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四章 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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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康他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也是我引以为豪的弟弟。』
这是玟莙常对他说的话，每每说起弟弟的她，总是露出异常温柔的笑颜，那样的影象也逐渐深入脑内。
从来没有想过凌祝康就是玟莙口中常提到的弟弟，在颜云庭他的脑中，她的弟弟是一个温文有礼的儒雅男孩。然而，自他进入这间学校任教的二个多月以来，他所观察到的凌祝康，是一个性情有点爆躁，嘴巴不会讨好人的直率孩子。
在今天，陈老师说出凌祝康是一个不喜欢团体活动的人，就更让在脑内玟莙弟弟的形象模糊，颜云庭他了解到只是一个不会迎合它人喜好，而剥夺自己自由的人。
颜云庭还记得昨晚在玟莙家与凌祝康相遇时，纵然他的语气温文有礼，然而，话的背後，总让他感觉到嘲讽与讽刺，还有隐隐的敌意……
这些感觉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只因他所读到仅是凌祝康外里的一面，并没有像玟莙那样了解他啦？
可是，那时的感觉却让他甚是介怀。
铃──
蓦然，手机的音乐铃声响起，打破了颜云庭的沈思，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接听。
“你好……”
“云庭，我是玟莙……”
“有事吗？”
“嗯，也可以说是有事，但是……也不是什麽大事情。你已下课了吧！？有空可以和我聊吗？” 凌玟莙柔声问。
“今天，我只有一堂课，比较有空……”颜云庭为了不影响还在办公的其它老师，便离开座位，走到窗前站著听电话。
“我……弟弟他…就是祝康他好吗？” 像是思量什麽的，凌玟莙的话有点断续，模糊。
“他很好，你放心……”颜云庭回答道。“你们还没有和好吗？”之前，记得玟莙和他说，为了他们二人交往的事，她的弟弟和她闹别扭。
“我们和好了……只是…” 凌玟莙的余音带出尽是忧虑。
“嗯？只是什麽？”
“我也说不清楚……虽然，我们也像以前那样谈话，但是……感觉却是很生疏，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一点都不像姐弟…”在说到最後，凌玟莙的话已渐渐变调。
“你多心了……我想等他完全接受我们的事後，他一定会和以前一样。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嗯……希望真的如此…” 凌玟莙虽然如此答著，但是，内心中那缠绕忧愁却自始至终都无法散去。
虽然，她和弟弟凌祝康表面上是和好了，但，这疏离感却比他们二人吵架时，更让她感到难受。
“一定没有问题的。”那怕听到自己恋人的安慰，她依然无法安心。
“抱歉……我和弟弟的事麻烦了你，这件事，本来是我们二姐弟的事，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的，我却将云庭也牵扯进我们的事。”
“若能帮助你们，我觉得没有所谓的，你不用介意……”颜云庭无意间转头望往窗外。倏地，有二抹熟悉身影跃入了他眼睑内。
他们是……
“谢谢……以後，若果祝康有什麽事，也请你多多照顾他。”
“嗯，我会的。那……再见。”颜云庭匆匆结束了电话。再次，仔细向窗外张望，寻找刚刚的身影，然而，只有朦胧一片，找不到他想寻获的踪迹。
是他看错了？
但是，那二人身影却如此与他们相像──倪葵和凌祝康。
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应该离开了，若是他们，又是为了什麽而留在学校内？难道说是篮球训练吗？即使这样，那麽也只需要凌祝康一人，她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然而，他虽想再确定他所看到是否属实，却因渐渐变暗的天色，还有雨雾阻隔，无法再辨明。
为什麽？
随著颜云庭越深入思考，疑团就变得更多，令他越感到困惑。他想不明，也不敢再去确定那二人就是倪葵和凌祝康，她又为何会与他在一起？
因为……这会让他深陷入一个未知漩涡，无法抽离。
纵然阻止了自己不再往下想，然，眉头不觉间已渐渐锁起，星眸也隐隐点燃升起一点火焰。
『……他的人气可是相当厉害哦！』
莫然地，刚刚陈老师对他说的话蓦地浮在脑海内，一股烦躁感也随之而往上涌起。
