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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张梦璞在一旁鬼叫胡闹累了,回头一看,三寇已经逃窜,喽罗被杀散,王山已被救下,这才停下喘了口气。
      杨启中却不谢他,只是问:“小子,袁静然在哪里?”
      张梦璞嘻笑道:“哪有什么袁静然,是我唬他们的。”
      杨启中不解道:“那掌心雷……”
      张梦璞道:“杨大哥,是你身上的连珠传信筒。”
      原来锦衣卫都随身带一竹筒,内装火药,以作事急报信之用,称作连珠传信筒,前者所见的烟花就是此物。张梦璞要了那三人的连珠传信筒,倒出火药,用碎布包了两个球,用烧酒一浸,又用火折子点上火将两个球一烧,声音大作,就如打雷一般。三寇不明就里,只当是袁静然拿掌心雷来劈他们,唬得急忙逃走,哪里想得到是着了张梦璞的道儿了。
      杨启中知道前因后果,不觉道:“那三寇都是惯走江湖的行家,却被这等手段哄得团团乱转,这,这……”他连说几个“这”,也没说出下文来,愣了一愣,方才想起给王山道惊。
      王山此时早已没了当初的惊恐相,板着脸道:“罢了,走吧。”
      张梦璞见王山连个“谢”字都不说,反而拿腔作调,顿觉满腔不忿,暗地问杨启中道:“杨大哥,姓王的恁可恶,当初就不该救他。”
      杨启中摇摇头道:“若是不救他,我们几个回去都要作刀头鬼了,救他实是救己。”
      张梦璞道:“杨大哥你若不敢招惹那厮,小弟调理调理他。”
      杨启中摆手道:“不可,这等恶人不要招惹,到时自有天报。”
      张梦璞只觉憋气,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跟随杨启中向前赶路。
      不多日,这一行人已到大名府城内,杨启中见街上行人稀少,路人脸上尽露惊惶之色,心知有异,待要下马打问,却被王山催促快走,只得抱着满心疑虑,打马穿城而过。走到城外官道,又看见不少车辆,或载人或载物,向南而去,向北去的却没有几个人。
      直到中午,几人在路边上一个小食摊打尖,杨启中才问那老板道:“老板,这路上怎么尽是南下的车辆,没有北上的行人。”
      那老板见是几个官差,怯生生不敢答话。王山不耐烦,敲着桌子吼道:“快说,快说。”老板越发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擦桌子。
      老齐知道乡下人害怕,柔声道:“老板,你休害怕,只管说。”说完拿出一摞铜钱放在桌上。
      老板见了钱,多少有些胆子,颤声道:“听说是西北战事不利,瓦剌南犯,京城附近人心惶惶,有钱人家都忙着逃难哩。”
      众人一听都有些吃惊,再问那老板,却问不出什么来了。
      草草吃罢,众人上马继续赶路,此时心里却都有些焦急,不觉加快速度,向前赶路。
      又行数日,这才来到京城,此地早失了往日繁华,街上行人稀少,铺户不少都已停业,街上出来最多的都是些巡城小队子。
      张梦璞有心去英国公府见自己的祖母,却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被五个锦衣卫裹胁在当中,一直来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五个锦衣卫下马,张梦璞正在不知所措,已被老齐一把揪了下来,掼于地上,随即镣铐齐下,将张梦璞锁链锒铛推入二堂。锦衣卫千户王山升堂,多名锦衣卫站成两排,杨启中也在其中,数名小校将诸般刑具一一搭上堂来,什么板子、夹棍、拶指都不算厉害,还有脑箍、重枷、铁刷子、烙铁等等刑具满摆一堂。饶是张梦璞胆大,看见也觉目眩。
      王山当下一拍桌案,喝道:“打。”
      张梦璞随即被一脚踹倒,随即被两个锦衣卫按住,褪去中衣。大棒落处,直打得张梦璞鲜血淋漓,哀号连声。转眼二十棒打完,王山捻着短须微笑道:“小子,爷这杀威棒滋味如何?”
      张梦璞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已是痛得说不出话来。王山接着道:“小子,识相的就与我有一答一,不许耍滑。爷来问你,你与火德教是什么关系?”
      张梦璞勉强支撑道:“我……我与火德教素无瓜葛。”
      王山眉毛一立,又是一拍桌案,喝道:“胡说,打。”
      当下又是二十棒,张梦璞痛得死去活来,王山又问道:“爷问你,你是不是火德教众?”
      张梦璞虽然疼痛,却并不糊涂,他知道“火德教众”这四个字的厉害,一时摇头不迭。
      王山一见他不肯认,当即喝令又打二十棒,打完又问:“小子,你是不是火德教众?”
