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祭坛之兰因》月下荧惑

1、第一章 惹祸

　　夜晚，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明月帝国的皇宫中，此时大家都已然睡去，在这皇宫中，宫人本就十分的少，除了必要的几名宫人——做饭、打扫等，伺奉王和王后的宫人只有两个——已回去休息的鄯氏术士的妻子清柔和刚来这宫中不久，负责照顾王与王后的两个年少的公主和王子的使女娉婷——此时的她也已经和两位公主、王子睡着了。
　　因为这宫中的王后从小生活就很简朴，而且还要照顾她的哥哥——一个生而看不见的人，所以除了大型的宴会外，她很少请仆人。许多事她自己就可以完成。
　　可是就在这时，在这庄严的大殿中，竟不合时宜地走出了一个猫着腰的鬼崇身影，似乎是对这宫中情况的超常熟悉，这黑影走得也极是从容。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扒开了沉重的大门后，夸张地舒了口气，看着天空那一抹明亮的月光，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上，他显得躇踌满志。
　　细看这人，金色而微卷的短发，柔软地盖在头上，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这让他显得很是有精神，可是，仔细地看，他的额上竟带着一支金色的抹额，上配一支红色明珠——那是明月帝国王族的象征。
　　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对着城区外的军营笑了笑，那是卡都老师的雷含鸟队，利用它，我就能拿到了！他自信满满地喃喃道。可是对于戒备森严的雷含鸟队，偷出一只鸟来还真是不大方便，不过——
　　“啊，着火了！”不知谁最先发现了火情，立即引起营里的一阵喧哗，到处都是人影及呼声，还有嘈杂的雷含鸟的惊鸣。
　　金发人轻声一笑，轻车熟路地跑到一只周身通红的雄健的一只大鸟前，轻声道，“雄羽，就靠你了！”话音毕，他猛地一拉大鸟身上的缰绳，上前一跨，大鸟一惊，忽地展翅冲向云宵！

　　明月帝国第一任王——阿卡茨因面色铁青地听着守卫雷含鸟的卫队长夜风叙述着火灾的情况——
　　“……什么也没损失，不过，只有雄羽被拉走了……”夜风说到这里，小心地抬头看了一下他们的王，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猜出了他下面要说的话，因为王后和他的两个孩子都站在他的两旁，唯独少了一个——长皇子兰因。于是，他硬是将自己看到王子驾驭雄羽的情况给咽了下去。
　　这是明月帝国建国的第十个年头，饱经战乱的族人在王的带领下已开始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像这样的火灾还是头一次遇到，还好损失不大，只是时机有些不大对——明天，就是小公主月云六岁的生日。届时，王将邀请各族的族长汇集明月皇宫，这也是自建国以来王室里最隆重的节日，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事，而且罪魁祸首竟是他们的长皇子，真是！夜风跺着脚想，这皇子平时不爱说话，和小皇子比起来，要沉静得多，可是没想到，沉静的人惹起乱子比那个小恶魔还严重。
　　“夜风，去做好善后工作，我可不想让其他族人看到一片狼籍的宫门。”终于，王开口了，“退下吧。”
　　“是，”夜风道。心里暗叫了声太好了，终于可以跑了~

　　红色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一个耀眼的火球，让蔚蓝色的天空平染了几分光明。
　　“真美啊。”兰因叹道，这美丽的自然真是让他从心口升起一团豪情来，“去宝石海！雄羽！”
　　火烧雷含鸟营这个计划早在一个月前就计划好了，那时羽族族长黑羽刚从海下的水族出使归来，带给父王的是水族的特产——海蓝石，那晶莹剔透的宝石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他也没有漏掉他最爱的妹妹——月云的目光，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月云六岁的生日了，小小的云总是缠着自己要生日礼物，而他的礼物一定要最符合妹妹的心意！想到这里，那颗海蓝石落入他的视线——妹妹，我想用自己的手为你送上最美的礼物！
　　雷含鸟长鸣一声，冲向远方！