他是怎麽了？
『……我喜欢老师你』
在脑海纵横交织的错乱画面里，她的话，她的泪，依旧无法挥去，清晰如昨日般，紧紧盘缠在他的脑海里。这些紊乱思绪，他不知该如何去理清，惟一的，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告诉自己……
他是老师，她是学生。
***
班际篮球赛的日子逐渐接近，环绕周遭的气氛也随之而升温，在下课，在午休，又或放学，这个话题已成为众人讨论的热门话题。
距离上课还只有一分锺左右，然而，以凌祝康为中心讨论这次比赛的模拟战况为题，却像无休止一样，依旧在热烈讨论。
“我觉得这个布局会比较好。”凌祝康边指著在白纸上圈画出的阵型，边说出自己的意见。
在他身旁於言随即插口，“虽然这个布局很好，但是这样太冒险了，後防如此弱，不会给对方狠抓著不放吗？”
“对啊……之前祝康你不是说过，我们防守太弱了吗？”其它人也颇有同感说出自己的疑虑。
“的确，我们防守较弱，但是，只要我们力求在篮板方面不掉失，还是能补救的。而且，若我们只将防守抓好，不进攻的话，分数是无法拉远的。”凌祝康轻蹙眉头。
“但是……进攻的话，隔壁二班也很厉害，他们是善长快攻的，我们能对付吗？”
“嗯……论获胜机会最大的就是他们了，也是我们面前最大的敌人，而我们反弃防守，不就让对方更有机会进攻了吗？”
“要知道我们不是放弃防守，我是提倡主动进攻。”凌祝康沈声道。“若我们是放弃防守，那麽我们一直为加强防守而作的练习又是为了什麽？”
“我明白了……我听你的，祝康。”受到凌祝康散发出气魄感染，於言首先站出来赞同。虽然对於这样战局还缺乏信心，但是，凌祝康锐利的气势让他战意大增。
这上升战热也随之散开，众人也纷纷赞同。这话题刚结束，不知何人却带出了一个让凌祝康很无奈话题。那就是……
“祝康对比赛如此热情高涨，是因为倪葵的关系吧？”他和倪葵常被拿来当家常饭後娱乐话题。
有这麽一个人说出，自然其它人也不会放过了。“一定是了。这段时间，倪葵不是等到祝康练习後才一同离开吗？若不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又怎会这样啦？”说到後面，还故意将重点的字眼加重音节。
“那只是我们同路罢了，你们想多了……”
“不可能吧！怎会这麽简单！？”
“不就是……”凌祝康正想解释时，倏地，一个人影跃入了他的瞳内，那是老师颜云庭。不知何时他走了进来，在与凌祝康视线交错後，便从他们身边掠过。接著，他如昔的平缓温和的声音便在教室内漾开。
“上课时间到了，请大家各自回到座位。”
凌祝康凝视著走上讲台的颜云庭的背影，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回到他的座位。而在他转身那一刻，颜云庭星眸中掠过一丝令人发寒的冷意。
『……他的人气可是相当厉害哦！』
『祝康对比赛如此热情高涨，是因为倪葵的关系吧？』
『……就算同路，也不一定要一起离开吧？』
这些偶然而听的话，此刻已深深地在他脑内烙上，让他无法挥去，无法控制地想著那些一直在心里盘绕的疑问，那个黑色漩涡渐渐地、渐渐地扩大，再扩大。
一直努力压抑著的心，努力装扮的笑颜，都无法欺骗自已内心中正暗暗翻涌著，起伏如浪的心情。无论如何地去不介意这些毫无可信性的闲言，但是，那些话，却在悄然间潜入了他脑海深处，让他为著那些话已烦恼。
……更无法置若罔闻。
他，犹如踩踏在流沙中，在飞烟的沙尘内，无法看清前方的路，只有不断在流沙中深浅不一行走著，无法确定眼前的一切，确定这份心境。
面对於自己那份越来越模糊，又让他迷惘的心情，他只能继续逃跑。
教室很安静。
恍惚，只剩下颜云庭授课中回响於教室发出清朗而略低嗓音，还有，窗外微风吹拂著树叶时，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音。
倪葵她熟悉这份安静感觉……
这宁静犹如那时放学後在教职员室里只有她与老师一样，相同的宁静。
只是，现在这安静气息只让她更感到伤感，与悲痛。
倪葵仿佛为了分散这难以遣散悲伤，她将头撇到窗的那一边，看著在风里摇摆青绿的叶片，在天空流动的浮云。
隔壁托著腮的凌祝康自始至终一直低头看著书本，然而，他眼内却尽溢出是忧虑之色。
还是要告诉葵吗？
这段时间，他不停地思考著这个问题，如何在不再伤害她情况下，帮助她离开这段悲伤的感情泥沼。然而，这样的方法却是没有。
他曾想过，让她分心於其它事，说不定会淡化这段感情，所以，他才让她看他的篮球练习，陪著她的身边。可是，这一切都是白费。
他依旧看到的是不断陷入这感情旋涡内的她。
难道……
他只能选择让她受伤的方法来拯救碎掉的心吗？
下课後的学校走廊，虽然人声依然吵嚷，但相比较於教室内因讨论篮球赛而升温的热度，可说是清静。倪葵静静地伫立在廊边一隅，似是遥看天空视线却至终都无法聚为一点，飘渺，幽遐。
