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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一百四十)疑云再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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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文信修交给沁雪的东西令她发自肺腑地感到意外。
其实在看到文信修造访的时候,沁雪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想无论这个人是来向她宣告些什么,都要冷静沉着地对待,切不可操之过急怒火攻心反而让对方占了便宜。可事实上文信修根本没有一点欺压他人的模样,只是心平气和地将一封书信交到了她的手中。更让人不解的是,这封信的来源居然是——莫桑。
显然沁雪的怀疑一滴不漏地传递了出去,文信修对此只是嗤笑一声:“趁你我还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时候好好利用,否则待到决策的时刻,你绝对会后悔的。”
那句话似乎是在告诉沁雪此时他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纵然不能算作是同一国的伙伴,却也并不算是敌人,暂且可以放心。但即便天真如沁雪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转变态度,说实话,当时文信修初次造访莫桑时候那个水下攻击让她至今都很有阴影。沁雪明白当时的文信修是铁了心要结果她的,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暂且收回了这种想法,对他依旧无法完全放心。
反复提点沁雪看完后要处理掉信笺残骸后,文信修匆匆离去。本来救场这种事情是不需要堂堂宰相大人来访的,夙沙蓝曜随便派遣个小厮或者婢女把沁雪叫去也并不是难事。难道说这次的救场是文信修自己要求的?就为了给她送这封信?
被自己脑内的假想所惊,沁雪赶忙摇头否定。她喊来寒嫣把门后,独自一人缩在寝房最深处打开了信封。
其中夹着两份书信,一封来自素丞,另一封则来自让沁雪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视线在两封信间游走了一阵,沁雪最终还是诚实地将手伸向了青翾那一侧。她颤抖着双手举起信,浏览着那些清秀的字迹,一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信件的内容非常简单,无非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家常话。青翾似乎很淡然,纵使现在两人分居两国,信中的字句上却怎么都感觉不到焦虑。沁雪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封书信,一方面她觉得青翾回复到了平静状态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因为冲动而抵触了莫邛的情绪;另一方面沁雪又觉得有些遗憾,因为她是那么急切地想要回到莫桑,那么努力地回避着在夙沙的人际关系,可青翾好像并不在意她作为夙沙妃子的身份,依旧像往常一样的态度。
越想越觉得烦闷,沁雪便放下青翾的信去看素丞的。与青翾相比,素丞的信件更为简洁,无非是一些夙沙宫廷生活的注意事项,顺道还狠狠地损了文信修一番,告诫沁雪即便后宫生活中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也不要妄想去找文信修商谈,要么自力更生,要么死死地扒住夙沙蓝曜这个大黑柱不放手。
“噗——!!!!!”
本来想在看素丞信件的同时喝口茶来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沁雪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写出这么乱七八糟的句子,当即毫无形象可言地喷了一口茶水。眼看信纸一角被水渍覆盖,沁雪慌忙掏出丝帕擦拭,渐渐地,原本白皙的纸面开始浮现出另外的字眼。
这、这不是传说中的密信吗?
急不可耐地将两张信纸一同放在桌面,沁雪将茶水慎重地倒了上去。先前的家书字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片稍显模糊的文书。沁雪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快速扫视着两份信件中的内容,禁不住在看完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是……这样?”
***
宣华殿此时由于沁雪正闭关看信,正是一片寂静,而距离宣华殿不远的琉璃堂却是完全相反的景象。
沭澜很是烦躁地挥动着长鞭,刷刷几下就把院内的树木刮了个遍体鳞伤。花棱静静地站在偏远的角落注视着这位公主的行动,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终于有些疲累之感,沭澜收起鞭子往石桌上一扔,自己则怒气冲冲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茶呢?你们怎么伺候人的?”
这一嗓子真真切切地吓到了刚想来奉茶的小婢女,她手一颤抖,茶壶便应声落下摔了个粉身碎骨。如此一来沭澜的火气更为旺盛,大有再度持鞭抽人的动向。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花棱方才缓步上前道:“公主请息怒,这下人打了不打紧,可您消不了气就得不偿失了。”
花棱这话说的中听,沭澜稍微平静了一些便再度坐了回去。见状小婢女赶忙收拾了那片残骸,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不屑地“哼”了一声,沭澜在桌面上支起了脑袋。花棱低声吩咐其他下人去准备茶水后回到沭澜身边,笑容满面地弯下腰身:“公主殿下此时在想些什么,让花棱猜猜可好?”