      张梦璞只觉得两股痛如火烧,暗思若不顺着这姓王的,只怕今番要死在这里,不若权且认了,寻机再想办法,遂点头道:“是。”
      王山一笑:“早这般省了多少打,爷再问你,你可是认识那袁静然?”
      张梦璞也不多说,只咬牙道了个“是”字。
      王山道:“好,我问你可是那袁静然教你传递消息?”
      张梦璞又说个“是”字。
      王山又问:“那袁静然教你把消息传给何人?”
      张梦璞一听此言,就知王山教他攀扯他人,顿觉不耻,转而一想,若不攀扯,只怕又要吃打,一时失了主意,心中发急,又加之身上刑伤疼痛,用手指着王山乱点。王山伸长脖子想听他说谁,不意张梦璞挣扎片刻,一时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王山命锦衣卫将张梦璞用凉水泼醒,立迫张梦璞定要他说个名字出来,张梦璞断然不肯,他口中不敢说,只是呜呜连声。王山不明所以,心中发急,喝令再打。此时杨启中心中只觉不忍,他知张梦璞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哪里知道火德教之事,便上前施礼禀道:“千户爷,这张梦璞已挨了六十棒,再若受刑,只怕他熬不过,今日若是打死,只怕便断了线。不若教他缓一缓,明日再问吧。”
      王山冷笑道:“杨启中,我知你二人交谊颇深,敢莫是求情么?”
      杨启中抱拳道:“不敢,小人见卑识鄙,请千户爷定夺。”
      王山寻思片刻,也觉这样打死张梦璞,落不着什么油水,有些可惜,遂命锦衣卫将张梦璞丢入大牢。
      当夜,张梦璞半卧在北镇抚司狱中,耳听得那些连夜过堂的人犯被打得哀号连声,心中又怕又悲,不由思念起祖父母来,想自己千里投亲,甫一动身,先落入袁静然、余静雪的手里,几乎丧命,又遇见芙蓉寨三寇,好容易回到京城,还未回家,就被先打后押,一时只觉天下之苦都教自己一人吃尽了,顿时泪水盈眶。
      张梦璞正在伤心,牢房门开了,杨启中走进来,看看张梦璞,长叹一声,放下一个食盒、一个水葫芦。张梦璞却不哭了,他也不管你是杨启中还是王山,用破袍袖擦擦眼泪,打开食盒,见是几样小点,一只整鸡。他也不客气,当下连吃带喝。果腹之后,他往墙上一靠,将嘴一擦,道:“杨大哥,你们锦衣卫真不是东西。”
      杨启中又叹了一声道:“兄弟,你骂吧,哥哥对不住你。”
      张梦璞冷冷道:“骂你做什么,都是我自找的,要你们带我进京,是我该死罢了,与你无干,你走吧。”
      杨启中惭愧无地,只低着头,不敢看张梦璞,又不肯走,口中只说:“兄弟,你还有何心愿,是哥哥办得到的,定然替你办。”
      张梦璞鄙薄道:“怎么,明日就要杀我了么?我一个微末书生,岂敢劳动锦衣卫大架,杨大人请回吧。”
      杨启中听得鼻子发酸,他想起张梦璞两次搭救锦衣卫,反被如此折磨,不觉也滚下泪珠。张梦璞见他用手擦眼,越发鄙夷道:“杨大人身为锦衣卫,见惯了非刑,怎么今日见我挨了几棒便怕得哭了。”
      杨启中抬头看着张梦璞道:“兄弟,你休再说了,你放心,哥哥这就砸牢救你。”说罢就要拔判官笔。
      张梦璞反倒笑起来,道:“哥哥,你也忒莽撞了,凭你便想砸这锦衣卫大牢,徒送性命罢了。你若有胆色,听我一句话。”
      杨启中道:“什么话?”
      张梦璞道:“你到英国公府,找那看门的老仆张寿,就说梦璞被锦衣卫抓了,明日要带同锦衣卫去府上拿人。”
      杨启中不解,欲要多问,想起张梦璞一路上诡计多端,料得他必有道理,随即收拾了食盒去了。张梦璞见杨启中一去,知道大事已定,不觉放下心,偎在发霉的稻草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时刚过,王山便传令升堂,锦衣卫将张梦璞押上来。王山喝令要打,张梦璞急忙道:“王大人休打,小人挨打疼痛,说不出话来。”
      王山冷笑道:“小子,肯招了?我来问你,你与谁传递消息?”
      张梦璞道:“小人与英国公府内的花匠吴老四传递消息。”
      王山又问:“你与他传递什么消息?”
      张梦璞道:“袁静然命吴老四探查锦衣卫与东厂的动静,密报上峰。”
      王山问道:“他们打探厂卫的动静做什么?”