那怕从树桠冒出嫩绿芽苗正展现出春天新绿的气息，然，却无法感染她冷却死寂般的心，但，也只有这里，她才能换来心中片刻的宁静，才能暂时忘掉脑海里老师的影子。
……才能逃开老师存在。
此刻老师还在为下课後请求解答上课遇到疑问的学生们的问题吧？每一次下课，老师身边总会给学生围绕著，这也是老师的愿望吧？
──我的梦想是看到由自己的手培养出一个又一个出色的人才。
老师那时曾如此告诉她，而他，正一步一步走往他的梦想，通过他的手努力实现著自己梦想。而她……呢？
没有了老师在身边，变得一无是处，连笔都无法提起，曾经是她最爱的文字，现在的她却只能望著空白的页面发呆，无法凑成一句。
老师曾如此对她抱著期待，但现在的她，只会让老师失望。让老师为她无法压抑的感情而困扰，而至最後惟一得到老师赞赏的，都被她丢弃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逃跑者。
铃──
紊乱的思绪终於在上课铃声响起，宣告课间休息时间结束时而打断，勉强重整理的心神後，倪葵打算回教室准备下一堂课。然而，在她刚回转身时，刚踏出第一步时，就给迎面而来的身影而阻断了脚下的步伐。
一瞬间，如同被紧紧地钉在石板上，无法往前再踏出多一步。
此刻，在她不断睁大的瞳里，倒映著的正是老师颀长身影，如风般轻淡的笑意挂在他微扬起唇角上，这一些都是她熟悉得在梦里不知梦见多少回的老师，却是她现在想逃跑的身影，而此时却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该逃开，她该用学生的身份对老师问好，但是，她既无力逃开，更无法开声说一句“老师好。”，就只有哽在咽喉间的声音在她翕张的唇瓣抖动。
空间一瞬间静止了。
不知多久，静寂的空间被一道骤然而来的清朗嗓音划破，同时，一个瘦高的身影闯进了颜云庭和倪葵静立的小小空间里。
“葵，原来你在这里，课间休息结束了，老师快要来了，快回教室吧！”
“祝康……”倪葵对於突然冒出的凌祝康一时作不出反应来，只是呆呆地叫了他一声。
“怎麽了？”凌祝康轻皱了眉，然後不理倪葵的反应，就拉起她的手，半拖著离开。
当他们二人从颜云庭身侧擦肩而过时，倪葵仍能感受到老师身上独有的风之气息，若果现在她回头，老师会回头吗？
会吗……？
她缓缓地回头，然而，看到却只是老师已远离的背影。她真是傻瓜啊……老师怎麽可能会回头啦？怎麽可能……
泪，也在这一瞬间盈满她的眼眶里。
她不能在此时掉泪，不能让特意找她，帮助自己解开窘局的祝康再担心。倪葵咬咬了牙，将要快掉下泪止住，加快了脚下步伐。
不停往前走的倪葵，也在这刻错过了，在长廊那一端，颜云庭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了身，投往她离去的背影的视线。
他到底该怎麽做？
心里明明明说好不要再伤害她，让她与他之间关系再次恢复至老师与学生的身份，可是他为什麽在她的面前却一句也说不出该是自己作为老师身份的话？
停留在唇边的话，却是那一句无法转出音节的话──你怎麽啦？
他就仅仅想知道她的情况，想知道她是否还好？即使明明已知道这一句话的答案，但他仍然想知道。
自私的他，却希望著她能给予他不同的答案，给予那如春天般的笑靥，已是被他伤害的人，他却如此自私地想获得不同的答案。
毁掉那笑容的是他，也许，他甚至将她的梦想也毁掉了，曾作出诺言要帮助她实现梦想，但现在的他却只是不停地撕毁，阻挠她的梦想。
作为老师的他，该如何做？如何才能让她恢复原来那个带著春天气息笑颜的她？如何才能恢复到从前？那暮曛里……
那个初见时的他们。
一切都无法再回头了吗？
当倪葵再次回到教室时，重新坐落至座位上时，心里不禁随著这莫名升起的想法而悲伤，被狠狠地刺痛著。
没有逃开老师力量的她，又无法放弃这份心情的她，到底该如何做？
如此反反复复想著的倪葵，颓然地像没有灵魂般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在所有人离开教室後，包括为她的事而扰心的凌祝康也怀著担心最後离去练习篮球後，教室就仅剩下她一人。
虽然手里仍然在整理著桌面上的书本，而凌祝康在离开前曾再三叮嘱她来篮球场找他，等他一同离去，但是，此时的她已疲惫得不想再动半点。
叮铃──
倏地，她手机的铃音响了起来，划破了放学後教室的宁静，也划破了倪葵进入的静寂空间。
“喂，你好。”倪葵在铃声响了很久，才缓缓地接听电话。
“你好，我是《OUR……》杂志社的编辑尚宛生……”
令倪葵感到意外的是，电话那一端传来的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陌生男人的声音，一道充满著磁性而又有魅力的嗓音。
这一个电话来得太突然。
