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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愧无日碑先见之明,犹怀老牛舐犊之爱 ...

  •   张太傅和安相今日循例进宫是向皇帝禀报朝中未决的大事,左相虞仲文不在朝中,安澜义和张若弛便是股肱。陆渊素日里御下从宽,与两位臣子一路走一路话些家常之事。
      安澜义是先帝承德的状元,但出身寒门未曾有家荫庇护,早先外放至州府,一步一步循规蹈矩才升至如今的地位。他为人老练,不似虞仲文的方正,却也失了为臣的直谏,据言官讽谏,安家的祖训不过明哲保身四字而已。
      陆渊倒是对这个惯会装糊涂的老臣子甚是喜爱,若没有他的和稀泥,单说不知分寸的虞仲文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安相,朕赐的腊脂尊夫人可喜欢?”
      安澜义拱拱手道:“皇上的腊脂一到府中,便被臣家的老妻抢了去,连臣都没能一见真颜,自是喜欢的紧。”
      朝中众人皆知安澜义家中的雌老虎称霸安府,娇妾美婢一概不许,家中连猫都是公的。陆渊与张太傅相视一笑,安澜义面色尴尬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此言一出连张若弛也心中疑惑,安澜义平日不党不朋,最是知礼,如今竟然有事求到皇帝头上,陆渊诧异道:“爱卿但说无妨。”
      安澜义硬着头皮:“臣弟的小女不久刚选秀进宫,如今年关将至,臣弟夫妻俩实在是思念的紧,请托到我府中来,要臣探望一番,微臣自知所求逾矩,只是还望皇上垂怜老父一片赤心。”
      陆渊哦了一声,惊奇道:“今年选秀,安府也有人入选么?朕怎么半分不知?”
      安澜义道:“原是我那侄女才智鄙陋,不堪入后宫,分到尚衣局中做些劳役罢了。”
      陆渊点点头,知道他无意争权夺利掺和到后宫的事宜中,心下对他明哲保身的为臣之道也是激赏不已,索性就挥挥手:“朕许你议事完毕就去看看吧,你原是我金碧王朝的顶梁柱,若连这点儿心愿都满足不了你,天下人不骂朕无德么?”
      安相感激涕零,不顾地上雪湿,就要跪下磕了头谢恩,陆渊亲自拦住,三人只在御花园中信步游走,远远见太液中的爱晚亭前红梅朵朵绽放,心下爱极,遥指道:“二位,雪中赏梅也算是风雅。”马文忠使个眼色,跟着的小太监先一步到了爱晚亭中生起暖炉,打上帷帐。
      “山西的地动怎么样了?”陆渊在爱晚亭中坐定,赐了两人坐下。
      张太傅搓搓手道:“虞相上的平安折上写着赈灾之事所行平顺,不过十三王爷的信中也说灾民的饮食过冬暂时无虞。”
      陆渊点点头:“如此便好,依你看这一趟来渄儿可见长进了?”
      张太傅但笑:“十三王爷每每写信来,抱怨少了,对民间疾苦体味的倒多了,在臣下看来,行万里路果真胜比读万卷书。”
      安相低叹道:“皇上圣明,微臣所虑乃是年节好过,开春难行啊。如今年节将至,所谓赈灾不过是暂且给灾民们片瓦之地以容身,有少口粮以果腹,年节一过,灾民要重建家园却苦无砖瓦,地动毁损农田,少不得要开春重新播种,这些开销俱需朝廷赈济,微臣看来这些才是要钱大头啊。虽则我朝历来轻徭薄赋乃是施惠于民,北抗柔然的军费不可轻动,可如此一来,户部已然捉襟见肘,臣怕年节一过,再拨一钱也是难能呀。”
      张太傅又道:“安相所言甚是,臣下思虑几日,也苦无良策,昨日收到京中商会的拜帖,突发奇想。”
      陆渊道:“这件事朕也日思夜想,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好主意?”
      张太傅道:“我朝历来重农轻商籍以巩固王朝之本,商人不可穿锦衣,不可置田地。然如今海内清平自然商业兴隆,仅是在晋、徽与苏城的几大商户坐拥百万之人已不在少数。微臣以为不如许之以小利,则可取之大惠。”
      陆渊道:“谈何容易,这些商户难道是易与之辈么?”
