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香》予浣

14、第十四章

　　若槿选了一朵秋天开的最艳的秋海棠，九瓣花瓣侧枝展颜，粗壮的茎油翠光亮。若槿见到明儇兮出来，忙迎上前去，将秋海棠轻轻的插在她的发髻，刚梳洗过的头发散发着玫瑰的香气，明儇兮一身戎红艳丽的衣衫，在秋海棠的衬托下愈显冰清玉洁，可爱可亲。
　　若槿见她一脸焦急，忙安慰道：“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明儇兮黛眉蹙皱，有些无奈道：“再过几天我们可能会分开。我不想和你分开。”
　　若槿好像怕真的失去他一样，牵起她的手道：“我不予你分开，没人能分开我的。”
　　“你不是说世间有很多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么？”
　　“我们在一起，关世间什么事呢？”
　　“可是我不能。”明儇兮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若槿，她怕一回头便全是情不自禁。
　　这时傅挽洛出来看着两人。
　　若槿忙道：“傅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傅挽洛道：“你隐约也知道了一些，我也不瞒你了。你已经知道这世间有很强大的存在了。”
　　“那又怎样？”
　　傅挽洛道：“我们宗门就是火舞庭宗，这次出来不过为宗门招收弟子，火舞庭宗的势力遍布幽云十六州，若此庞大的人群，可是要找个得天独厚的人多么困难，拥有炎火之息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已经出来八个月了，也不过才找到两百余人。”
　　若槿疑惑道：“那什么样的人才具有炎火之息？能散发火焰么？”
　　傅挽洛叹道：“当然。不过也要看各人天赋几何，以后的成就才会越高。我穷极一生怕也不会达到那种巅峰了。”
　　若槿若有所思，说：“所以你们努力保护儇兮，就是因为她有常人所没有的条件咯。”
　　傅挽洛道：“正是如此，其他人需要外力激发才能显现出来，而她具有炎火之体，好像火焰便是她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控制。”
　　一旁的明儇兮挽上额头的流苏，露出朱红的花锶。郑重的想傅挽洛道：“傅先生，我不想跟你上山了。”
　　傅挽洛道：“你不想要强大的势力及享尽不完的荣华么？还是你甘心平凡。”
　　明儇兮微笑道：“女子一生，莫过于找个归宿，而我找到了。”说完，眉目看着若槿，若槿捏捏她的手腕。
　　“不行！”傅挽洛当即道。
　　若槿扯过明儇兮道：“傅先生何故强人所难呢？”
　　傅挽洛道：“你真的想误她一生么？你给得了她幸福么？还是你有强大的实力保护她么？”
　　是啊，自己脸母亲和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谈怎么保护心爱的人，给她再多的爱就是给她再多的伤害，那样他宁愿离开。只要她幸福就好。
　　若槿黯然失神。
　　一旁的明儇兮猛的撤掉自己头上的朱钗，紫红色的朱钗直抵自己的咽喉，头上的秋海棠掉落在地，犹如翩趾的蝴蝶暮年晚矣。她凄声道：“如果鸳鸯不能长聚首，我愿意等下一个轮回。”利器又向喉间进了半寸。
　　若槿连忙喝止，“不要，我不会离开你的。”
　　明儇兮神色舒展，可还是未将朱钗放下，她在等傅挽洛说话。
　　傅挽洛长叹一声。颓然出了阁楼，只留下他们两人。
　　若槿抢过她的朱钗，一把搂住她：“你怎么这么傻呀。”
　　“我愿意只为你一个人傻。”
　　“真的？”
　　夜晚，秋还很荒凉，可是若槿心里很踏实，忽然耳边响起一声长啸，若槿翻身而出，看看明儇兮的房间还是烛影摇曳，走了过去，看着屋上倩影飘绕，飞燕草依旧，秋海棠依旧，人也依旧。矗立了小半会，突然看到阁楼要黑影窜出，若槿连忙追了出去，一路出了城，在一片小树林处停下，黑衣人站住身形，褪下面纱一看原来是傅挽洛。
　　傅挽洛笑道：“老弟，怎么这么慢呢，伤势好了么？”
　　若槿松了一口气，道：“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了，傅大哥引我到此地有什么事？如果还是白天之事，我们还是不要谈了。”
　　夜晚的秋风很凉，若槿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就跑了出来。
　　傅挽洛笑道：“只是夜晚时间长，想找老弟耍耍，试试你的功夫。”
　　若槿苦笑道：“傅大哥，我们力量相差较大，如何公平？”
　　傅挽洛现出一招，一掌一拳击打出去，口中道：“那与仇人怎么办？难道仇人还会因为力量相差较大，不公平么？”
