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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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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启中暗想,匾额后那个口太小,难以搬运这些物资军需,那个石桌处又能下不能上,这暗室必然还有大出口,因此与青萼紫蕊在石室中反复搜索。无奈费尽千般辛苦,却一无所获。杨启中正在一筹莫展,那大厅头上的天花板却忽然打开,顿时阳光射入,三人都觉刺眼,不约而同以手遮面。恰在此时,上面乱箭就如急雨般落下。杨启中见势头不好,一边以朴刀拨打飞箭,一边喊青萼与紫蕊道:“快到桌案下面。”
三人躲在桌案下面,才觉心头定了一定,杨启中再细看才发觉,这些箭力道极大,支支洞穿桌面。杨启中拿朴刀拨了一支落在地下的进来,拿在手中,不觉皱起眉头,原来这些箭亦都是军械司所造。
少时,箭雨暂停,又从上面缒下不少绳索,随即有人缘绳而下,将三人隐身的桌案围得死死。杨启中不得已,只得与青萼紫蕊从桌下钻出。待他再看这些人,不由一愣,只见这些人戴尖帽,穿褐衫,系小绦,著白皮靴,分明是东厂番子的装束。再看这些人,各持短刀,看来只待一声号令便要将这三人乱刃分尸。
杨启中见此情景,急忙叫道:“不可造次,我乃锦衣卫千户杨启中。”说罢一亮腰牌。
这些番子俱是一愣,只听头上有个尖细的声音叫道:“将他缒上来。”说罢一只箩筐缓缓而下。
杨启中扯住青萼紫蕊的手,跳入箩筐,被人缒上平地,再看已到了宅院外的空地上,周围全是番子,各张弓箭射住阵势。那个尖细声音的主人看着杨启中脚踏平地,才问他道:“你是锦衣卫?”
杨启中亮出腰牌道:“不错,锦衣卫千户杨启中,敢问阁下是……”
那人接过腰牌看了看,冷冷道:“某是东厂掌班万俟廷瑞。”
杨启中一听急忙施礼道:“万俟公公,属下失礼。”
原来这万俟廷瑞乃是厂公曹吉祥的心腹太监,杨启中久已闻名,却素未谋面,锦衣卫归东厂节制,因此杨启中才诚惶诚恐施礼不迭。
紫蕊却不管这些,笑吟吟道:“原来是万俟公公,久仰久仰。”杨启中生怕她胡言乱语,急忙用眼色制止。她却不管,接着道:“今日我等见万俟公公百步威风,千丈杀气,果然雄威如虎,公公到底不让须眉,实在使我等叹服啊叹服。”
杨启中听她句句揭万俟廷瑞的短处,不由得心慌意乱,急忙喝止道:“住口,休得胡说。”
万俟廷瑞却似未听见一般,问杨启中道:“这两个女娃子是何人?”
杨启中不敢吐实,只道:“是属下缉拿的人犯。”
万俟廷瑞“哼”了一声道:“既是人犯,就该锁械。”说罢命番子给青萼与紫蕊各自戴上手镣。
青萼与紫蕊却不以为然,青萼看看镣铐道:“这东西若是卖到铁匠炉,又能打两副铧犁。”
紫蕊却撇撇嘴道:“打铧犁不如打铁勺,煮汤也使得,炒菜也使得,不强似铧犁。”
杨启中见她们只顾胡说,生怕惹恼万俟廷瑞,连声喝道:“住口住口。”
万俟廷瑞却不管两个女童,又问杨启中道:“杨千户,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启中不敢隐瞒,将看见路上脚印,追踪至此,进宅院,遇三寇,又如何发现入口进入暗道,直至发现满库的军需器械,全都说了一遍,只未提七宝残云剑。
万俟廷瑞至此才笑了一下道:“杨千户,你倒尽职得紧。今日若不明说,怕你心头也不痛快,此处乃是东厂督造,作为皇家避难之用,其它某不便多说了。杨千户,还有何疑虑么?”