      张太傅道:“只需圣上下一道圣旨,他们自然心甘情愿的拿钱出来。”
      安相道:“万万不可,商贾本性狡诈,臣恐其动摇国本,圣上万万不可下旨。”
      陆渊咦了一声:“安相倒是未卜先知,太傅还未言明,你便先反对。”
      安相对着张若弛怒目而视:“太傅大人是国之股肱,怎么能提议如此轻率地建议。”
      张若弛只淡笑:“安相言重了,臣不过是要皇上下一道敕令,令商贾能与官家联姻而已。”
      安相顿时憋红了脸,只因平日张若弛对商人的态度历来暧昧,而安澜义则一直对无奸不商这句俗语坚信不疑。
      陆渊倒是点点头道:“若只是通婚,朕倒也同意,毕竟官商不通婚不过是建国初年重农抑商的歧路而已,在如今看来,只平白拆散了不少情投意合的鸳鸯,实在利大于弊,朕不怕他们通婚,可是通婚了就能让他们出血赈灾么?”
      张若弛道:“皇上只要定个通婚税便好了。”
      陆渊苦笑一声,指着张若弛对安澜义道:“安相,我金碧王朝中最最奸诈的不过此人而已,你又担心什么商人狡诈呢。”
      张若弛长揖笑道:“皇上谬赞了。”
      陆渊又问了些细节,便让张若弛拟了折子呈上来,安澜义又捡些要紧的事回禀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申时。马文忠奉了茶,陆渊见天色也不早了,就伸个懒腰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咱们且散了吧,安相去掖庭看看你的侄女儿吧。马文忠,取了淑妃做的上好的腊脂,用翠碧镂牙筒盛了给安大人,也好躲过家里的醋夫人另外送给别的妙人。”
      安相擦擦额头的汗,有些尴尬道:“臣惭愧。”
      马文忠派了小黄门引了安澜义往掖庭去,太液离掖庭本不远,安澜义心下惦记着自己的小女儿,脚步不由加快了几步,半盏茶就到了掖庭的大门外。
      安澜义塞了小黄门银钱,便循例止步,站在尚衣局的门外。不一会儿,便看见那个穿着大红色袄服的小仙女从里头奔出来:“叔父,叔父。”
      安澜义眼睛有些热,心里喟叹:“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
      安璃跑了一路,累的脸上红扑扑的都是汗珠,她听说安澜义来了,只抓了件斗篷披在身上就奔了出来:“叔父,你怎么有空来看阿璃呀。”
      安澜义伸手擦擦她额头的汗,嗔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要是生病了,岂不是让我们忧心么。”安璃拉着他的手,撒娇道:“还不是太久没见到叔父,阿璃想你了。”
      安澜义心中一酸,安璃自小便在他身边长大,虽挂在了兄弟的名下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待她如珠似宝,如今一朝进宫身不由己,更怕她不知天高地厚,有个好歹。
      安澜义眯着眼端详了她一会儿道:“瘦了也高了,长的越发出挑了。”
      安璃闻言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迭声问道:“真的高了么?真的高了么?我说这几日裤子略短些了,原来是我长个子了。”
      安澜义见她精神还算不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承元帝赏赐的腊脂递给安璃道:“这是上赐的好东西,你自己拿着用吧,今日是腊八节,你也讨个好彩头。”
      安璃看看手里的盒子就知道东西不俗,略犹豫了一下便收在怀里,不由眼圈也有些酸涩,哽着嗓子说:“,叔父,尚衣局的日子清闲的紧,别人也卖您的面子从不苛待我,只等阿璃熬几年就回家陪您了。”
      安澜义点点头道:“你安心在这里待着,只要万事不理,万事不问就好,尤其是嫔妃们的事万万不可插手。等过个一年半载,叔父就找个借口把你接出来,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叔父还等着喝你敬的茶呢。”
      安璃嗯了一声,知道见面的时间不多,便拉着安澜义的手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将平日里的新鲜事挑了好的将了,安澜义也插不上嘴,只默默听着,心中怜惜但又想着总算皇上体恤,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愧无日碑先见之明,犹怀老牛舐犊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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