　　“雄羽，你就在这上面，我拿到就回来！”徘徊在宝石海的上空，兰因嘱咐道。说着，他一跃，跳下了大海。
　　用灵力撑起一个大屏障，快速地向海的深处游去，咦？黑羽叔叔明明说，宝石海中到处都是海蓝石啊，怎么会一个也见不到呢？仔细！随看捡起一个在水底静躺的小石头——嶙峋的表面、蓝而发灰的样子，表面上看的确和黑羽叔叔拿回来的海蓝石很像，可是，它的颜色为什么这样暗谈？再找！
　　猛地，他的眼前一晃，哈，水中宫殿的尖上闪烁着的不就是云日思梦想的海蓝石吗？嵌在一个高高的像是什么宫殿的尖部，在水中也能发出幽蓝的光芒，让整个海底显得神秘而迷人。
　　猛地一挺身，将全身的灵力在手心一聚，向那光芒刺去，一阵喧哗，几只鱼尾人从宫殿中游了出来，“是谁！”其中一个挥着尖叉尖叫道。
　　兰因看那鱼人一头灰色的长发，尖尖的下巴，杏仁般的眼睛，唉，比起明月皇都——月之都中的人，他们真是相当的不好看呐。
　　“我只是想要那颗石头！”兰因想也没想，就解释了他的来意。
　　“什么！”天呐，这个人竟张口就要他们的镇国之宝，真是贼胆包天了，不是说现在明月帝王治天下，天下太平吗，怎么会出现这种顽徒！“大胆！”鱼人有些恼凶成怒，不容分说，那人直指钢叉冲向了兰因。
　　上躲下跳，唉唉，卡都老师可从来就没教过自己怎么在水下战斗啊，这水下闭气的方法还是连偷带摸和黑羽叔叔学来的，这可真不好。但是逮到机会不攻下去就是白痴了，兰因见那些鱼人竟只顾着守那宝石，却并不想伤他，想是看他年纪尚小，所以不太在意，意气之下，将灵力全集于右手中，向那些鱼人掷去，只见金光大闪，鱼人大叫一声，竟纷纷落倒——我这么厉害？看着自己的手，兰因有些犯嘀咕，顾不得了，咧嘴一笑，趁那些鱼人四仰八叉时，他向后一退，顺着水势滑到了海蓝石旁，一把抓住那块朝思幕想的石头，猛地冲出了水面，雄羽是父王精心训练的雷含鸟，果然不一般，一见他冲了出去，立即飞上前接应。
　　迎着新鲜的海风，将方才的疑惑放在脑后，看着手中瑰丽无比的晶石，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哈，成了！

　　明月皇宫中人潮涌动，阿卡茨因王身着英挺的朝服，在群臣中从容应对，但眼神却不忘时时地瞅一眼门口，他那个大儿子，自从昨天烧了雷含鸟营，偷走了他的雄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真是气死他了，没想到堂堂明月帝国之王，一向被人称为贤明仁德的王竟会教出这样的长子，幸亏他及时封了消息，否则，这要是让在场的任何一个族的族长知道，；回去只做个饭后的小谈一下，他的国威可就——想到这里，阿因的脸色变得愈发铁青。
　　“王，王后驾到。”守卫者鄯郗道。
　　不一会儿，他美丽的妻子伽兰袅袅走了上前，群臣止住了话语，齐齐注视着这美得不可方物的王后，婚后七年，她依旧是那么美丽，不，或者说，比以前更美了，周身只有几样简单的首饰，却丝毫不减她的风采，在大殿的华美灯光下，更显得高贵迷人。穿过重重人群，在众多族长夫人金光灿烂的金属光泽下，却无法掩饰住她夺人的美颜。
　　伽兰的身后跟着的是年仅三岁的月城王子，稚嫩的脸蛋，俏皮灵活的蓝色眼睛，卡茨因王的三个孩子全部都是金色柔软的头发，但长子兰因有着和父亲一样的沉静，女儿月云则是卡茨因与伽兰结合后，将两族合为月族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事实上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却拥有和母亲一样恬静可人的模样及温柔善良的性格，她可是两个人的掌上明珠。而这个小王子，却给人一种顽皮的鬼灵感，虽只有三岁，却是难见的顽皮，真不知是搭错了他父母的哪根基因。
　　抱起月城，伽兰小心地走了上前，将孩子递给了阿因，趁机小声问了句，“兰因，还没回来吗？”
　　凝重地看着伽兰，阿因点了点头，“不过，放心，我已经让卡都去找他了。相信会赶上的。”
　　“希望如此。”伽兰点了下头，“我去看看云儿。”
　　“王，御事房请示，可以开宴了吗？”一个紫衣宫女走上前睛示。
　　时间已到，长皇子依旧未到，可是群臣已到——“开始吧。”阿因点了点头，可不能让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头人为了那个该死的小子白白地等……
　　乐音响起，宫女们袅袅走上前来，奉上精美的食物及餐具。一切毕，伽兰牵着小公主月云自后殿走了出来——今天的小公主可是我们的主角，一身粉色蕾丝边儿长裙，配上粉颊，天使一般的被王后母亲牵了出来。
　　“生日快乐！”一阵喧哗。小公主的眼波里扬起幸福的笑容，可是遍寻之下，却找不到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小脸顿时掩不住遗憾的表情——哥哥呢？说好了要给我最好的礼物呀。
　　明月帝国由于继承了以前卡茨因族的传统，以六为吉祥之数，因此，一个人的一生逢六必是重要的日子，而自己六岁生日里，平日最疼自己的哥哥却没有来，这不能不让她有些遗憾。
　　群臣一个个上前来奉送礼物——
　　“公主，这是红色夜明珠……”
　　“这是……”
　　小公主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礼物，哥哥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圆圆的小脸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月云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弟弟月城，此时的他正用一种略微天真又有些狡猾的样子看着自己，“这是我给姐姐的礼物哦。”
　　“什么？”皱了皱眉头，“什么礼物？”
　　“我的初吻啊！娉婷姐姐说一个人的初吻最珍贵！”眨眨眼睛，有些狡黠，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包括姐姐在内所有人惊讶的表情——我说错了吗？目光却逮到一旁正欲逃跑的娉婷——
　　“姐姐，不是这样吗？”不客气地逮住肇事者，还故意眨着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
　　哄——全场的欢笑，似乎都忘记了长皇子的影子。