让倪葵在电话那一端说完了很久，都未能作出一个适当反应，仍保持著拿电话的姿势。只有脑内众多的想法同时盘缠发问，这是真的吗？真的是编辑打来的电话？还是全国四大杂志之首的《OUR……》杂志社的编辑？但，这样的杂志社怎麽可能主动找她？
“咳……”也许是太久等不到回应的声音，对方轻轻地发出一声以示提醒。
倪葵瞬间发现自已一直都没有作出回答，连忙带著歉意道。“……抱歉。”
“没什麽……作出这样反应的人也不仅只有你一个。”电话那一端的尚苑生带著笑意声音调侃道，然後缓缓又接著说。“被怀疑也不是第一次……”
“呃……我…”被看穿心思的倪葵逼窘得不知该如何说好。
“若果对我的身份有质疑，我们不如出来直接面对面？”从尚苑生淡定而从容的口吻，让倪葵已经无法找出任何疑点。
“你说直接面对面……是指…？”倪葵小心翼翼地问。
“即使由你选出一个认为安全的地方见面进行相谈。”对方抑扬顿挫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地舒服，并没有为倪葵的问话而失去半点耐性。“或者……你带同朋友一起来相谈也是可以的。”
“嗯……”带多一个朋友吗？若果……是他，是老师可以吗？
真是傻啊，这是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即使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为了这个可能性已苦苦想了好几天，只要每一次老师来上课时，这样的想法就会浮上来。
若果她对老师说，请他与自己一起去会见编辑，老师会否微笑著答应吗？他又会因她得到编辑注视而感到开心吗？是否会因此他们二人能回复到从前呢？
这麽想著的倪葵不禁定定看著此时此刻正在上课中的颜云庭，他朗朗而略低沈温淳声音解读著书本上的内容。一阵微风倏地拂过，轻轻吹起他褐色的发，同时带起他唇边微扬起的浅柔的弧线。
一刹那，倪葵将这影像重合於那暮色下窗前第一次见到的他，与同轻拂而过的风一同吹进她的心里，唤醒了刻意埋藏掉的记忆。
为什麽她就不能忘记？怎麽又想了起来？这并不是她该记起的事，是该遗忘……
随著往日记忆的浮上，悲伤也同时袭击左胸急跳的心，抽心的疼痛差点让她丢出眼泪，努力狠咬了下唇，才止住了即将流下的泪。
可在这瞬间，不知是因倪葵一直将目光停留在颜云庭身上，还是他无意回头的关系，放下了粉笔正要提问的他，视线恰恰对上了倪葵的定睛於他身上的怫郁的视线，二视线相交，相停，然後又错开。
被颜云庭错开了视线後，倪葵泫然垂下了头，也在此刻错过了颜云庭眼中隐隐浮出的黯然色彩。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老师的视线停留地方并不是她，他的视线是属於另一个她。而她还妄想著能回复到过去，明明带给老师困扰的人是她。她又怎能再给老师增添麻烦呢？与编辑尚宛生的见面，她一人去就行了。
这样沈思著的倪葵，并没有发现一直默默注视她的凌祝康，她刚刚注视颜云庭的神色变化，一切都已收到他的眼里，并为此而紧皱起了眉头。
是忘不了老师吧？葵……
其实不用想，就可以很简单地知道了这个答案，只是他一直勉强著她去忘记老师，勉强著她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即使这是勉强而行的事情，但这是对葵、对姐姐、对老师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姐姐选择了老师作为她的幸福，那麽，他就必须支持姐姐。
只是……这支持却让他感到很疲惫而痛苦。
他的选择不是正确的吗？
从昨晚看到姐姐那久违的笑容，不就证明了一切吗？他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当姐姐对他说著老师的事情，露出那温柔笑颜时，他的心就如同跌入了谷底。
“祝康，与云庭见面，是不是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稳重的人？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与云庭见面时，留在他的身边时，就已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舒适、自然的感觉……”
当姐姐如此对他说老师的事情时，就有了一种莫名冲动，想喝止姐姐说的话，说不想听关於老师的事情。
然而，只要能让姐姐露出这样的笑靥，那麽即使是他不喜欢听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忍受，他不想再看到她伤心的表情。
所以，葵，很抱歉。我必须要阻止你与老师的来往。
