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苏凉宸

6、风起（二）

　　众人大惊，等待谢姜的下句话。
　　林珞，神话一样的名字，大夔帝妃，天下莫不知其姓名却无人敢提起，只因六年前夔帝下令若是有人胆敢提起关于她的往事，杀无赦。
　　“天下恐怕无人知晓，这位大夔帝妃其实是如丹人。”
　　这一句，如同投入水底的重石，激起水花三千丈。众人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如丹，居然是堂堂大夔帝妃的故国。四年前夔帝举兵亲征如丹时并无半分顾念，而国破那天这位大夔帝妃都未曾出面。任是谁也不会料到，夔帝对如丹百分贬低压迫，而他的帝妃却是来自他深恨的国家。
　　谢姜却不管众人已是石化，径直说了下去：
　　“夔人都知晓烟花祭是夔帝为了纪念未曾登上后位的帝妃。七年前，夔帝第一次燃起烟花是为了讨她开心，并许诺每年都会在九月初三为她点燃倾世美景。我在少时曾听闻，那位帝妃拥有名动天下的智慧和美丽。”
　　“传说帝师梵成天师看见她后说‘此女可敌万军，得之得半个天下’。”
　　“然而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未留在夔帝身边，纵使夔帝不顾朝臣反对毅然立来历不明的她为第一帝妃。六年前盛况空前的新婚之夜世人瞩目，她却出逃而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夔帝因此大怒，下令将三千禁军和二百侍女斩于刀下，那夜金宫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然而六年中即使后来夔帝攻打如丹，即使后来夔帝嗜血如命屠城百座，她从未出现过，夔帝派了无数暗人查访仍是杳无音信。时至今日，夔帝纵使对帝妃怀恨在心却念念不忘，后位始终空垂，再无一人可以坐上与他并肩的金座。冷厉如他，却也是痴情种。每年依然放烟花庆贺帝妃的生日，不管晴雨。”
　　“可是世间几乎无人知道，这位艳羡天下人的帝妃其实是如丹女子。她只是在游山玩水时认识了身份高贵的大夔皇帝，从此被夔帝爱慕一生。”
　　在那个九国纷争的乱世，白衣女子宛如一场传说惊起万丈尘土，天下之人无不曾听闻过关于她的传说，那些关于她的传奇被争相传颂。她的智慧如同皎皎月光流泻千里供人景仰，而她的美丽如同盛开在高原上摇曳的璎珞花。
　　那时的三岁儿童都知道一句歌谣，天下至美莫若林珞，天下至慧莫若夔妃。
　　只是这样的女子是神秘的，再美再好也只是宫闱中的禁忌。这段不算美好的皇家秘史被大夔皇帝和朝臣齐齐掩埋在风起云涌的时代之后，不再有人敢于提起。没有人知道当日为何帝妃默然离去，没有人知道今日夔帝的残忍冷酷是否与昔时被抛弃有干系。
　　美人如玉，也只能叹一声不知何处。
　　众人的脸上均有苍然之感，听谢姜缓缓叙述这段惊天动地的史诗，如同回忆千百年的神话。他们自然都听说过大夔帝妃的鼎鼎大名，也都知道坊间暗传的宫闱秘史，只是他们从不知道天神一般的人物来自如丹，亦不明了为何今日谢姜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银面抬头，灯火在面具上摇曳留下阴影：“小姜，你确定今晚你所说不是道听途说，并无半句虚言？”
　　谢姜的眼如同天上的星子般明亮：“若今日所说有半句不实，日后将军可以任意处置。”
　　“那是真的。”半晌不说话的沉彦缓缓开口，将众人的震惊化作不可怀疑的事实。
　　银面回头，天下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又如何得知。清茉等人也是满脸震惊地望向他，连已是醉酒七分的阿鲁也瞪大迷茫的双眼。
　　沉彦低抚额角，他不是不明白这个消息的重要性，只是它千真万确。这是那人最后一次对自己的故国奉献自己的忠诚，那夜她说出这个惊天秘闻时的慎重表情依然深藏在他的脑海。这句话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去，不顾他的挽留，执意走向敌营，只留下瘦弱倔强的背影。
　　往事如刀，回忆起时他的眉头是无法抚平的深渊，蓝色绸缎在烛光下闪动着莫名的感伤。
　　“是苾衣，这是她给我们的最后消息。”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会比较乱，后面会进行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