杨启中一听此言,知道厉害,急忙道:“不敢不敢,小人天胆不敢探问东厂事务。”
万俟廷瑞又“哼”一声道:“算尔知机。”略停片刻,把腰牌丢还杨启中道,“杨千户,你去吧。”
杨启中急忙施礼道:“是,属下回去必当守口如瓶。”说罢扯着青萼紫蕊向圈外走去。
三人才走了两丈远,万俟廷瑞忽然将手一招,那些番子都放了手中弓弦,乱箭直向三人后背射来。
杨启中听得身后声音不对,才要回头,双手却被青萼紫蕊一架。两人喝声“走”,立时搭着杨启中飞身而起,向前跃去。甫一落地,青萼与紫蕊各自施展轻功提纵术架着杨启中飞奔而去,亏得反应快,三人才未遭暗算。此时东厂番子已漫山遍野席卷而来,杨启中手拿朴刀,再看青萼与紫蕊,不知何时已将手镣卸掉,各擎双剑与番子交上手了。
杨启中不愿开罪东厂,因此并未下杀手,青萼与紫蕊却不管这些,四口短剑上下翻飞,眨眼间已削翻了七八个番子。此时番子越聚越多,将三人围在垓心,杨启中急得叫道:“万俟公公,属下当真是锦衣卫千户。”
青萼一边交手一边撇嘴道:“梅大叔你好不知事,人家是居心要灭口,你再叫又有何用。”
杨启中心下何尝不是这样想,他只是想教这些番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手下留情也未可知,哪知这些番子手中却丝毫不肯怠慢,攻得越发猛烈。杨启中心知此计不效,这些番子是存心要自己的性命,心头不觉一动,暗想皇家避难之用只怕不过是个说辞而已,这宅院定然大有文章,说不好又有什么达官贵胄牵扯在内,想至此出手顿成杀招。
万俟廷瑞此时飞身而起,站在一棵高树之上看着下面打斗,见杨启中虽然凶猛,却好应付,那两个女童手中却都是些邪门招数,出手狠辣,一时众番子竟有些胆怵。万俟廷瑞心知必须速战速决,拖延太久难免消息走漏,因此手持护手双钩,暴喝一声,从上而下就如老鹰搏兔般直撞向两个女童。
青萼与紫蕊正杀得高兴,不提防头上万俟廷瑞杀来,一时猝不及防,紫蕊被万俟廷瑞一钩挑伤左臂,顿时鲜血如注,痛得紫蕊惨叫一声,连宝剑都丢了。青萼大吃一惊,反身来救紫蕊,双剑甫一进招就被双钩咬住。青萼死命撤剑,双剑却纹丝不动,万俟廷瑞冷笑一声,双臂一使力,竟将青萼的双剑夺过。青萼失了兵刃,只得将心一横,亮粉拳来斗万俟廷瑞。
杨启中知道万俟廷瑞的厉害,见青萼此举无异自寻死路,急忙连进三招,迫退面前的番子,随即抽身来助青萼,紫蕊也单手提剑,三人围攻万俟廷瑞。万俟廷瑞见此情景,也不着慌,双钩施展开,如铜墙铁壁一般,饶是三人全力攻打,也休想欺进。
杨启中暗想若是拖延太久,只能是吃亏,因此一面加紧进攻,一面观看四周。一看之下不觉大失所望,原来东厂番子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各处要害皆有人把守,连一条出路也没有,那万俟廷瑞出招又十分老到狠辣,不留一丝破绽,内力又十分深厚,三人此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一时弄得好不窘迫。
青萼与紫蕊打了半晌,忽然高叫道:“且住,降了。”说罢抽身跳出圈外。
杨启中不明就里,见她两人忽然罢手,也只得虚晃一招,纵身跳出,三人背靠背站在一处。万俟廷瑞才要招手,令番子冲上,青萼却叫道:“休再打了,我们降了。”
万俟廷瑞阴着脸孔道:“降也要杀。”说罢又要挥手。
青萼又叫:“且慢,我们以物买命,不知公公肯么?”
万俟廷瑞本不愿听她罗嗦,又不免有些好奇他们能以何物买命,遂迟疑了一下。
青萼知道他已上钩,暗思不若赌上一赌,能哄便哄,哄不住他再说,心头打着鼓,口中却丝毫不露道:“不知七宝残云剑可能买我三人的性命?”
万俟廷瑞听得心头一动,那颗杀心也淡了些,口中却说:“难。”
青萼见他口中虽然说“难”,眼角却动了一下,口气也缓和许多,心知他犯了犹豫,眼珠微一转,道:“这便可惜了。”说罢往地下一坐,直似引颈就戮一般。杨启中与紫蕊见她如此,索性也往地上一坐,等着万俟廷瑞动作。
万俟廷瑞此时却有些作难,“七宝残云剑”五字于他有莫大的吸引力,然而面前这三人却发现了那所宅院的隐秘,必须诛杀。
青萼见万俟廷瑞脸色虽然阴沉如常,手中双钩却渐渐放下,心知说辞奏效,也不多言,只等着万俟廷瑞来问自己。果然万俟廷瑞幽幽开口道:“那剑在哪里?”
杨启中听得心头暗笑,只道张梦璞善说谎话,哪知这两个女童也不输他,才在下面看见一张七宝残云剑的挂图,便张口说知道宝剑的下落,也亏她敢撒这谎。
青萼却一本正经道:“反正是要死了,就教它陪葬吧,公公只管动手。”
万俟廷瑞阴狠狠举起右手钩道:“你道咱家不敢杀你么?再问你一遍,剑在哪里?”