下了这样决定的凌祝康从记忆中回神後，又看了看身侧座位上的倪葵，那双没有色彩的眸子正失神地望向窗外杳杳天空的某一处。
但……他心底内为什麽还有一份犹豫存在著？
这决定是对的。
在这样想著想著，不知何时已下课了，然後在倪葵对他说的话时，才回了神过来。“你刚刚说什麽……？”
“我说今天有事情，就不看你练习篮球了，你们好好加油吧。”倪葵重复道。
“呃……嗯。”凌祝康应了一声後，稍停顿一会，才缓缓又问。“是有什麽事吗？”
倪葵听後垂下了眼帘，长翘而弯的羽睫似乎受到窗外日光映射，仿佛被朦上一层水雾显得有几分虚幻不真实。
“请放心，我不会去见老师……”
再也不会。
在老师的眸里，是没有、没有名为倪葵这名字的容身之处。
只是她一直在作茧自缚，将自己困於编织层层叠叠的茧里，无法从茧里摆脱，一直、一直就这样困著……
失去了进退之路的她，就这样被挟在狭窄的路上，既无法前进，更没有後退之路给她退回，就仅能徘徊於路中，来来往往的走，却找不到出口。
凌祝康的担心，他的阻止，都是对的，她从最开始就不该接近老师，更不该喜欢上老师，这都是她的错。今天的局面不就是因为她的任性而成的，所以，她再不会为给老师添麻烦，这次与编辑的见面她一人就足够了。
倪葵下了这样的决定後，给尚苑生打了一个电话确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然後，放学後，在凌祝康眼露狐疑中离开了学校，独自一人去到了与编辑尚宛生相约见面的茶室。
推开茶室古朴的青色竹门，淡淡清雅气息随之飘散而出，倪葵越过青竹围成的帷屏，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静静坐著，玩弄著手中魔方兴味盎然的尚宛生。
他是一个除了拥有修长身形外，脸部轮廓较窄长，挑染著暗红玄黑的头发，微长的刘海遮盖了他隐隐含著似笑，让人无法读懂的双眸，整张脸颜就是时尚略带秀气，一个感到温和但又难於接近多一步的俊美男子。
“你好，我是倪葵。”倪葵走上前，微笑著颌首向尚宛生问好。他……就是电话中的编辑？和想象中编辑感觉相差很远……
“你好，我是《OUR……》杂志社的编辑尚宛生，很高兴你能前来这里和我见面。这里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一个相谈的好地方。”尚宛生唇线往上轻扬出一条优美弧线，而半眯的眸里亦浮出似笑非笑的笑意。
看这张俊秀脸孔感觉和老师年龄差不多，不过从电话嗓音推测，应该是稍大一点。但，编辑都是这麽年轻吗？倪葵看著眼前脸孔，心中不禁生出疑问。或者说，这脸孔不该是编辑的脸容，或者像美容师、演员之类更适当。
“是不是觉得我不像编辑啦？”似乎看透倪葵眼中疑惑，尚宛生轻淡地笑一笑问。
“抱歉……”他怎麽会知道我想什麽？逼窘的倪葵心中带著诧异道歉。
“不用介意，很多人都这样说我，说我不像编辑，而我做事风格更不像，毕竟没有编辑会主动找上门约作者出来见面的，且还不是当红的作者。所以，像被怀疑这人是骗子什麽的，这类的疑虑就产生了。”尚宛生额前微过长的刘海随著他的轻笑而微微荡漾。
尚宛生的话更让倪葵羞窘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低下了头。
“你能来这里，我真的很高兴。自从我看了你参加比赛的小说後，我就想和你见一面。”尚宛生边说著，边玩弄著手中的魔方。
“很高兴你看了我的小说，不过……那故事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的确，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让我感到耀眼的地方，比起不足的地方，更让我关注，这也是我为什麽来找你的原因。”
“呃……谢谢。”他的评价很中肯，让倪葵不禁心里一暖，能受到肯定，让她感到很高兴。老师，若听到这些话，也会为她感到高兴吧？
“不知近来你有写什麽小说吗？在参赛後？”尚宛生轻呷了一口红茶，发问道。
“我……”倪葵听後不禁心里一沈，低下了头。自那事发生後，脑袋像是被挖空了一样，没有办法再提笔写东西了，该说已无法提笔了。
“因为学业的关系？毕竟你的身份是学生，要利用学业空余时间才能抽空写文。”尚宛生并没有过多的逼问，只是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哎…嗯……”倪葵最後支吾地默认他的说法。
“若果有足够的时间，要不要尝试再去参加比赛，又或投稿到杂志社？比如…我们的《OUR……》杂志社……”
“咦？比赛……？投稿……？”倪葵听後一怔，重复道。这些事，都是她目前没有想过的事情。“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
