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香》予浣

6、第六章

　　他回来了。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回来了，残忍的夺取母亲的身体，骗取她炽热的情感，连姓名也不愿对孩子提起的爹。若槿此刻充满怨恨，所有的善良都快要泯灭，看着这对父子一惊一乍，他凄惘的笑，所有的事都是他，这个叫叶静之的男人，所有的罪恶都是他在制造。
　　若槿永远不会原谅这个男人。
　　听着叶桐如此颠倒是非黑白，若槿冷笑道：“我们本是漂萍，哪来的依靠，那个深爱你一生的女子不会再出现了，因为她不再爱你了。”
　　叶静之温婉道：“槿儿，你怎么了，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怎么还和你哥哥打起来了，快带我去见你娘亲，这么多年不见，不知她还好不好。”忽而转头语气责备叶桐，“桐儿，你怎么不让着你弟弟一点呀，看他好像被你的冰雪之息伤到了。”他上前想看看若槿的伤势，若槿看着他往前行来，步步后退，哗哗的水声激荡着脑海，他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唯一的便是往后，往后，不管后面是什么悬崖峭壁。
　　“不用你操心，我好的很呢。你再往前一步我便跳下去了。”若槿看着这荒凉的源水。
　　叶静之不由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娘没有好好教你么？”
　　若槿正待发言，一旁的叶桐抢言道：“爹，二娘早就另行嫁了，哪管爹爹呀，嫁了市井小人，难怪会教出这样的野种。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我们还是走吧。”说完，上前扯住叶静之的衣袖，挽着他回去。
　　叶静之挣脱道：“真的么？”此时的若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叶桐，你这贼子，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是你勾结花蕊山庄，趁着月色杀入我太液山庄，多少生命残害你手，又加害了我娘亲，将她丢在万渊谷，不知生死，现在又污蔑她的人格，我娘冰清玉洁，怎会有你说的这样不堪，我娘平素呆在闺房，独自流泪，见人时也遮了白纱，我娘一生尊贵，哪里容得你亵渎。”
　　“尊贵？你娘不过烟花女子，残花败柳罢了，要不是我爹好心，收留了你娘，哪会有你这样的孽种？”叶桐嘲弄道。
　　呆在一旁的叶静之霎时怔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够了！”
　　他转头看向叶桐缓缓道：“这是否是真的？”
　　叶桐额头沁出冷汗，“这……，爹，你怎么相信这野种说的话呢，我可是你亲生儿子呀，谁知道他是谁家的孽种，那个贱女人有没有背叛过你？”
　　啪的一声，叶静之狠狠的打在叶桐脸上，叶桐捂着被打红的脸狠狠道：“爹，我是为娘而来的，再说我们名门正派，那容这种烟花女子，要是让天下耻笑，让娘伤心，让我们整个宗门灭亡，你还能做这个宗主么？全宗十万余人怎么生存下去。我娘说如果此事不悄悄解决，她便回去找外公和舅舅，你想亲手解决我们叶漓天宗么？”所有的愁绪都涌进叶静之的心里，翻涌的潮水狠狠的打在他的心壁。
　　她走了，他却回来了，皓日明媚，可是再也回不了过去了。
　　“仙儿……”叶静之向天空喊道。
　　忽，叶静之转头看着叶桐：“你先回去吧，我将槿儿带回去，你娘那边我会去说的。”叶静之本来由于事务繁忙，才派了叶桐来接他们母子，本来想先接回去，再细细与她商量，没想造成今天的悲剧，及所有的哀伤。
　　叶桐指着若槿小声道：“可是，爹，这个野种怎么办，娘亲说要斩草除根。”
　　“混账，你杀一个还不够么？还想杀第二个”叶静之喝问道。
　　叶桐自恃有母亲撑腰，胆量也大了许多，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笑道：“不止两个，就在小屋内还有一个孽种。连父亲大人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笑话，她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呢？”
