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浪漫》芒果同

8、8

　　五、六个许久不见的同学攒到一块儿在KTV里面嘶吼起来。
　　差不多都是在学校里被关了个把月的半大小子，激情无处不在却没地儿发泄，趁着大家聚到一起，正好可以好好撒野。文杰唱得不亦乐乎，他很会唱歌，声音很美，而且他是不怯场的，切换到他会唱的地方一定会接过麦来贡献一下自己的歌喉。7：00钟，包场的时间结束了，在KTV服务员的提醒下他们几个意犹未尽地离开。
　　出来之后，他们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而且吹起了北方惯有的冷风，直刮得人皮肤生疼。KTV对面的那条长街叫“津门街”，有好几家不错的火锅店，北方的涮锅、羊蝎子，川渝的辣锅……到底吃那家谁也确定不下来，几个人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还是罗伟被冻的受不了了，站在“大红袍”的门口说什么也不再走了。而这时已经将近7：30，距离文杰跟妈妈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家里六点钟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杨沁婷想要招呼爷爷奶奶吃饭，但是爷爷坚决要等文杰跟文鸿涛回来一起吃。
　　不多时，文鸿涛给家里打来了电话，是杨沁婷接听：“沁婷，青岛那边来了两个客户，今晚要陪他们吃饭。告诉爸妈我晚点回去，你们先吃饭，不要等我了。”
　　杨沁婷正要嘱咐丈夫“不要喝太多酒”“酒后不要开车回家”“早点回来”之类的话时，爷爷示意她把电话递过去。杨沁婷知道爷爷现在可能不高兴了，儿子不回来，孙子估计也猜到晚饭之前不会回来，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她还是把电话给了爷爷。爷爷接过电话后，虽然脸色冷冷地，但是语气还算缓和，也只是嘱咐文鸿涛：“鸿涛，不要喝太多酒，早点吃完饭回来。文杰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咱一家人好好地在一块儿待待。”电话那边地文鸿涛还有客人要招待，只能随声应着，完全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爷爷挂断电话以后，转过身来看了杨沁婷一眼，但是没有说话。杨沁婷知道，爷爷是在等她说出文杰到现在还不回家的理由。
　　无奈，知道已经到了瞒不过去必须得说点什么的时候了，杨沁婷只好拿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托词，告诉爷爷：“刚才文杰给我打电话说遇上了几个初中同学，商量着可能会一起吃饭，说是要晚点儿回来。”杨沁婷一直注视着爷爷表情变化。可是，爷爷的表情始终没变，明显是对杨沁婷的答案不满意。“不过他跟我保证八点之前一定会回来。”杨沁婷赶紧补充道。
　　此时，爷爷的内心其实很失落。年纪大了，他很希望家里人能团团圆圆地在一块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点一点地将他一生地感悟慢慢地告诉儿子、孙子……盼了一个月之久，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很希望文杰他们能够看出他内心的愉悦畅快。可惜，不仅孙子不懂，好像儿子也没有懂他，或者说他们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奶奶觉察到氛围有点不对劲，赶紧出来打圆场，看着桌上的菜说：“哟，今儿个有烧排骨呢，真香。来，不等他们了，咱们先吃。”
　　爷爷做了一下深呼吸，看了看杨沁婷，说到：“吃饭吧。”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文杰吃着火锅，还跟同学们要了几瓶啤酒对嘴吹，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时间。杨沁婷在家里担心地坐不住，打了几次电话，文杰却因为把手机放在已经脱掉的外套里没有听到，这让她更是坐立难安。这边奶奶不停地催问，那边爷爷的脸已经快绿了，现在什么都不说只怕是等文杰回来才发作。
　　迫于压力，杨沁婷只好打电话求助于文鸿涛：“喂，鸿涛，你那边完事儿了吗？”
　　“嗯，快了，应该等不了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回家了。”文鸿涛这边已接近尾声，安排下客人的住宿就好了。
　　“哦。那能不能再抓紧一点儿？”杨沁婷试探性地催促丈夫，希望他能早一点回来救场。
　　文鸿涛这才感觉出有点不妙，以为是文杰在家里又惹爷爷奶奶生气了，心头立马紧了一下，从包房里面出来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问杨沁婷：“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沁婷不敢把事情说的严重，怕丈夫担心。她尽量平复心情，放缓语速：“没事儿，就是文杰也出去跟同学吃饭了，你也不在家。爸妈有点担心。”
　　“嗯，没事儿，不用担心，文杰都这么大了。”文鸿涛听后没有觉得这是件只得担心的事情。他一直主张孩子应该放养，对于爷爷的那种传统教育不是很赞同，但是由于自己工作忙顾不上，文杰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所以他现在在家里对于怎么教育孩子也插不上嘴，况且，就算是说了怕也是人微言轻。
　　“还是尽量早点回来吧……”
　　“沁婷，不要催鸿涛。他在谈事儿，就不要让他分心了。”没等杨沁婷说完，爷爷就发话了。
　　文鸿涛在电话里听得一清二楚，也感觉到老爷子话里带气儿，这才对此上了心：“给文杰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但是联系不上。估计是跟同学们在一块儿玩，听不到吧。”杨沁婷心里有点烦躁，但是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爷爷还不知道文杰联系不上，这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好，那我马上回家，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吧。”文鸿涛挂断电话，跟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嘱托他的同事照顾好客人就开车回家了。