“能力不都是给培养出来的吗？我对你的未来很有期待。”尚宛生笑容依旧清淡而温和，他玩弄著手中魔方，又接著道：“你知道区楚寒这个作家吗？”
“当然知道，我是现在最热销的小说家，还是贵社头号签约作者。”倪葵连忙答道。“他的小说我也有拜读，也很喜欢。”
“是吗，他本人听到应该会感到高兴的。”尚宛生的轻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音色，“他当初与我相见时，和你也是一样的。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但是，我从他的写的东西就知道未来他必定会是一位出色的作家。然後，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这麽说……他是被编辑你挖掘的？”倪葵惊诧地问。
“没错。我嘛，没什麽特别优点，就只有一个，那是──我的独到眼光。我绝对不会看错或走漏一个有前途的作者。所以，每次，我见到有潜力的作者都会立刻联系他们。我啊，是比较急进，又或者说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
“我很感谢编辑如此说，只是……目前我写不出任何文字，所以，很抱歉。”倪葵低低地抱歉。
“我刚刚不是说有一个较长的时间给你考虑吗？”尚宛生并没有因为倪葵的话而退步。
“你知道每年有我们杂志社主办的全球‘恋之心’言情小说大赛吗？这比赛将於秋季九月初举行，在这几个月空余时间里，我觉得会给到一个充足时间给你思考写作的。你不觉得这是很值得一试吗？”
“请让我再多考虑一下。”倪葵怫郁地说一句。
老师若果知道，一定、一定会支持希望他参加吧？只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提笔，在空白的页子里写出一个字。
没有了老师，她变成了一无是处的人。
“我会等待你给予我另一个答案。”
然而，尚宛生给了这样一个回答她。
对倪葵来说，尚宛生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编辑。
她没有想到那样回答的自已，仍没让他放弃自己，依然对她抱著期待，说著会等她另一个回答。对於不打算再给予其它答案的她，他竟然还说愿意等她改变想法。
他的话，让倪葵莫名感动。
“我不知道能否给予你不同的答案。”
她不想骗尚宛生，如此为作者著想的编辑，她不愿意骗他，也不愿意他日後为了自己浪费的时间而懊悔。他并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她身上花时间，她不值得让这麽好编辑为自己花时间。
“我相信你会给予我不同的答案。”尚宛生不为所动地轻轻笑一笑。然後，举起手中的魔方至倪葵面前又道：
“世事变幻莫测，就像它一样，每一次都会有不相同的答案出现。我说得没有错，对吗？”
“我……”倪葵面对尚宛生从容而淡定笑容，不受任何影响而动摇的坚定的话，无法再说下去。
“你并不需要立即给予我回答，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而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不同的答案。”为什麽他就如此坚信她会给他不同的答案？
近乎强势而具有压迫的话，让倪葵感到无路可退，她也许遇上了一个不得了的编辑，尚宛生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编辑。
“我……从没有写过言情小说……”倪葵打算用另一个借口回绝。“上次参赛的小说写的也是奇幻小说，我并不善於写爱情小说……”
“为什麽你总是急於否定自己呢？没有走出第一步的人，不该说自己不善长，这一句话是多次失败的人才说的。”
“我……”尚宛生的话让倪葵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无论她如何想逃跑，面前的人都不给予她逃跑的机会，总是将她逮住并有方法让自己回头直视问题。
“区楚寒也曾经写过很多类型的小说，也说过自己不善於爱情小说，但现在，他也决定挑战参加这次言情小说比赛。所以，不曾尝试的事物，就不能善自妄下断论，说不行。且……这一次比赛，众多文学界的作家也会参加，是一个很难得的吸取经验和学习的机会，不觉得不参加是很可惜的吗？”
“我……会认真去想……这一次的比赛…”被逼得无法再找借口的倪葵最後只能如此说。
尚宛生不愧是一个编辑，因为他，才会让区楚寒有今天的成就吧！倪葵不禁如此想，也是她与尚宛生见面後，留下的最深的一个想法。