　　“云，好多人给你庆生哦。”伽兰幸福地揉着女儿的小脸，想要化去她一直都未展开的小眉头。开宴许久，这小姑娘虽说一直很静，但她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兰因——还没有回来。
　　鄯郗从身边走过，小声地在阿因的耳边耳语，伽兰和月云则紧张地看着他们，只见阿因的脸上有些缓和，“兰因吗？”小声地问。
　　“嗯，”阿因并不多答他的话，只是站起了身，俯身对伽兰道，“你来招呼他们，我去看看。”说着，与鄯郗走了出去。
　　眼前的兰因几乎让他有些光火，一夜未归，还偷走了雷含鸟，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玩失踪，回来时竟全身泥泞，这样不听话！看着他，想起一向顽皮的小儿子——养孩子真累！
　　似乎看出了父亲脸上的不悦，兰因立即汇报道：“我……去找礼物了！”半实半虚的谎言。
　　“我带他去换衣服，”似乎也感受到王的杀人目光，卡都立即拉开了罪魁祸首。
　　“王，大家都在等您呐。”鄯郗立即将他的思路扯得更远。
　　不满地看着眼前的两位爱将，溺爱！阿因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回去，“洗干净了，最好不要让大家看出你干的好事。”

　　“对不起，我来迟了，”当兰因一身清洁的朝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礼貌的话语，得体的表现，立即冲淡了大家对于他的迟到的种种猜测，而伽兰和月云则不由得松了口气。
　　“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得意地摊开双手，将他的宝物送上，在大家的一片赞叹中，那时刻散发着迷人光芒的宝石立即让整个大殿生出一道神秘的光芒，连妹妹的眼睛都闪出了夺目的光华。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这光芒下，父亲和黑羽叔叔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惊恐与骇意，只是父亲一闪即逝，而黑羽叔叔则长时间的喝酒，不再说话——身为羽族族长的他虽平时不善言语，但这样的场合，他的不言不语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哥哥，真是太美了！”月云笑得眉开眼笑，宴会后，成年的宾客们还在大殿里，这些小孩子却得到特别允许可以提前即席，因此，一即席，月云便毫不掩饰对这个礼物的喜爱。
　　“你喜欢就好。”兰因说得很随意，其实心中已是雀跃不已，为了这个礼物，他可是费尽心思。
　　“哥，我也要看。”小小的月城费力地想去抓着看。（不给！给我！不！）
　　“你难道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吗？”一个高傲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三人抬眼一看，是简眸，羽族儿童中最有实力的人，虽说他只有十五岁，但他从小被黑羽抚养，兼之胆实过人，常常和黑羽一同出战，为巩固明月帝国献了不少力，因此，只有十五岁的他显然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此刻的他正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三位皇族子女。
　　“什么麻烦？”兰因不解道。
　　轻哼一声，似是在嘲笑对方，简眸转过了头，复回过来看着他们，道，“你的海蓝石啊，是最珍贵的那种吧。”
　　“你倒是很识货嘛。”不甘于被嘲笑，兰因的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你这惹麻烦的家伙，全不为国家着想，竟去偷人家的东西！让我们与水族结交的努力全部浪费！”全然不顾所谓的礼节，简眸张口就骂。
　　“什么偷东西！我惹什么麻烦了，这有什么关系！”他的话太刺耳了，这让兰因有些不舒服。
