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影如沙

37、白雪凄梅

　　“白晔！”
　　我一边喊一边奔过去。

　　三个人六双眼睛，都深感惊讶的望向我。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白晔秀长的眉毛几乎和那双丹凤眼聚集在了一块，他已经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在喊了。
　　如果是在平时被他这么训斥，我肯定是二话不说转身便走的，但是这一次，我丝毫没有退却。
　　“呦嗬，从哪里冒出了个小美人儿来。”
　　姓唐的用太监声音说出这句话来，简直欠揍的可以。
　　我径直跑到白晔跟前，经过娘娘腔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回才看清他的相貌，实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一张圆脸简直是大红色，上面还有坑坑包包加以点缀。真是长相比声音恶心，人品比长相恶心的家伙。
　　“哎呀呀，你艳福真是不浅，这个时候，居然有佳人不顾性命的来陪。”
　　我没空和他理论，只是一脸关切的看着白晔，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和冬天里檐上的雪一样的又白又冷。嘴角上残留的血迹还兀自鲜艳。

　　“你，你没事吧。”我焦急的问。
　　白晔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语气依旧严厉。
　　严秃头叫道：“小丫头，这没你什么事，再不离开的话，连你一块打。”
　　说着双掌一分。
　　“打就打！”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明知面前这两个是高手中的高手，却拔剑在手，横在白晔身前。
　　忽然，白晔将我左手握住。低声道：“快跑。”
　　我还未及反应，就被他像放风筝一样拽的双脚离地。

　　一根根翠竹在眼前急速后退。
　　“嘿！小贼，你跑不掉的！”红脸太监在后面尖声叫了起来。
　　果真，未到百步，白晔就停了下来。
　　他身子向前微探，似乎血又向上涌。他将手按在胸口，闭着眼睛调息，这才强自抑制住了。
　　“你。。。别管我了。。。快走吧。”声音已经十分虚弱。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轻功不错的。。。现在走。。。他们未必追的上你。”他伸出手去推我，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根本没有把我推开。

　　我急的大叫：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白晔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忽然绽放出一个微笑来，认识他这么久了，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笑容。
　　“既然这样，就拼了吧。”
　　“嗯。”我笑着点点头。

　　他附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很快的，严唐二人已经赶了上来。
　　红脸娘娘腔提着双钩奸笑道：“有什么体己话就快说吧，不然一会儿说不成了。”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竟像是两只恶猫，把我和白晔当成嘴边的老鼠在耍一样。

　　“呸！你个死太监！死变态！”我高声骂道。又朝着秃炎魔喊：“你个臭秃子，你们两个有能耐就一起过来！”
　　娘娘腔一听，怒道：“小丫头，今天让你见识见识老子我的本事。”分双钩一跃向前。
　　秃炎魔也哼了一声，翻掌抢步攻上。
　　白晔低声道：“就是现在。”
　　我便带着他纵身向后跃起。
　　与此同时，白晔手一扬，将银笛抛了出去。

　　那笛子如同风车一般飞速旋转。
　　蓦地只听半空中啪嗒一声，紧接着便有数以千计的暗箭从竹林里哔哔啪啪飞射下来，直指严唐二人。
　　银笛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又飞回来，白晔抬手接住。
　　我不禁喜道：“我说你怎么停在这里，原来你在这儿设着机关！”
　　白晔道：“这都是断弦弄的。”一边用眼睛紧盯着敌人。

　　太监和秃子显然没有想到白晔会有这一招，唯见白花花的箭尖儿雨一样的朝自己打下来，躲是没处躲了，只好硬抗。
　　二人嘴里一边大骂白晔“阴险”，一边施展功夫，娘娘腔使开双钩，试图将箭雨阻住，但饶是他的钩轮的再密不透风，腿上和肋下还是着了两根箭。秃炎魔没有兵刃，就惨得多了，他左右腾挪，手中握住两根箭杆，在身前来回挥舞抵挡，却那里挡得住，身中十余根箭，和刺猬差不多了。

　　暗箭虽多，但到底有打完的时候。
　　那两个家伙都受了伤，可是却都没倒下。待最后几只箭落地，两人疯狼一般的朝我们扑了过来。
　　可此时的白晔，已经站不住了，他单膝跪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满身是血的秃炎魔，眼睛瞪的几乎要爆出来。张牙舞爪的去抓白晔。
　　我一招顿开浮云，挥剑迎了上去。
　　没想到这家伙受了如此重的伤动作还很敏捷，他向左一闪，避过我一剑。同时啪啪两掌分上下打出。掌风力道之强，我从未见过。暗暗心惊，连忙将剑上下一纵，抵住两掌。就在这时，身后劲风呼啸，我知道是死太监的双钩攻到了，前面的剑不能收手，怎么办。突然想起我身后还插着那把大铁剪，急忙左手抽剪，唰唰两下，划出一个十字，刚好将双钩格了出去。