然而，即使在他淡定平和面颜下，是一个有著独到想法而强硬手段的人，但，倪葵还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编辑！
亦正因他的话，倪葵开始认真考虑他说的比赛的事。
这几天，倪葵都在考虑，她是不是该去参加比赛？如同尚宛生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只是……没有任何构思，脑内总是一片混乱的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结论，更别说去写小说。
她……
她该怎麽办？
若果老师的话，会有什麽看法？真糟糕，不是说好不能再让老师添麻烦吗？怎麽自己每每到这个时候就要想起老师，依赖他了？
她不能再想老师。
“喂……又在发什麽呆？还皱著眉苦瓜一样的脸！下课了就该高兴一点。”倏地，头顶被一硬物狠敲，疼痛让倪葵回了神过来，便对打她的人吼道。
“混蛋凌祝康，不要随便就拿东西敲我的脑袋，坏了你可负责得了吗？还有我哪里像苦瓜了！”
“若果能敲坏，我现在倒希望你脑袋坏了，这样你就可以忘了老师……”凌祝康皱眉低语道。
“我……”一瞬间，倪葵沈默了下来，无法再接话。久久才说出了一句话。“……说过了，我不会再找老师…”
没错，她不会再找老师，更不会给他添麻烦，那怕现在的她如何想找他，如何想依赖他，她都要忍受这份煎熬的思念痛苦。只是……
她无法将视线从老师挪开，依然追随著他的身影，依然渴望老师能回头，得到他关切而温柔的视线。
她就是无法彻底地忘记。
“也许你说得对，祝康。坏掉的话，就能忘记了……”倪葵垂下眼帘，幽幽地说。她的一切心思都给祝康看穿了。
课间休息的教室人声沸腾，但围绕著凌祝康和倪葵周遭的空间却是异常沈寂，气压也仿佛受到感染而低了下来。
倪葵看著前方教坛上被几个学生缠著脱不了身颜云庭，他至终都带著温和的笑容耐心回答学生的问题。若果……
不发生那些事，她是不是也会成为那些学生中的一个呢？
是不是这样，她会变得更幸福？
“你没有必要如此折磨自己，将感情放在一个给不出任何结果的人身上。他绝对不能给你幸福……”说著这话凌祝康声音降低了几分，眸里同时闪出一抹愁苦。
老师的幸福是给予她姐姐，而姐姐的幸福也给予了老师。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又可苦再继续纠缠下去！？
“我知道的……所以，我才希望你将我脑袋毁掉，让我忘记这一切……”倪葵用著低颤已走调的低哑声音回了一句。
说完这一句话後，倪葵就站起了身，离开了教室。这样她就看不到老师了，她就不会产生依赖老师的想法，这样她就能……
平静。
即使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平静。
但，还是能有一刻可以不用去想老师。
“怎麽了？”
只是，当面对老师向她提出这问题时，她又该如何回答，如何逃走？
倪葵面对突然出现在身後的影子，突然而来的问话，惊愕得只能注视著凝看著她的棕色瞳仁，久久回答不出一句话。
“老师……”她努力想说出话来，但，最後却只能化为颤抖的几个音节，一句没有任何内容的不完整回答。
她该如何回答老师的话？老师如此问她，是不是出於对她关心？若果……此时问他关於编辑的事，他又是否会给予一个答案她，就如以前那样……？
“我……”倪葵对视著那双静静看著她眼睛的星眸，在这眸里正倒映著她犹豫不定的面容，然而，看进眼里，她却无法感觉到这平静不泛一丝波澜眸里有她的影子存在。不……
是从最开始这眸里就没有她的影子，只是她现在才清楚看到。在这眸里，存在的是那一个她，而并不是她。这双眸只是在看作为学生的她。
当这想法浮上脑海时，被她一直故意感受不到，不去感受的却一直存在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痛切入她每一条神经。
然後，也在她听到老师接下来的话，使得她再也无法忍受地转身离开。
“发生什麽事了？上课铃声已响了，你怎麽还站在这里？”
“没什麽……我现在就回教室。”
倪葵丢下这麽一句话，就低下头，匆匆转身，近乎用跑般离开颜云庭。她不敢再多看一眼老师，她不想再看见那双没有她影子的双眸。
她真是愚蠢……她竟然产生了期待，对老师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以为他会给予自己关心的问话。
不是很明白吗？从被拒绝那天开始，就已清楚明白了吗？在老师心里，她只是他的学生，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
没错，她是他的学生，他如此问不是理所当然吗？她为什麽那麽自以为是，以为他是关心她才来到自己面前？他仅仅是出於作为一个老师，问一个学生的问题。