　　“你经过那些水族人同意了就拿来海蓝石？那可是他们的镇国之宝，这么轻易送你？”简眸冷笑道。
　　“那也不是什么偷！”兰因有些理亏。
　　看得出哥哥的礼物似乎来得不太地道，月云轻轻拉了拉兰因的袖口，“哥哥，别理他！”
　　似是看出哥哥姐姐的不满，小小的月城张口就嚷道，“不要理这个捡来的家伙！”可是小月城的话太刺耳了，月云想拦住他时已来不及了，只见简眸的脸黑成了一片，“你说谁是捡来的？”
　　“就是你！”有哥哥，姐姐在，月城的胆子大了不少。
　　“你才是！”简眸几乎是气结了，他指着兰因吼道，“你们口口声声叫的哥哥才是！我听族长说，他根本就是来历不明！”
　　“你说什么啊！”他话中的玄机太多，兰因一时弄不出头绪来。而且
　　“你根本就不是伽兰王后生的，哼，谁知道你是谁的孩子，恐怕连是不是王的孩子都说不准！”简眸轻蔑地道，“还有这海蓝石本是水族特有之物，你经过她们允许了吗，就拿了回来，那不是偷是什么！你才是个捡来的家伙！”毫不犹豫地把月城的话反送给了兰因，而此时的月云和月城早就让他的叫声给吓着了，他们只是呆呆地看向兰因——
　　刀子样的话句句扎在心口，想想当时拿那海蓝石水族人的样子，兰因的心里也打了个结，可是，最痛的当属那句“恐怕连是不是王的孩子都说不准”最令人气忿。这简眸从小就是孤儿，被黑羽收养后，刻苦练习，又年轻时便屡立奇功，自是对像兰因这样的出身高贵的人有种天生的鄙视感，此时一见作为水族最珍贵的海蓝石出现在这不该出现的地方，且夺走了公主的目光时，更是有种不甘被压下的嫉妒。
　　“简眸，放肆！”黑羽的声音如从天而降，“这是我教你的对王族说话的礼节吗？”
　　“族长！”简眸一向敬重黑羽，“我又没有说错，他本来就不是王的孩子！是捡来的！而且，那海蓝石……”突然间，他的话语停了下来，全身冰冷地僵在那里，脸上冷汗直流，似是在忍着什么痛楚，这个情景让黑羽也不禁一颤，“简眸？”仔细看去，简眸似乎已有些承受不住了——可是——什么原因——
　　抬眼一看，兰因琥珀色的双眼似乎要迸出火焰来，狠狠地……
　　这个样子……兰因的样子……简眸的样子……十一年前似曾相识……那个常在自己身边贫的弟弟，最后一刻在自己的怀中也是这般痛苦的样子……
　　“啊！”猛地惊醒，顾不得礼节不礼节，曲指集中灵力向那小孩子弹去。
　　“唔！”兰因颓然倒地。
　　“哥哥！”弟妹立即扑了上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这两个小孩子都没有来得及明白，就看见哥哥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还以为是黑羽叔叔做了什么。
　　看着简眸的脸色平和了许多，黑羽有些后悔发向兰因的力度没有怎么拿捏。
　　“黑羽？”王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怎么了？”有些不解地看着倒下的两人，以及心有余悸的黑羽。
　　“王……”黑羽抬头看着王。
　　“他打伤哥哥！”见到父亲的到来，月城最先反应过来，快人快语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指着黑羽道。
　　“而且简眸还骂哥哥是捡的！”月云也学会了帮腔。当然，年纪稍长一点儿的她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只是简眸的话太过刺耳，她也不禁来了个恶人告状，反正简眸晕了，不能反驳他们。
　　“我……”黑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突然他发现，他正在和王室树敌。
　　“伽兰，领云和城去睡觉！”无视两个挣扎的小孩，冷静地道。可是——晚饭刚结束哎我的王。伽兰和清柔拖着两个火上浇油的小孩，看了看另一个惹火的小孩，回寝宫了。
　　“王……”黑羽着实的说不出话来。
　　“跟我来，黑羽，鄯郗，叫上卡都，再把巫医图格叫来。”抱起兰因，王的脸上一派凝重，上面的寒霜都可以刮下百余层了，与这隆重的集会有些格格不入，这让一向爱当和事佬的鄯郗也禁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