　　若槿躲过招式，连忙执了一根树枝，招式犹若花间戏蝶霎时好看。傅挽洛看着这精妙的剑法，忍不住赞叹。突然拳心蹦出一个火球，若槿想挡却挡不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火球近身而来。火球刚要近身就被傅挽洛收了回去，消失不见了。
　　若槿叹道：“这种力量确实不是我们所能比的。”
　　傅挽洛道：“你知道我们火舞庭宗有多大么？”
　　“不知道。”
　　“就连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说多了就是打杂的，我天赋不好，只能到这种成就。”
　　若槿道；“你们还分为内门和外门？外门的我都尚且抵不过，那内门的有多厉害？”
　　傅挽洛道：“所以说天赋便是我们的一切，也就滋生了一下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世间是何等凶恶。”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
　　“活着只不过杀人或者被人杀。”
　　傅挽洛抬眸看着若槿道：“你不能再拖累她了，她是天之骄子，而你必须有同等的实力才配拥有她，你给不了她幸福，甚至在攸寰湖的时候也不能保护她，跟你明说吧，你看看你右手手臂。”
　　若槿连忙挽起衣袖来，只见右手有些泛黑，上臂的红丝扭曲，他疑惑道：“这是什么？”
　　傅挽洛淡淡道：“你可知道你在攸寰湖碰到的那人么？你连保护明儇兮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噬心丝侵入你体内，老实说你只有两个月可活，我为你检查了一下，要不是你手中那朵奇异的梅花，你早就死掉了，你想想，你去了之后，她一人在世，多么孤苦。”
　　“我不相信，为什么？”若槿咆哮。
　　“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多不公平，我们能做的只有顺从。”傅挽洛手一摆，一大坛的酒握在手中，仰头畅饮一口，扔给了若槿，“兄弟，我知道你是至情至性的人，有幸结识你，也不枉此生，这口酒就当我送你。”
　　若槿两眼无神，仰头也喝了一口，刺辣辣的酒灌进腔子里，腹内翻滚着，漆黑的丛林，若隐若现的身姿，一圈一圈击打着大树，脱了糙皮，褪了嫩皮，连里面的树汁也混了血液留了下来，若槿的额头，手背，脚趾都流出了血液。火红的血液混着酒水一起灌下去，若槿长叹一声。傅挽洛劝慰道：“人生在世，尽可能享乐，完成该完成的。”
　　若槿埋头，该完成的，该完成的不就是报仇么？连生命都没有了，何谈报仇。
　　两人一直待到天亮，黎明的曙光悄然而生，道旁的桂花也开始散尽自己的余香，小鸟也开始外出觅食，早起的虫子也开始等着小鸟的杀戮。
　　若槿躺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地上的碎石刺得他都麻木了，倏忽，他站了起来，从怀里扯出一方白绢，直接用沾血的手指写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其在朝朝暮暮。鲜红的血液滑下，直接侵染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字样，他将白绢折叠好，郑重的放到傅挽洛手中，“千万不要告诉儇兮。告诉她要我听不了她的凰求凤了。”
　　傅挽洛道：“我会转告的。”
　　“谢谢了。”
　　“不用。”
　　若槿哀叹道：“人说世事无常，真是如此，忙活了一生却什么也带不走，傅大哥，求你好好照顾她。”
　　“知道。”
　　若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萧索的身影，盲目的走着，再也没有目标，前途突然暗了下去，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睡着，静待死神的到来。若槿出了小林，向山的更深处走去，那里崎岖险峻，若槿全然不知，只想快些逃离，不知多时，就来到一处山涧，山涧泉水叮咚看着潺潺的溪水，一个踉跄倒在了水中。
　　他想用这种方式解决掉自己的生命。
　　他想忘掉这里的一切。
　　冰冷的溪水灌进了他的衣襟，他自暴自弃的厌倦青山绿水。
　　若槿整个头埋在水中，窒息的快要死去，就在此时一个大力将自己从水中拉起来，正是一脸焦急的铁胖。若槿这几日在阁楼疗伤，并未回自己的庭院，若槿只是通知铁胖自己安好。原来是傅挽洛担心他做什么傻事，就通知了铁胖。铁胖一言不发，背起若槿缓缓回到庭院。
　　若槿也不再吵闹，安静的坐着，木槿树下木槿花兀自开着，花瓣开始泛黄了，人心也在凋落，若槿不吃不喝也有两天了。
　　期间，去过阁楼，只是佳人不在。
　　唯有她暗自落泪，他颓然不言。
　　花开花落，不知他们何时再见，只是还能不能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