　　若槿怒笑道：“贼子，你不要再污我娘亲，我娘敢爱敢恨，恪守三从四德，都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做些不要脸的事来。我娘亲那时就怀有身孕，我清晰记得那三年的时光我们过的有多苦，你知道么？我们还未走上官道，就被人劫了钱财，只得沿路乞讨，娘亲又有身孕，更有人垂涎娘亲的姿色，可是娘亲宁死不从。多少岁月的悲苦，你享惯了荣极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叶静之听完，悲叹一声：“都是我辜负了你娘，我该死。不过现在你与我回去，让我好好补偿你们，还我过去所欠下的。”突然想起什么，“你有个弟弟还是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
　　若槿看着他的脸，脸上光洁如新，“你还不起！不过我希望你能放我下山，我要带我妹妹离开这里。”
　　叶桐一听他要离开，当即冷笑道：“你还想活着离开？未免太过可笑了吧。”叶桐挡住若槿要走的去路。叶静之马上呵斥，叶桐却道：“爹爹，我如果今天不杀他们，娘亲就自缢在房梁上，到时候引发宗门相斗，多少人都会血流身亡，子散妻离。你难道不想舍小家而取大家么？”
　　叶静之低头，脸上时而变幻无常，哗哗的水声扰的他脑袋里绞了细丝，最后抬起头来，深深的说：“对不起，槿儿，为了更多人，我不得不……”声音开始梗咽。
　　他要杀我，这是若槿唯一的想法，那个生他却并没有给他父爱的父亲要杀他，若槿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只见叶静之右手微张，白色浓郁的气息开始环绕在他指尖，若槿并未感觉到寒冷，相反有一种温暖，几乎不觉。浓郁的白气缓缓凝聚，最后在手中凝结成一柄冰晶小刀，刀身刀柄纹理分明，像极了。叶静之双目注视着若槿，一样黑色的眼，可是最后还是从眼底冒出一丝不舍。
　　若槿好像觉得心头在滴血，心口在撕咬，全身的血液都在乱舞着，暗自下定决心“既然你想杀我，我偏不死。”
　　若槿指着叶桐道：“如若我不死，我会回来的。”
　　“我等着，记住，是叶漓天宗，千万不要寻错仇了。”
　　直直的看着叶静之，若槿淡淡道：“请你看在我娘亲为你等候十年的份上，请放过我妹妹，我但求一死，不需你动手，我自己了解便是。”若槿身形渐渐弯曲，静静的跪下了，这是他第一次跪下，潮湿的泥土染得雪白的长衣大绸缎袍子也变得潮湿，手脚也潮湿了，他低声说：“你不配当我爹，你也配不上我娘。”低头嘣嘣嘣的磕了三下，对着空中喊道：“娘亲，你要好好的。”说完快速弹起身来，执了腰中的式微长剑刺向叶静之，口中还道：“叶静之，你受死吧！”叶静之本能的反应，手中的冰晶小刀应声而出。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股力道，将冰晶小刀弹开了两寸，小刀顺着若槿的肩胛穿过，带过一道血剑扎向了瀑布之中，溅起了点点涟漪，强大的力道将若槿整个身子抛向了瀑布，身子也没入了水中强大的水流顷刻间将若槿冲下，消失不见，
　　叶静之见此情况，刚准备冲去前去，叶桐一把将他拉住，“爹，够了！”
　　温和的阳光久久不愿散去，一缕一缕的撒开了去，溪水也跟了欢畅，烟波浩渺的地方。
　　叶静之好像突然老了几岁，呆坐着。忽然，一道缥缈的声音至天边传来，“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呢？”叶静之颓然滑下了凳子。
　　另一处险峰，一个身着麻衣的清癯老头兀自叹息：“孩子，苦了你了，要想成长必须要经过磨砺。”
　　澜木山众多溪流缓缓相绕，最后奔腾汇集，越过尚云，闯过锦州，连着整个幽云十六州，山山水水，到处锦绣，到处明媚。
　　一年十二月，四季朝夕。今天的日子甚是明媚，再也没有这样美好的光景了，天空徜徉碧蓝，快要沁出绿来，出了尚云，向西临近柳原，柳原遍地柳树，主要出产柳制品，成片成片的绿甸甸柳枝，丝丝垂下，柳叶悬于其上静静的。河水蜿蜒潺潺，庭院小楼无一不精致，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河岸青岩打造光滑如碧玉。河中依稀能分辨水藻鱼虾，上面的船舶来来往往，偶有几艘画舫惹得孩子们争先看着热闹。
　　一艘巨大的乌木船舶由河面划过，船分三层，最下一层工人居住，侵在河底，光线昏暗，上两层达官显贵才能坐上，船身漆染成丹朱色，甚是好看，船头旌旗飘飏，船头站了两人，皆是黑色劲装，身后背着柄六尺长刀，脸上棱角赫赫，一看就是饱经杀戮的人。只听一人道：“傅师兄，我们这次为宗门寻了这么好的苗子，想来宗门一定会嘉奖与我们，到时候好处多多。”那位傅姓男子道：“梁师弟千万不要好大喜功，你看我们寻完了这幽云十六州，都未发现多少人具有炎火之息，回去还不知怎么交代呢？”那人一脸谄媚道：“傅师兄不要着急，过了这柳原，进了红枫就是我梁家人的天下了，我爹贵为当朝太傅，连君王陛下都要礼让三分，到时候别说三百个，就是五百六百的也不再话下。”傅姓男子似乎不悦，只是转身看着茫茫河水上船舶泛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