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祭坛之兰因》月下荧惑

2、第二章 处罚

　　“阿因，我想兰因不是故意惹麻烦的。”鄯郗小声为兰因说好话，唉，从小看到大，又是王的第一个孩子，同时也是他们这几个出生入死的伙伴的第一个孩子，自是爱在手心中。
　　“哼，他要真是故意的，我当场就杀了他！”看了一眼一旁为两个昏迷者忙碌的图格，阿因的脸上说不出的冰寒。海蓝石，水族至重的宝石，好不容易黑羽才与那里的女王结交，可是这次——恐怕又要交恶了……她们可是能控制水的厉害角色啊。阿因在心头叹了口气。
　　小小地颤抖了一下，图格转身对阿因道，“王，皇子醒了。”说毕，便全力治疗那个尚在昏迷中的小功臣了。
　　“爸爸……”小声地喊了声一脸铁青的父亲，平时里，他都是这样称呼父亲的，因为这样显得很亲切，只有正式的场合他才会称他为父王或是父亲，此时用如此亲昵的称呼，也许是他看出了父亲的不悦，想要找相机会缓和一下吧，唉，这几天，他没有一天不在闯祸。
　　“不用多说了，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就是了。”阿因不理会一脸愧疚的兰因，因为他生怕一时心软而饶了这个刚刚闯下大祸的小子。
　　“是，”小声地应了父亲的话，同时又左右看看，见卡都和鄯郗都在，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至少父亲不会拿他怎样，偷偷地用眼神去向卡都和鄯郗求助，而前者假装没有看见，后者则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人事炎凉……
　　“你从昨晚开始，去了哪里？”审问开始。
　　“去找海蓝石，”赃物都到手了，再瞒也没有用。
　　“哪里找到的？”
　　“宝石海。”但有些不太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审。
　　“找到就回来？”
　　“是……”
　　“嗯？”挑了挑眉。
　　“呃……还打了一架。”衣衫褴褛，已是第一时间让父亲大人发现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和谁？”
　　“一些长得古怪的鱼人……”偷偷看去，阿因等四人也在交换着眼神。
　　“赢了？”不相信。
　　“当然。”要不然，我还能回来？有些不服气，小看我了吧。兰因有些气不顺地看着父亲，可是却被他脸上的凝重感给压了回来——很严重吗？那石头？好像是，记得那些鱼人说是什么宝吧？但的确满地都是啊。兰因在心中小声地犯着嘀咕。
　　“父亲……”你问完了吗？问完了我有问题。可是他的话刚出口，便给顶了回去。
　　“你用什么方法袭击的简眸？”
　　“袭击？”兰因这时才看到一旁昏迷不醒的简眸，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我……没有……”
　　“你不要说没有，”黑羽拦住了他的话，“我也是看出你使用的灵力，才会反击你的！”
　　“没……”卡在喉间的话被父亲的锐眸硬是顶了回去，怎么也说不出口，本来就没有啊，我当时只是很愤怒而已！
　　“兰因，你只消说出你当时用的是哪一种招式？”卡都问道。
　　“我没有！”无视刚才的感受，兰因有些暴发了，“我只是愤怒而已！我只感到自己的灵力上涨，我没有袭击他！”
　　“还说没有！”阿因有些生气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事实都在眼前了，还在嘴硬。
　　“我……”一时气结，“那么我问你，他说我是你捡的，这个是不是真的？”指着简眸，毫不客气地顶撞着一向视为高高在上的父亲。
　　“放肆！”一巴掌打过，阿因的脸色让所有人害怕，众人一心想让兰因这时不要再说话了，否则……
　　可是此时的兰因已失去了理智，“没有就是没有！”
　　“我是不是惯坏你了？”忍着心头的怒火，因说道。
　　“我说……”
　　“明天开始，你给我去祭坛找玄空大师，到那里去给我悔过！”气结的人狠狠地打断他的话，语音已变得压抑，这压抑感迫得兰因不由得呆立地看着父亲，而一旁的卡都与鄯郗、黑羽则小心地劝服他，“不要动怒，阿因……兰因只是个孩子。”