这是该发生的事情，她又为什麽要去伤心？她并不需要为这种事而伤心，然而，却无法压抑胸口袭击而来疼痛，更无法控制在颤抖不停的手。
好傻的自己……
当倪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颜云庭唇边浮出了苦涩，他暗暗嘲笑著自己刚刚傻瓜般的行为。接近她，不就是让她受到伤害吗？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却还是明知故犯，结果，她不是跑开了？
哭了吗……
颜云庭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在这手里仍残留著刚刚倪葵擦身而离时不经意留下的冰冷温度，那是她眸里漂落的泪水温度。
不应该靠近的。
他不应该靠近的，更不该去走到她面前问她，那怕心里多想知道为什麽她露出这样苦恼的神色，多想帮助她，他仍然不能靠近。
但偏偏他就是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无法不去担心她，仍然走到她的身边，想要知道她的情况，即使只要一点点也好……
自那一天落泪的她，他就已不愿意再看到哭泣的她，然而，今天他又伤害她了，让她哭了。本来只要不靠近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就不会让她再一次流泪。
他不是已决定要用老师的身份与作为学生的她面对吗？但是……只有老师身份的他，又能做什麽？他什麽都做不到。
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不仅帮不了她，还伤害她，让她落泪。一瞬间，无力感蔓延至颜云庭整个身体，清楚认知到这一点他使得唇边的嘲笑在不觉间多了一份苦涩。同时，胸口又隐隐开始作痛。
他的选择是对的。
为什麽他要怀疑自己的选择？
这怀疑是不该存在的。
如此默默对自己说著颜云庭静静转过身，背向倪葵离去的方向而行，逐渐远离，最後，只剩下空无一人的长廊。
还有日光投进来映落的树影斑驳的黑点。以及……
微风拂过痕迹。
倪葵很庆幸这一阵风在最需要的时候吹拂而过，让她流落在脸颊上的泪在风轻抚下而干掉，让她能再次带上面具走进教室。
只是这面具却挡不掉凌祝康犀利目光，当他看到倪葵带著哭红的眼睛走进教室时，他就知道，她又为老师哭了。
暗暗地叹了一气後，他就将头转侧，不再看倪葵那张仍残留著泪痕的脸庞。他是不是该作出决定了？
将老师和姐姐的事告诉葵。
一瞬间，他陷入沈思中，同时，昨晚在饭後与姐姐的对话也一同潜入了他紊乱的思绪中。
“我来帮你收拾吧！”饭後凌祝康主动提出帮忙。
“这些事就由你姐姐做，祝康你去学习就行了。”父母当即阻止道。
“又不用花多少时间。”凌祝康不再理会对姐姐瞪眼的父母，就已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筷。
“爸妈说得对，这些小事由我来做就行了，祝康回房休息学习吧！” 凌玟莙也劝阻道。
“只是一点时间而已，让我做吧！”凌祝康说完就将收拾好的碗筷拿去厨房，而凌玟莙看到阻止不了他，就急忙跟进厨房。
她一走进，映入帘内就是弟弟的瘦高的身影，不经意间唇边浮出了温柔的笑意。“很久……没有这样了…”
“嗯……？”凌祝康并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以前我们也是这样，你总是抢著收拾好，然後该是我做的事情，都给抢掉来做了。” 凌玟莙望著面前背影，轻轻一笑。
她总是注视著这背影，不知何时，这背影竟然变得如此宽广，那瘦小的影子在不觉间改变了，而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也改变了？
“有这麽一回事吗……”还记著往日一切，是不是就仅只有她一人？他的话又是什麽变得如此冷淡……
莫名悲伤渐渐涌上了凌玟莙心头，唇边的笑意取以代替的是忧伤。
“姐姐……为什麽会留在老师身边？”凌祝康说著这话时，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在颤抖。
“因为……在云庭身边我就能成为真正的我。不需要去想什麽，我就能很自然地回复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吗？就只有在老师面前才能吗？
果然，姐姐的幸福是老师。
为了姐姐，他不能再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四章 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