　　桌上杯盘狼藉，一片混乱，菜已经煮完，锅里的汤也下去大半，几个人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看来确实吃的很舒服。吃完饭只等消化食的时候，捱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玩手机了。罗伟几个直直地盯着手机看，谁也不说话了。
　　文杰问他们：“几点了？”，结果都玩得太入神，竟然没有人搭理他。他只好转身从搭在椅子上的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上面竟有14个未接来电，再看看时间已经9：22了，吓得他立马跳下椅子，顿时感觉浑身热的受不了了。未接电话中有11个是妈妈打的，还有3个是爸爸打的，连爸爸都回去了，时间这么迟，他料到自己又玩儿完了。
　　来不及跟小伙伴们好好告别，他抓起衣服只撂下一句“哥们儿先走了”就狂奔出去，拦下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好在津门街离家不远，出租车只走了15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文杰一下车就朝自家单元楼奔，正在等电梯时一位阿姨来到他旁边，本来与他并肩站着，但是几秒钟后就稍稍挪了脚步与他拉开了距离。文杰猛然清醒——他喝了酒。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颇为后悔地骂了自己一句：“该死！”
　　文杰折回小区门口，在附近的那家小商店买了一小瓶农夫山泉漱了漱口，但是总有些心虚，感觉还是有味道，又跟老板要了一包益达，一次就嚼了三片。从商店出来后，顾不得严寒加冷风，文杰边走边拉开衣服使劲儿抖着，好把气味吹散。
　　文杰头一次发现小区门口到家门口距离这么短，头一次发现电梯这么快。站在家门外，他停下来努力地想着开场白，也是头一次他发现自己脑子居然转地这么慢。还差五分钟就十点了，他必须在十点之前进家门，否则又是罪加一等。
　　在门外晃悠着，却找不出什么借口，情急之下居然拍了一下门，妈妈出来开门了……
　　这下好了，这是自己逼着自己赶鸭子上架，自己断了自己的路，文杰在门口呆立着，勉强堆出一脸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外面冷，快进来吧。”妈妈一把把他拽了进来。
　　“爷爷、奶奶、爸，我回来了。”他尽量保持正常，不让自己慌张，跟家里人一一打招呼。
　　“怎么玩儿到这么晚？弄的家里人都等你。”文鸿涛抢先发言，自己先怪了儿子，省得文杰被爷爷一开口就骂。
　　文杰知道这时候能救他的只有奶奶了，于是他脱下外套就坐到奶奶沙发的沿儿上，还献殷勤般地给奶奶揉肩。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可是家里面静静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挺身而出帮忙打圆场，他只得回答爸爸的问题：“给罗伟送东西的时候，遇上了几个初中的同学，大家就商量着一起玩儿，后来还一起吃了晚饭。”
　　“下午不到三点钟就出去了，一直折腾到现在，连个电话都不打？”爷爷已经忍了一下午，结果文杰回来之后就打算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他当然接受不了。
　　“爸，别生气，慢慢说。”杨沁婷看爷爷有些激动，赶紧过来扶老人坐下，并对文杰说：“文杰，过来跟爷爷好好解释一下。”
　　文鸿涛也怕事情闹起来，把老人气出个好歹，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安慰爷爷：“爸，不至于，别动气。”又转向文杰，说：“过来，跟爷爷好好说说。”
　　喝了酒，身上多多少少肯定还有味道，奶奶刚才已经对自己使了眼色，说明已经闻到了，现在让自己坐到爷爷旁边，爸爸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啊？尽管内心叫苦不迭，但是老爸已经发了话，硬着头皮也得过去。
　　文杰站到爷爷面前，爷爷却铁青着脸不看他，抬头看看爸妈和奶奶，发现他们也都看着自己。还得自己来打破沉默，他立马摆出一副乖样子，向爷爷认错：“爷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错了？”爷爷并不直接买他的账，还是没有抬眼看他，但无论如何也要逼问出个一二三来。
　　文杰心里暗笑这些老套路，每次都这样。他继续装作毕恭毕敬，对爷爷说：“首先，我不应该玩儿的忘了时间，这么晚才回来。还有，我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的。但是吃饭的时候脱掉了外套，手机装里面没有听到……”
　　这次爷爷抬头直视了文杰，没有等他说完话，犀利的眼神简直要杀死他似得。文杰立马闭了嘴不再说话，他意识到有触犯了爷爷的禁忌。爷爷从小就告诫他做错了事情要勇于承担错误，错了就是错了，不许辩解，刚才后一句话明显就不如爷爷的耳。
　　“爷爷，我……我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文杰再一次向爷爷服软。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加上文杰一月才回来一次，已经长大要离家的孩子，爷爷也不想再束缚太多。既然文杰已经认错了，爷爷不想再追究下去，准备起身回屋休息。
　　文杰紧攥的手心因为紧张已经出了汗，见爷爷有要放自己一马的意思，他搓搓手打算缓解一下情绪。
　　可惜，他高兴地太早了。
　　“你喝酒了？”爷爷站起来后就靠的文杰比较近了，酒气扑面而来，霎时脸又阴下去了。
　　这一问把文鸿涛也惊住了，声音提高了几十分贝喊到：“文杰!”
　　杨沁婷此时一句话也不敢插，她望向婆婆，眼巴巴瞅着。
　　奶奶很心疼这个儿媳，不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当年为了照顾自己，杨沁婷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孩子。
　　奶奶过去扶着爷爷的胳膊，企图劝爷爷回屋，但是还没等开口，就被爷爷一把甩开了。
　　爷爷用手指头狠狠地戳着文杰的额头，气得直打哆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文杰也被爷爷戳得后退几步，低头不敢言语。
　　爸爸、妈妈、奶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他们都太了解爷爷的脾气，心里憋了火是必须要发出来的，怪只怪文杰自己撞了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