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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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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无痕抢先道:“你叫苏扣儿?她骂的是不是你?”
叫苏扣儿的少女颌首,神情自若地回答:“她骂的是我,因为我把她关起来了。”
她居然一点都不否认。
厉无痕又道:“你把她关在这里做什么?”她突然抽出“亘杀”,“你又怎知我的身世?!”
苏扣儿看了一眼,轻轻推开了颈旁的利剑,“因为床上的这个人是我的义父。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他照顾了我,还送我去拜师学艺。被我关起来的那个却是我的师姊,她收了别人的好处,要来杀义父,我和她虽在同一师门,感情也不错,不过这种时刻我别无选择,只好用计谋把她关了起来。”
她的解释没有缺漏。司寇姗姗曾经也是孤叶山庄的贵客,她收了谁的好处不难猜想。
他们走出密室,小沙弥对神案另一侧的香鼎故技重施,露出另一间密室。
打开门,厉无痕大吃了一惊。
室内空空,仅有一把木椅,司寇姗姗正坐在椅上。她显然不是自己乐意坐下的,因为脚上被锁了一条铁链,又短又粗,身上也被五花大绑,却都换成了又长又细的铁链,看来苏扣儿并不想伤她。
而她的模样实在太狼狈,裙衫上都染有污渍,披头散发,神情萎顿——此刻的她已没了当日在孤叶山庄的风姿,根本不再像一位贵妇。
她一看见苏扣儿,两眼就射出怨毒的光,似乎恨不能挣脱出来一口咬死她!
“你这只小骚狐狸别以为迷倒了师父,阴掉了我,就可以当掌门!”
苏扣儿静静地道:“师姊,你何必总是疑心我?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义父,和掌门之争全不相干。何况,我也根本没有想当掌门的意思。有些人自己想吃肉,总以为别人也都把肉当好东西。”
司寇姗姗气得喘了一口气,喘完气之后她居然笑了,“好师妹,你既然没有这意思,我也并没有杀你义父的意思,那我们便还有同门之谊,姊妹情深,你还不快些放了我?”
苏扣儿点头,“好,我放了你。”
她居然真的走过去,爽快地解开了司寇姗姗身上的锁链。
解完后,她又静静地道:“师姊,我义父已经过世了,我也知道你坐在这里,动不了手。”
司寇姗姗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都错了。你离开师门已久,我偷偷来这里只是想看你搞什么鬼,根本不想害你的义父——”说到这里,她又叹气,声音却突然变了,“你为何也要一口咬定呢?”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紫玉钗,钗尖发暗,一看便似淬有剧毒。
可惜她尚未来得及制服苏扣儿,自己的穴道已先被封毓出手点住。她的手松开,紫玉钗摔落于地,这才真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小丫头根本是个精怪,巧言善辩,公子何必要助她?”
封毓冷冷地道:“我没有助她,只不过你还不能死——”
司寇姗姗一怔,“我死?”
封毓道:“方才她为你解锁链时,已暗中对你下了毒,就在你的左肩。你绝不可再运气。”
司寇姗姗听他说完往左肩看去,果真有一个极细小的洞口,但无痛无痒,所以才没有察觉。
“苏扣儿!”她抬眼冷笑,“这是本门的‘安乐散’,你想用这种东西毒死我?”