青萼心头打鼓,生怕万俟廷瑞一钩下来,自己就西方接引了,口中却依然硬挺道:“既然不能买命,说也无益,公公杀吧。”
万俟廷瑞将钩在青萼眼前一晃,随即压在她脖项上道:“说。”
青萼和紫蕊到底年幼,不约而同吓得“啊”了一声,杨启中也觉心头一紧,待见万俟廷瑞只是吓唬青萼,这才松了口气。
青萼咬着牙道:“公公何必向将死之人苦苦追迫……”
话还未说完,万俟廷瑞忽然将钩举起,一指紫蕊道:“你再不说,我先杀她。”
紫蕊年纪比青萼还小,一见此景,痛哭流涕道:“别,别杀我,青姐姐,你快说吧。”与当初持剑杀人时分明是两副容貌。
杨启中心知紫蕊与青萼诡计多端,此时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也不多说,只在一旁观看。
那青萼却在一旁撕心裂肺叫道:“休要杀我妹妹。”
万俟廷瑞也不看她,道:“剑在哪里,说。”
青萼也哭得梨花带雨道:“公公不要杀她,我带你们去藏剑之处。”
万俟廷瑞又是一声冷笑道:“走。”他知这两个女童能甩掉手镣,必是会缩骨法,略一思索,点了两个女童的金津、玉液两穴,随即收拢番子,将三人用鹿筋绑了,命三人在前面带路。
青萼与杨启中一左一右将受伤的紫蕊夹在中间,万俟廷瑞紧跟在后,一行人在山中缓缓前行。青萼却不走好路,只往乱草丛中、高树林内钻,那些番子不惯走山路,又兼人数众多,一时将队伍拖了数里之遥。
走来走去,万俟廷瑞却觉有些不对,原来青萼也不知道香山的路径,只在山中乱绕,一时不慎,将才走的路又走了一遍。万俟廷瑞心道不好,不要上了两个小妮子的当,当下一扯青萼的绳索。青萼痛得叫了一声,万俟廷瑞恶狠狠道:“娃娃,你有多大胆子,敢戏耍东厂。”说罢举钩又要杀青萼。
青萼生怕万俟廷瑞看出破绽,叫道:“公公,就要到了。”
万俟廷瑞道:“胡说,此路才走了一遍。”
青萼心头着慌,嘴上却道:“不是不是,虽然走了两回,却是有用处。”
万俟廷瑞这才松开道:“有什么用处?”
青萼一边喘气一边在脑子里想对策,半晌才将这口气喘匀道:“公公有所不知,那宝剑埋在路上,只有一块红色石块作为标记,就在此路下面,若是路上泥泞太多,盖住石块,便极难找到地点。偏这山上连日来都有些小雨,将路上弄得偌多泥浆,因此才带着公公在这路上多踩一踩,好露出那块标记来。”
万俟廷瑞骂道:“蠢才,教我数百番子在这里给你踩泥浆。”随即传令后队仔细看地,见有红色石块,务须快快上达。杨启中等三人这才松了口气,青萼益发小心,生恐再教万俟廷瑞抓住把柄。
此时天色已到申时,杨启中等三人都未吃午饭,饥肠辘辘之下不免脚步有些缓慢。万俟廷瑞却不管这些,催着三人向前快走。青萼道:“公公,我们走了这长的山路,不若略微休息一下……”
万俟廷瑞不容她说完道:“不行,不找到宝剑,谁也不许休息。”
青萼扁扁嘴,也不来争,又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公公,我们腹中饥饿,不若先用饭吧。”
万俟廷瑞不耐烦道:“不行不行。”
青萼也不说什么,又向前走不两步,回头道:“公公,可有水袋么?我口中干渴得紧。”
万俟廷瑞恼起来,喝道:“休再罗嗦,快走。”
话未说完,忽然半空中一人飞身而下,直向万俟廷瑞撞来。万俟廷瑞适才见青萼语无伦次,只是与他来纠缠,已自起了疑心,早加了十二分的防备,一见半空中飞下一人,急忙抬手用双钩来挂此人。那人却不怠慢,手中龙头拐向前一探来点万俟廷瑞的前心。万俟廷瑞不慌不忙,双钩摆个十字,那拐杖恰好递入双钩之间。万俟廷瑞双钩一摆将拐杖锁住。那人这才落地,再看时原来是个老妇,穿着像个富贵人家的主母,只是有一只眼珠是绿色的。
青萼与紫蕊一齐叫道:“奶奶。”
那老妇头也不回道:“蠢材,怎地教人家绑了。”
青萼与紫蕊双双跪倒道:“是弟子无用,教人家点了金津、玉液两穴,不能使缩骨法。”
此时番子已源源来到,那老妇骂两个女童道:“当真蠢材,看奶奶收拾他们。”
话虽如此,老妇与万俟廷瑞站在当场,运足内力都想迫对方松手,哪知二人旗鼓相当,内力发出就如撞上棉包一般,霎时又往回反弹,二人皆知,此时若是撤力,必受重伤,只有全力向前才能保无虞。
此时东厂番子已渐渐聚拢,一见此情大吃一惊,各拔刀剑就要来伤这老妇。万俟廷瑞知若不是这老妇拼命抵挡,自己是断断收不回内力的。这老妇若是骤然收了内力,自己也承受不起内力外泄之苦,因此大叫“不可”,那些番子只得站在一旁观看。
二人较力良久,都觉苦不堪言,那老妇勉强道:“听我数到三,各自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