鲜少地露出几分动摇的模样,沭澜赶忙转过脸去掩饰。看到这番情形,花棱更加确定内心的猜想,连音调都轻快了几分。她大着胆子坐到沭澜身边的石凳上,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拍了两下:“公主不必担心,文大人终有一日会明白您的心意。”
“你就知道唬我……”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少女的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就这样被花棱带着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事实上会出现之前那番景象的原因很是单纯,罪魁祸首正是此时与夙沙蓝曜一道出皇城私访的文信修。行走途中莫名觉得背后生凉,文信修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夙沙蓝曜的眼,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平素神色淡然的宰相大人,开口道:“你这次找的借口似乎不怎么精明呢。”
“还不是托某位幸灾乐祸的主子的福?”本就散发着怨气的男子此时更是加重了浑身的幽怨光环,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夙沙蓝曜浅淡地笑着跨前两步又与其并行,依旧不忘继续刚才的对话:“说到底,即便不露出那么露骨的态度你也有的是方法拒绝沭澜的吧?她好歹是个公主,你那么直接地撂狠话要她以后在这皇城之内如何自处?”
“狠话?微臣可没有向公主殿下吐露暴言的记忆,还请后主您明察。”讪讪地丢过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敬语,文信修停住脚步,“比起这个,我们到了。”
抬头凝视高楼之上挂坠的牌匾,夙沙蓝曜微微眯起了眼。事实上他们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会不惜亲自走访如此偏远的小客栈自然是有原因的,至少在夙沙蓝曜看来,这件事必须由他亲自过目和审核才能放心。事态是严重的,他的语调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拍了一下文信修的脊背,夙沙蓝曜若有所指地抬高了音调:“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句‘我们’,在夙沙皇室面前就已经算是暴言了吗?”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失礼了,微臣是真的没想到夙沙皇室眷族的心理承受能力竟都如此低下。”文信修言罢顿了一顿,眼见夙沙蓝曜的左眉轻轻挑了起来,便又在原句之上加了一点,“那么下次微臣在公主面前言论的时候会尽量提醒自己挑选一下词汇,不然惹恼了公主殿下这犯上之罪臣也担不起。”
这番言论让夙沙蓝曜再度确信,想要让文信修在言语上认输果然是一件至难之事。她本是想要调侃两句,没想到这么快就惹来了长篇累牍的反击。
如果是以前,文信修至少会在最后给足主上的面子,可最近这个狐狸好像越来越放浪形骸,连最起码的修饰都懒得弄。就像今天,其实沭澜不过是像从前一样跑到书房来围堵文信修,哪里晓得平日里对她还算谦卑恭敬的夙沙宰相,今日竟劈头盖脸地丢下一句冰冷简洁的“让开”后就扬长而去。沭澜是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怕这皇城之中都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重话,除了文信修。在这件事上,夙沙蓝曜虽有自觉是沭澜逼得太紧有失风范,可文信修作为夙沙的臣子,用这种高傲态度来应对公主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两人本就是边走边说的,这会儿已经进入了隐门之中。
趁会面的对方还未现身,夙沙蓝曜决定稍微维护一下自己的皇妹,便叫住了前方缓慢前行的男子:“信修你……回去之后给沭澜赔个礼吧。”
听到这话文信修很是狐疑地盯着夙沙蓝曜,半晌才出声:“……这是命令?”
“不是,但……”
“既然不是,请容臣拒绝。”平静的语调听不出感情的起伏,让人印象深刻的知识文信修白净到无血的脸色。
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让夙沙蓝曜不禁想起了婚仪大典那日的沁雪,她当时也是用这种生疏的君臣之仪表示着拒绝之意。说起来这还真是很讽刺的事情,难道他在别人眼中就是那么一个喜欢用君主的身份来压制他人的人?
就在夙沙蓝曜思度着如何解放自己固有印象的时候,门边悄然溜进来一个小厮,那人寻到文信修耳边低语一番后又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未等夙沙蓝曜发问,文信修便清了清嗓子道:
“后主,看来我们要换地方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