂昂生机。如此热闹的景致沁雪本是可以好好放松玩乐一番的，但一想到今日是随莫伶舟前来便没有了兴致，只期盼自己的任务能够平安完成，拿到相应的报酬。
日晷的投影走过规定的时刻，两边的侧门轰然开启，两队衣着光鲜的人马顺势汹涌而出。最前端的马队拉着长条锦旗，上书“莫桑”字样。随行而来的是乐器仪仗队，乐师们手执形态各异的乐器吹奏敲打，古色古香的乐曲盘旋而上，绕梁不离。沁雪此刻终于有了些实感，自己竟然是如此切近地参加国事庆典。意识到的瞬间，最初平静的心河激烈动荡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等待着寿宴展开。
伴着悠扬的乐声，皇室重臣和皇室成员都陆续到场，在高台处分成两排左右而行，最靠近龙椅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了四位皇子，沁雪也只能垂着脑袋跟上莫伶舟的脚步。她本以为按照顺位排序，怎么都不可能和青翾碰头，哪里知道这兵分两路的排列方法竟将莫伶舟与青翾分到了一侧，而剩下的莫祈知和莫郁笙倒是坐在了对面。眼下的气氛可是一个尴尬了得，她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正逢青翾从身旁翩然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仿佛瞥见了他冷冷的眼神，顿时冻结了思考。这一幕她不是没想过，却没能猜想到自己会因为他人的一个眼神而动摇到这样的地步。
“四弟，近日可好？”随意地把玩着手中折扇，莫伶舟微微地侧过脑袋低声询问。视线扫过跟随而来的维诺婢女，顿时笑意浓了几分。将扇子单手展开，他对身后的女子喃喃道：“沁雪。”
显然此时的自己身份是莫伶舟的随行婢女，绝对不能反抗主子的命令，沁雪紧咬下唇，从齿缝中挤出音节：“请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四殿下身子不好，哪里经得起烈日。还不将纸伞取来？”
言辞句句在理，却无法让人捕捉出任何关爱的成分，或许这便是莫桑皇室所谓的兄弟之情。想到这里只感悲凉，沁雪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柄不算长的纸伞递给站在青翾身后的婢女：“……还不给四殿下遮上？”
约莫是怕青翾怪罪自己考虑不周，那婢女显然是慌了神，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接过伞柄却怎么也打不开。沁雪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夺回纸伞迅速撑开，极其自然地站到青翾身边将伞面稍稍前倾，一串深灰色的影子就势落了下来，带来几分凉意。示范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了人事，再继续插手只会让莫伶舟怀疑，沁雪转头对那少女嘱咐一句“照顾好四殿下”便要交接。
手腕猛地被拉住。
沁雪想要佯装无事地甩掉钳制他的手却无功而返，只能一脸错愕地瞪视青翾示意他放手。聪颖如他，怎可能不明白她眼神中的意味？可惜世上必然有些事情是理性可以理解，内心却无法说服自身言听计从的。在青翾记忆中的他从未有过什么执着的东西，也不曾真正意义上坚持过什么，只有这次……他固执地捉着沁雪的手腕，仿佛那便是他努力守护的全世界，一旦松手就再也救不回来。
眼见莫伶舟的脸色越来越严峻，沁雪深知在此情此景下绝对不能就此随波逐流。姑且不论她与莫伶舟的约定，光是因为这种事情让兄弟二人杠上就极为糟糕！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抽手，终于从青翾的手中挣脱，沁雪忙后退一步站定在对面男子身边。那把纸伞在空中稍事旋转便缓缓飘下，被莫伶舟接了个正着。
一反常态地露出近似于宠溺的笑容，那终日冷眼待人的大皇子竟执着纸伞前进两步，甚是亲切地为青翾遮挡了几些日光，语调都不自觉地柔软起来：“皇弟若是身子不适，不妨与父王告假归去休息可好？”
“让皇兄费心了，青翾实在是惭愧。”口中依旧平缓地叙述着堂皇的社交辞令，青翾只是一直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手心。那里依旧残留着沁雪的温度和触感，尽管只是一瞬，她的确曾完完全全停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现在……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指节，却抓不到任何的东西。漠然地听闻莫伶舟再次唤来沁雪为他遮蔽日光，原先静止的心湖终于动荡起来。
颓唐地收回手背在身后，一身素洁的长发男子再度带上了完美的面具。那抹笑容妖媚又残忍地绽放在唇边，他接过纸伞交与一旁的婢女，微微侧过身子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沁雪，牵动唇瓣零落言语：
“……青翾哪里敢劳烦沁雪姑娘挂心呢？”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六十）寿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