      张梦璞摇摇头道:“小人不知,此事须问吴老四。”
      王山一听攀扯上英国公府,料得是笔大买卖,随即带二百名锦衣卫骑快马押张梦璞到英国公府搜查。
      王山带这些锦衣卫飞奔过闹市,一时弄得百姓人人自危,都知道锦衣卫又捉人了,纷纷躲避,生怕招惹是非。
      少时锦衣卫来到英国公府门外,小校上前砸门,老仆张寿来开了府门,锦衣卫不容分说,一涌而进,站了满满一院子。
      王山喝声“搜”,二百锦衣卫到处搜查,一时弄得人声鼎沸,鸡飞狗跳。那罗氏老安人清晨起来,正在吃茶,忽听外面闹翻了天,急忙带人到前院一看,见王山正在那里指手画脚,喝令众人搜查,登时气得两眼冒火,往廊下一站,喝道:“王山,你给我住手。”
      王山微微一笑:“老安人休要惊慌,我等搜查逆党,与英国公府无干。”
      老夫人以拐杖顿地道:“胡说,英国公府上哪里来的逆党?”
      王山道:“有人举报你府内的花匠吴老四便是逆党。”
      老夫人闻听,不怒反笑道:“王山你个蠢才,那吴老四十二年前便死了,他怎地成了逆党?你听谁说的?”
      王山不信,道:“自然有人首告。”随即命人将张梦璞带上来。
      张梦璞一见祖母,顿时泪流满面,跪地不住磕头,口中只叫:“祖母,救救孙儿。”
      张梦璞已有数年未见祖母,更兼身受非刑,已是形貌大改,老夫人老眼昏花,看不甚清楚,问道:“你是何人?”
      张梦璞道:“孙儿是梦璞。”
      老夫人一听“梦璞”二字,只觉天旋地转,险些跌倒,旁边丫鬟急忙搀扶。老夫人急问道:“梦璞,你怎么这样了?”
      张梦璞哭道:“被锦衣卫打的。”
      王山初时不知张梦璞的来历,如今一听张梦璞在罗氏夫人面前自称孙儿,暗道不好,可此时情势已如箭在弦上,只得将心一横,命人将张梦璞扯到一旁,只命锦衣卫搜那死了十二年的花匠吴老四。
      再看这些锦衣卫,如狼似虎,东翻西找——不只找人,看见值钱的东西也会顺手装进自己的口袋,还有些只往女眷的房中闯,惊得那些夫人小姐、丫鬟仆妇纷纷躲避。
      锦衣卫搜得热闹,王山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打了英国公的孙子,闯到英国公府来找一个死了十二年的人,与英国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心中实在不知如何收场。转念一想,自己究竟是锦衣卫,受命于天子,便是搜错了,英国公也断不敢说什么,若是惹恼了锦衣卫,英国公就要在午门前受廷杖了。更何况,自己的叔叔是王振,只凭他,便没人敢动自己一根汗毛。想到此,他主意拿定,再不与罗氏安人交言,只将两眼盯着锦衣卫,看他们搜府。
      老夫人此时又气又急,有心命家人出去找人,前后门均已被锦衣卫封锁,只能由着他们胡闹。张梦璞也在那里着急,他此时有些后悔,虽说已事先报信,究竟是一步险棋,若是处置不当,还会殃及祖父祖母。
      英国公府上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各房家具全被踢倒,庭中花草被踏得乱七八糟,合府的人众都被赶到前庭。王山扶着腰刀,在众人面前走了两趟,也觉心里有些打鼓,他咳嗽一声道:“你们……哪个是吴老四?”
      众人闻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家人仗着胆子道:“回,回禀大人,那吴老四已死了十余年了。”
      王山觉得有些脸上发烧,硬着头皮道:“胡说,有人举报,说他是逆党,意图谋反。”
      众人一听,窃窃私语,有几个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刚才那个家人又说:“大人,那吴老四是个跛子,如何谋反?”
      王山脸上越发火辣,喝道:“胡说,谁说他是跛子,他……他是逆党。”
      那家人道:“大人,那吴老四是跛子,已死了十余年,这些前街后巷的都知道,不信大人问问,那吴老四死时,英国公还教人请和尚来,说是多年老仆,必要超度超度,也算主仆的情谊。”
      那家人说到此处,院中诸人已是窃窃私语,连锦衣卫都交头接耳,一时声音连成一片。王山连忙喝令肃静,又问那家人:“那吴老四已死,他可还有亲戚朋友么?”
      那家人想想道:“吴老四孤身一人,并无亲戚朋友……”说到此处,忽听门外脚步纷沓,随即听一人高喊道:“围住院子,不要走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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