　　天空中下着细细的雨，绵绵长长似乎一辈子也下不完。
　　“是长皇子吗？”玄空大师站在祭坛的外出口处看着一脸铁青的兰因，昨天晚上，他听皇宫中的人来报说皇子会在早上来，没想到，一大清早就到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呵，和王一样倔强啊。
　　“阿莱，领皇子去他的房中。”唤来小徒弟，吩咐道。
　　“是，”阿莱垂首道，领着一言不发的兰因向祭坛深处的卧房走去。阿莱今年不过十六岁，是个大男孩，健康的麦色皮肤，笑笑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阳光、健康、向上这是阿莱给兰因的第一印象。
　　“你就住在这里。”推开最里层房间的门，一个整洁但不奢华的房子印入眼帘，阿莱向兰因展示着他的房间，“旁边就是我的房间，对面是师父的，有事就可以找我们。” 阿莱笑盈盈地看着兰因，这个皇子没有想象中的傲慢，他从未见过兰因，但自小对皇室中的人的印象一直认为那里住的人都有是眼睛向上的，直到王的到来让他改变了这种看法，王和师父在一起时总是像老朋友一样对话，没有架子，而这个皇子好像也很平和。
　　“皇子，明天开始就和阿莱一起静心修练吧。”玄空大师看着兰因，道。
　　“大师和阿莱哥哥不要叫我皇子，就叫我兰因吧。”兰因乖巧地说道。“只是我想出去看看。”趁着自由还没被剥夺前，出去散散心吧。
　　“可是这里没什么风景，只有后面是一片沼泽，叫氤氲沼泽，那里还好些。不过，现在还下着雨……”不知皇子心里在想些什么，阿莱顺着他的意说道。
　　氤氲沼泽是一片很大的池塘，里面长满了芦苇，密密匝匝，看不到远处，和宝石海的湛蓝完全不同啊，兰因叹着气想着，不知为什么父王和玄空大师要将祭坛建在这种地方，而整个帝国也没有人来指出这个问题。
　　沙沙，雨打着芦苇，发出轻柔的声音。
　　“谁在那里？”尽管满耳的风声雨声，但他还是听出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妖娆的身影从丛丛芦苇中走出，因雨而积起的氤氲的空气让他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知道那是个女人，一个身材很不错的女人，和妈妈一样。
　　“兰因？”未及自己开口，那人倒先说了话，声音如同她的身影，飘渺得让人抓不住。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兰因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看透了，却不知道来者是谁。
　　“哈哈~”那声音有些狂魅，“我不仅知道你是这明月帝国的长皇子，还知道你的事。”
　　“我的事？什么事？”太多的不解一涌而上。
　　“身世。”
　　“身世？”兰因真的不明白了，他的身世是个谜吗？
　　“当然，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王后所生的，只是王的私生子！”
　　再一次听到这个信息，让兰因有些抓狂，想起当时面对这个问题时父亲的躲闪，疑惑再一次涌上心头，但他可不想就这样认输，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他根本就不知底细的人眼前。
　　“不信吗？不信你可以去你对面的房间，那张桌子上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声音再一次的飘渺起来，不知何时，声音消失了，人影也消失了，只剩下空空的风啸，雨鸣，飘动的芦苇，仿佛方才只是一场梦，一场根本未曾出现的梦。

　　好奇心让他在犹豫了不下五十遍后，终于扭开了那扇本就虚掩着的门，桌上，一本像是日记的东西铺开着，一支羽毛笔放在上面，墨迹还没干，他看着上面的文字，从小他就被教认字，因此，尽管他现在的年纪不太大，但上面的字还是看得懂——那是一本大纪事——帝国的大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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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纪年前二十七年，王诞生于卡茨因城皇宫，上有两个哥哥卡与茨，以国为名，王的名为卡茨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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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纪年前二十二年，王后诞生于伽楼兰城宫中，上有一个哥哥伽城……
　　是父母的纪事年，是了，玄空大师作为祭坛的主事，还是帝国的传记者。想到这里，他继续看下去，无非是帝国建立前后的事，他从小到大，都被卡都老师教着这些故事。
　　一定有什么原因，那人才让他来看的……
　　耐下性子，他向下看去——
　　月神纪年前四年，公主伽楼兰在断兰山坠崖；
　　月神纪年前三年，伽楼兰城伽城城主派因为主将出征帝伽城；
　　月神纪年前二年，长皇子兰因出生于伽楼兰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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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纪年前一年，伽城城主身亡，随后，帝伽城灭亡，公主伽楼兰被发现于绝望森林；
　　月神纪年元年，明月帝国诞生，卡茨因*因为王，改国名为明月，卡茨因全族改为月族，族名以月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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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纪年三年，王与原伽楼兰公主伽兰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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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向下看，他的脑子越大，他的手不由得颤了起来，他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实，可是玄空大师没有必要去捏造谎言……这不是真是……父母结婚前三年，他就出生了，而他出生前一年，母亲坠崖失踪，还有族名以月为首，月云、月城……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表明，他只是一个私生子，尽管这没有什么，但潜在于内心的伤痛却让他失去了看下去的勇气，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
　　他不是妈妈的孩子，不是……