　　娘娘腔哎呦一声：“死丫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来不及反应，秃头的双掌急速向我上中下左右五个方位打来，简直快似闪电。难怪叫五方碎心掌，确实厉害。我忙不迭的左闪又格，顷刻间就大汗淋漓。
　　而该死的双钩又从后面分左右攻到。
　　我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心说挨上一掌总不至于立刻就死，但是被钩上一下肯定就玩儿完了，还是后面要紧。于是索性不管那秃子，扯剑回身，再战红脸太监。

　　本以为后背一定要挨上两掌，谁知只听扑通一声。
　　娘娘腔大喊：“严大哥！”
　　原来是秃子失血太多死了。
　　秃子一死，我也并没轻松，姓唐的一张红脸气的更红，一对钩子招招夺命。
　　我很快被他的气势压下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知道，如果这家伙没有受伤，我一定三招都挡他不住。
　　正思量间，只见他长钩猛然向我面门击出，我用剑去格，只听仓朗一声，我的剑被长钩打飞。然而同时间，他那支短钩已经勾住我的左肩，只要微一用力，我的肩膀定会被穿个大洞。

　　“啊！”一声痛苦的嚎叫。
　　并非是我发出来的，那样的尖叫声只有太监才能喊得出来。
　　那家伙将我肩上的短钩急速收回，只把我衣服划了个口子。
　　于此同时，他挥钩转身，我才看清在娘娘腔的后背自上而下，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白晔双手握剑，剑尖之上，兀自滴着血液。
　　幸好有他及时赶到。

　　“小杂种！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想下地狱吗？老子成全你！”
　　姓唐的摇晃着身子，却将长短双钩舞的呼呼生风，看来是要痛下杀手了。
　　白晔剑招散乱，步履蹒跚，顷刻身上就被砍出三四道口子。
　　我情急之下，把剪子交到右手，飞身上前，使开百花飞剪，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价攻向敌人。

　　娘娘腔背后失血严重，又被我和白晔以二打一，一张红脸，渐渐由红转白。
　　我看准他腰上空当，一招忽律张颚，张开剪子朝他剪去。白晔软剑也从左侧刺到。姓唐的忙右转躲避，我一下剪空。
　　却见白晔那剑贴着对方的衣服，随着其身体转动，倏然剑脊弯转，剑尖右摆。这一招只有软剑才使得出来，实在漂亮。
　　“噗！”
　　娘娘腔的胸前喷出了一股血雾。
　　呯呯两声，他手中的双钩落地，接着，整个人朝一侧翻倒下去。
　　“成功了！”我不禁喊道。

　　却见白晔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流血，那血在白色的衣服上缓缓的晕开，如同白雪地中绽放出一朵朵凄艳的红色梅花。
　　刺完这最后一剑，他便颓然的倒了下去。
　　“白晔！”
　　我冲过去。扑倒在他身边。
　　“你。。。你别吓我。。。”
　　我把他的头抱起来，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用力的摇晃。
　　“白无常。。。你别死，别死啊。。。”
　　我的声音颤抖的，带着哭腔，自己听上去都是变调的。
　　可他身体比任何时候都冰冷了。

　　我紧紧抱着他。
　　“白晔，别怕。”我在他耳边轻轻说着。
　　“别怕。。。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把你暖过来的。。。”
　　咸涩的泪水一直流进嘴里。
　　“真是的，程雨燕，你好傻啊，为什么不早点问他，那只曲子叫什么名字呢？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的么。。。”
　　我越说越觉得心痛，到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蓦然间，白晔在我怀中动了一下。
　　是因为哭的太厉害，出现的幻觉么？
　　等等，这不是幻觉。
　　只觉的他的手缓缓划过我的腰间。
　　“哎！你干什么！”
　　凭着女孩子的敏感，我下意识的大叫起来，一把把他推开。
　　却见他手中握着我的剪刀。
　　没等我反应过来。
　　白晔已将那只剪刀用力向前方掷去。

　　我连忙把头转向前面，只见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满身是箭的刺猬人正站立起来。
　　是秃炎魔，这家伙没死！
　　白晔重伤之下，掷出去的剪刀失了准头，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去。
　　那秃子也顾不得疼痛，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竹林之中。

　　“让他跑了。”白晔一脸懊丧。
　　我可是高兴的心都要蹦起来了。
　　“跑了就跑了吧，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高兴的笑着，一边用手在脸上抹着泪水。
　　“走，我带你回琴庄。”我把他一只胳膊撑着，想将他搀起来。
　　“不！”他语气坚定。
　　“不去琴庄，你的伤怎么办？”
　　白晔忽然眉头紧皱，用力的抿着嘴。
　　“很难受是不是？”我刚松弛的心又紧缩起来。
　　他费力的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西南方向，然后那只手就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