门口身影一闪,苏扣儿的人居然已不见。
只有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这是安乐散没错,但已被我加了‘鬼哭藤’和‘化生水’,师姊,你还是等着全身的肌肤慢慢溃烂脱落而死吧!我先回去,你将来的怪模样可别吓了师父。”
这样的话实在太吓人,司寇姗姗似乎也被她吓坏了。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轻轻呻吟了一声,顺势靠入封毓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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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晚上,她中的毒居然已解了。
不仅毒解了,连封毓和厉无痕对她也似乎消除了一些怀疑和敌意。
因为苏扣儿也只是一面之词,她说的话未必可信,况且她最后的所为,证明掌门之争不假。
她们究竟是何门何派,封毓没有兴趣知道,厉无痕也没有。
她现在最有兴趣的是喝酒,坐在一家小酒楼里的二楼,一杯杯地给自己倒酒。
喝到后来,她连杯子都觉得不够劲,干脆抓过酒壶,嘴对嘴地灌了起来。
别人的眼睛都已在盯着她。
一个美貌的女孩子深夜在酒楼上买醉,本就是容易惹人想入非非的。这世上少君子、多小人,小人拥有的都是人天性的缺陷。有人的眼中已闪动起邪光,但他们还没摸清状况,倒也不敢动手。
封毓和司寇姗姗都陪在她身边。
厉无痕不停地顾自喝着酒,封毓并没有阻止,他不过温柔地看着她,温柔而包容。
连司寇姗姗竟也是和他一样的眼神。
三个人在一起,看来像一种极微妙的关系。司寇姗姗早已在客栈里换过一套衣裳,脂粉薄施,头发也重新梳整齐,此刻的她又已变回了那种贵妇一般的风姿。她陪在厉无痕的一侧,轻轻托着腮,看向她的眼神比封毓更温柔。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他们一个像厉无痕的姊姊,一个像她的情人。
但厉无痕的心里已顾不上他们,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因为秋闻鹤的死。
她认为自己不该难受的,却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只有一刻不停地灌自己酒,酒能使人麻醉,让人的脸皮变厚一些。
脸皮厚一些,心肠硬一些,凡事就不会太冲动,譬如冲动地流泪——她的眼泪还没有流下来。
远远的有打更声传来,在这种冬夜的酒楼里,别人当然也都在喝酒。酒还有很多好处的。能让人驱寒发热,能给人壮胆,有四五个人已盯着厉无痕看了很久,酒喝完,他们的胆子也都壮了不少。
他们互相递了个眼色,干脆站了起来。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向临窗的那一桌走去。
但他们还没走几步,每个人都被一根突然飞来的木筷点中穴道,来不及出声便躺倒在了地板上。
封毓的左手方才轻轻一甩。桌上的筷筒里已少了五六根。
司寇姗姗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拿过一个酒壶斟满一杯,“我们也陪她喝几杯,好么?”
封毓颌首,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喝了一杯。
司寇姗姗却一口气连灌了自己三杯。
她喝完嫣然一笑,柔声道:“我若也有你这样的一个守护者,也敢在深夜喝得大醉的。”
封毓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
他方才喝的那杯酒是罚自己的,他若是一个称职的守护者,本不该让厉无痕有喝酒的机会。
现在却已是二更天了。
一阵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长街上忽然响起吵闹声:
女人的声音十分凄哀而软弱:“求求你,别再去赌了,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小宝和小福的新年衣裳也还没有添置……”
男人恶狠狠地道:“臭婆娘,少管我的闲事!”
然后便是“砰”的一声,似乎是他把妻子推倒在地的声音,女人却还在哀求。
厉无痕把半空的酒壶往地板上一摔,握起“亘杀”,推开窗,突然疾速地冲掠而下!
封毓只有随她掠下。
厉无痕的剑已抵在丈夫的胸前,“你是人还是畜生?!”
丈夫还没有说话,当妻子的却已抢过来道:“他是人!他是人!求你千万不要杀他……”
厉无痕打了个酒嗝,眯起眼,“我明明听到他是头畜生,你为什么还要帮一头畜生说话?!”
冷冽的剑光和杀气让丈夫战战兢兢,“你、你是谁?要为这臭婆娘作主?”
妻子转而哀求道:“当家的,你快少说一句吧。你若听了我的话,不再去赌——”
一见妻子如此,丈夫忍不住又喝骂:“臭婆娘,你给老子闭嘴!再多说半句我就撕烂你的嘴!”
他一说完被厉无痕“啪啪”打了两下耳光,又响又重!
丈夫挨了打不敢还击,妻子却突然像头护崽的母豹一样嘶嚷起来:“你凭什么打他?凭什么打我们当家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多管闲事?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厉无痕怔住了。
一怔之下,她的酒竟醒了一些。
她皱着眉收回剑,看了看一旁的封毓,低低嘟囔了一句:“不可理喻。”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又冲出去,然后跪在街边一条早已干涸的水沟边拼命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