　　“似乎是看到了，”声音再一次由密密的芦苇荡中传来，在细细的的雨声中飘荡。
　　兰因有些迷茫地看着雨雾下若隐若现的身影，“知道又怎样？”他故做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并不代表什么。”心虚得要逃。
　　“呵！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继承父母本族的灵力，兰因皇子，使一下你母亲族中的灵力看看啊。”
　　兰因呆立住了，是啊，自小他就不会伽楼兰族的灵力，虽然他不只一次看见云和城玩笑似地腾起银色灵光，而自己只能聚起金色的灵力，他的身上一点儿伽楼兰族的灵力也没有，当时他只是认为自己没能继承下而已，可是，现在……
　　“我不在乎……”他的声音小得让人几乎听不见。
　　“是么？即使那些人虚情假意地叫你皇子，内心却笑你只是个私生子也不在乎吗？”
　　“你说什么？”
　　“是啊，私生的孩子虽然拥有相同的地位，但成天躲在他们的假意的爱中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假意？”
　　“就是说，他们都知道，你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包括你的伙伴……”最后一句让兰因禁不住想起了那天简眸的眼神，凌厉得可以穿透身体的话——
　　“你难道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你这惹麻烦的家伙，全不为国家着想，为了同父异母的妹妹，竟去偷人家的东西！让我们与水族结交的努力全部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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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又怎样？”他干涩地说道。
　　“是不怎么样，只是活了这么多年全是活在谎言中，而自己却欣然接受，不顾生母离开孩子的痛苦，这多少让我觉得好笑。”凌厉的笑声仿佛要撕毁他最后的一道防线，直直地贯穿着他的耳膜。
　　“生母？你知道她……”
　　“是啊，但你不知道，”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殆尽。
　　“等等！她是谁，她在哪里？”猛地醒悟，冲到雨中，追上去时动是空荡荡的一片……
　　生母……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可是却让“母后”这个词于他生远了不少……
　　生母……
　　雨打在他的身上，冷冷的。好像雨下大了……
　　“唉呀，皇子你在这里呀，真是急死我了！”大呼小叫的声音让他不由得看着眼前的少女。
　　“娉婷？你怎么来了？”太吃惊了，一向呆在宫中的她如何跑了来？
　　“啊，我？是我们，我们都来了！王、后、小公主、小皇子……” 少女碎碎念地掰着指头列举着。
　　“他们？他们来干嘛？”皱着眉，不解。
　　“哦，是一月后的祭事啊，虽然以前只有王一人来布置，但这次兰因皇子在这里呀，还有一月后就是我们一年一度的大祭事时间了啊，你不记得了吗？到时还有可能封那个叫阿莱的人做祭坛的继承人……”少女罗罗嗦嗦地说道，全然不管听者是否还能听下去。
　　心神已全部被占满……
　　“王和王后都来了，你不要这么慢啊。”
　　迎上父亲的眼神，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中不知包含的是什么概念，是慈爱？还是愧疚？他直直地看着他，想要找出他心中的答案。
　　兰因的直视，这让阿因多少有些不快，这孩子最近怪异得很，这么无礼的直视，还真是第一次……
　　“哥哥！”月云一见兰因兴奋地挣脱母亲的手，高兴地跑了过去。
　　隔着云，他看见母后慈爱的笑脸，是看他？还是云？

　　来祭坛布置下月的祭祀大典不过是个借口，他们来主要是看看兰因，但国不可一日无主，只停留了一天，阿因便与伽兰并孩子们匆匆离开了。
　　“想什么呐，兰因？”不知何时，阿莱坐在了身旁。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莫名其妙，他就是想与人说说话。
　　“听师父说，王以前也很少说话，和你一样哦~”阿莱有话没话地说道。
　　“是吗？”兰因道，“玄空师父应该很了解父王吧？”想知道更多的。
　　“是啊，他以前就是卡茨因族的祭坛长老啊。”
　　“大师……”悄悄地走进房间，看着昏黄的灯下那张苍老的脸，正集中精神写着什么，面前正是他早上刚看过的纪事。
　　“是兰因啊。”玄空大师看着兰因，笑笑，“我老了，耳力不明，哈哈，失礼。”
　　“大师在写什么？”明知故问。
　　“呃，是大纪事，你知道的，我们明月帝国的大纪事。”
　　“我可以看看吗？”找个借口问问题吧。
　　“待我写成好吗？”玄空大师笑笑，“我一打断思路，就写不下去了，哈，毕竟是老了。”本是很平常的话语，到现在敏感的兰因听来，却是一种躲避。
　　“大师很早就在父王身边了吗？”
　　“是啊，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玄空大师的眼前一片迷离，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因那孩子一生下来，神谕便说他将来会有很大的作为……”追忆过往，总是能触动这个老人伤感的心事，“只是可惜，王与两位皇子看不到……”
　　“父王只喜欢母后一个人吗？”将扯远的话题又重新找了回来。
　　“是啊，”很诧异今天皇子的问话，一夜之间，这位皇子好像长大了不少，不过，他只有十二岁呀……
　　“那你能讲讲他们的故事吗？我有兴趣听听。”
　　迟疑地，玄空大师讲起了因与伽兰的往事。
　　“母后什么时候回来的？”兰因紧紧地问道。
　　而玄空大师的心则咯噔了一下，原来皇子要问这个！
　　看着玄空大师躲闪的目光，让兰因更加笃定了这个事实：他不是父王与母后的孩子！那他是谁的呢？而惊慌过度的玄空大师则连夜入了明月皇宫中。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