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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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面惊住，眼眸是不动声色的墨黑。苾衣，居然是她，这个复国军中最令人不齿的背叛者，曾经的最优秀的暗杀者。四年前，她在复国军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沂水一战中倒戈相向投奔大夔，一夜之间从风光无限跌落为卖国逆贼，成为复国军最憎恨的人物。
听闻她本是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能将花枪耍出七七四十九种花样，一把“离霜”可取敌人性命于瞬息。
然而，不过转眼，她便义无反顾背离自己忠诚数年的国家，冷血和无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她的指责和嘲讽，三军中从未断绝。“苾衣”这两字，已被钉在如丹的耻辱柱上，永久不可抹去。
本该是被怒斥的人，却将最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复国军，要他如何相信。
沉彦看出他的震惊和疑惑，也看到其他人眼中的不信与暗讽，心里苦笑：“是真的，我以性命担保。”
银面闻言，半晌不语。他曾经也听过清茉讲述这二人之间的纠葛，知晓那段惊心动魄的过往。曾经的恋人，如今的敌人，痴情如沉彦，提起她时依然痛苦，仍未从阴影中走出来。
然而，清茉可不让步。
“我不相信。小姜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苾衣，不可能。”她说得十分坚决，言外之意已是十分确凿。
“我也不信。”朱行站在清茉身边，“沉彦，你也知道苾衣已经投奔大夔，怎么可以去相信她的话。若是这是千真万确，也无甚么大碍，可若是她有意欺瞒，他日我们该如何面对三军。”
谢姜沉默。他虽是两年前才加入复国军，但苾衣的名字他早有耳闻。刚刚入军时，他的营长便对他说，将士可以战死，却绝不能背叛。真正的勇士应该像银面将军一样驰骋沙场马革裹尸。若是哪天他胆敢如叛贼苾衣一样，那么营长便会第一个取他首级。
今日他虽敢确保自己的话无一掺假，却不能拿苾衣之词佐证。
“咣当”一声，阿鲁将手中的酒瓶随地一砸，打破了长久的宁静。他晃晃悠悠起身，伏在沉彦的肩上，满嘴酒气却神情严肃地说：“我相信。”
除去银面，所有人都转头望向这个莽汉，沉彦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阿鲁虽不是什么聪明人，论才智，你们我一个都比不上，可是论感情，我活了三四十年，比你们这帮刚从娘胎里出来的人懂。我和沉彦这小子，还有你们瞧不起的苾衣一起在马背上待了五年。从御林军到现在的复国军，我敢说你们谁都没我和沉彦了解苾衣。”
阿鲁的眼睛红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滴泪，不，是滴血。
“那么一个风姿绰约的姑娘，那样一个敢和我阿鲁一起喝冷雪嚼生肉的女人，那样一个敢在剑雨中不顾一切将军旗抢回来的战士，你们谁都没有资格瞧不起！她投奔大夔怎么了，她背叛复国军怎么了，她没有带兵来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凭什么说她可耻，说她是骗子，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苾衣不是！”
他的声音哽咽，隐隐带着哭腔。
“今天你们谁都不信她，我阿鲁信，天塌下来我阿鲁顶着！沉彦，你听着，所有就是你不能不信，你小子今天同意他们说苾衣的话是假的，我阿鲁别的没有，两把斧头可以将你带到阎王那去反省！”
“将军，我知道你一直都小心，怕错一点就把所有复国军都害死。但是今天，我阿鲁第一次以老人的身份和你说，苾衣不会骗你，她不会让复国军走投无路。不管你想什么，你都必须相信！就算你不相信她，也要相信我。”
密室久久沉默，只有阿鲁喘粗气的声音。清茉看着桌上的烛火一言不发，眼底却是红了。朱行和谢姜站在一起默默地拿起酒杯相碰喝下。沉彦低着头，小心翼翼扶着阿鲁坐在椅子上，温润的脸在烛火下些许发白。
“我自然相信你，也相信苾衣。”半巡后，银面才开口，嘴角有微微上扬的幅度：“阿鲁，你有何必着急。我虽未亲眼见过她，但我也不会轻易否定她。”
“何况，我相信你们。”
沉彦的惊讶抬头，望着面前暖黄色的银色面具，半响后发白的脸微笑起来，竟有些小孩子的幸福。
“谢谢。”他轻声说。
“我们也相信。”清茉等三人异口同声说，坚定的神色仿佛在宣读庄严的誓词。
阿鲁睁开已是睡意沉沉的眼，放声大笑，重重地拍着沉彦的肩，滚烫的泪差点就要落下。
“可是将军，这个消息能我们要怎么利用？”朱行开口问道。
银面转头望向沉彦，不语。
“我们要找出不知所踪的大夔帝妃，利用夔帝这唯一的弱点去击碎星辰。”谢姜回答道，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找出不知所踪的大夔帝妃，然后利用夔帝对她的爱施以压力，到那时，夔帝即使不肯让如丹重建，却也无法违逆深爱的人的意愿。
屋中的人听见后都很激动，忍不住叫好，甚至说就算耗费所有人力也定要将林珞从天涯海角找出来。
银面却沉静地坐着，抬手将半杯女儿香送入口中。大概世人都会这样认为，只要找到所谓的帝妃就能够改变如今处处受阻的命运，可是那个女子宛若微尘，即使大夔铁蹄踏破如丹万里江山也未曾露面，这样的决绝便说明她就算没有离世也不可能在这样风云暗涌的时候站出来。
这样的计划今日只是一提，日后却不知哪里是终点。
“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只是要完成复国大业，只有她可以。”
沉彦看出银面眼底的犹疑，对着全密室的人沉声说道。他的眼中跳跃着比烛火还炙热的火焰，里面包含着不可磨灭的希望、坚定和热切。而此刻四人都与他一样，眼里的光芒谁都无法抹去。
金戈铁马的风，再次吹起在寥廓大陆上，城头的玄色战旗夜风中猎猎作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