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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章 ...

  •   走进御书房,咸丰正在里面生着闷气,我抿嘴笑了,走过去柔声问道:“皇上可是在为无法教训教训洋人们而生气呢?”
      他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你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说:“刚在外面碰到六爷了。”
      他“哼”了一声说道:“老六真的是越来越胆小了,说什么大清的胜利只不过是侥幸,不能妄自尊大。朕就不信了,洋人能是三头六臂?好不容易打个胜仗也不能高兴高兴,这有什么意思!”
      我看他的样子简直就像个赌气的小孩,不由“噗嗤”一声笑起来。他闻言横了我一眼,怒道:“你还笑!”
      我忍住了笑意,说道:“皇上,谁不让你高兴来着?六爷也是谨慎起见,提醒皇上不要高兴过了。大清好不容易打个胜仗,谁不高兴呢?”
      他听了我的话,愣了半晌,有些丧气地叹道:“是啊,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一场胜仗……兰儿,你说,咱们真的就没有打赢的机会了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愣了一下,笑道:“谁说的?皇上,咱们当然有打赢的机会。不过我大清积弱已久,怕是不可能这么快站起来的,朝廷里的事情臣妾虽然不清楚,但从那些奏折上看来,倒还真的不容乐观。”
      他坐到椅子上,叹息一声道:“刚刚老六说,这次到天津的不过是几支军舰,不是正规的舰队,若这是真的,那大清的军力还是差了许多啊!”
      我由是知道其实咸丰已经把奕訢的话都听进去了,只是一时之间主观上接受不了罢了,当下说道:“皇上,朝廷的军力究竟如何臣妾不知道,但六爷似乎没什么必要在这上面撒慌,谁都知道皇上因为打了胜仗心里高兴,若没有切实的把握,谁会在这个时候造谣生事惹不自在?”
      他听得一笑,伸手把我拉进他怀里,刮了一下鼻子道:“就你会说,说得好像朕是个不听人言的昏君似的!”
      “臣妾哪敢哪!”我撒着娇,“臣妾只不过是说,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弄虚作假罢了。”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拥着我,意兴阑珊地说:“朕何尝不知道敌强我弱的道理,只是想借这次机会振奋一下人心罢了……罢罢罢,既然你和老六都反对,那就算了。不过,该奖的还是要奖!”
      我笑着说:“那是自然。皇上圣明!”
      隐藏在笑脸下的,是深深的忧虑。清廷的胜利也就这么多了,到了明年,八国联军就会凶神恶煞地打进北京,并烧掉这所举世闻名的园林奇迹。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最终,这“耀武扬威”的事儿便这么不了了之了,咸丰诏曰:夷人虽经惩创,仍宜设法抚驭,即派恆福专办抚局,僧格林沁仍办防务。
      眼见着大清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我的心情也一天一天低落下来,想要撒手不管,又想要破釜沉舟、力挽狂澜,来来去去,南辕北辙的思想将我的心扯得七零八落,表面上还要保持平静无波,这样的日子痛苦得我甚至谋生一死了之的念头。
      最近因为大沽口的胜利,咸丰处理朝政的兴趣大了很多。虽不知能延续到什么时候,但毕竟我是可以喘口气了。这日难得在屋里歇着,忽见安德海躬着身子走进来,见我正在假寐,便跟香儿在那边嚼舌头。
      我原是眯缝着眼,于是便懒懒地说道:“什么事儿啊,小安子?”
      安德海忙急走两步,在我榻前说道:“回主子的话,是有人给你送礼来了。”
      “哦?”我正开眼睛,坐起来。自打我帮咸丰处理奏章之后,送礼巴结的人就不在少数。但我是从来不收的,以免落人口实。“我的规矩你们都忘了么?回了吧。”
      安德海看了看我,低声说道:“主子,是领班军机大臣彭大人送来的东西,你看……”
      彭蕴章送的又如何了?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怕我回了彭蕴章的东西,导致两人交恶吧?如今肃顺等人已是恨我入骨,虽然今年因为奕訢等人的活跃而声势大不如前,但毕竟根基尚在,朝廷里面肯站在我这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如果再得罪了彭蕴章,怕是更要糟糕了。不过彭蕴章那个家伙我算是看透了,原本想要扶持他跟肃顺一伙唱对头戏,谁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么些年,不但没能扩张自己的势力,还让肃顺蚕食了不少,害我不得不冒险把奕訢搬出来。这种人,再怎么帮都没用,同样,再怎么得罪,也是一样的。再说了,他这领班军机大臣也做不了多久了,何必为他多动心思?
      我微微一笑道:“彭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我东西?怕是你听错了吧?把东西退回去吧!”
      安德海却道:“主子,这儿有一封彭大人的信,你要不要看看?”说着从怀里把信掏出来。
      我的脸沉了下来:“小安子,你收了人家多少贿赂?竟然这么热心积极帮忙说项?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安德海浑身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可……可奴才也是为了主子好啊!”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怒道:“你自己收受贿赂,倒是为我好了?”
      安德海涕泪交加说道:“主子,奴才……奴才也是看你,既为皇上生了皇子,又帮皇上处理国事,劳苦功高,却……如今还是个贵妃,所以……”
      我看了看他,冷笑道:“贵妃又怎么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品阶比皇后低了一层,还有什么事她有我没有的?你们这帮死奴才,一天到晚闲极无聊便唯恐天下不乱,多少祸根儿就是被你们弄出来的!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给我变本加厉?!”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来呀,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安德海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哀嚎着“奴才错了”、“饶命”一类的说辞,我硬着心肠听而不闻,几个小太监出来把他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啪啪”的声音和更加凄惨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去,让他们把那小子的嘴给我堵上,这杀猪似的,听了难受。”我不耐地挥挥手。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应了,哆嗦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惨叫声听不见了。
      一种宫女太监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出一点儿声音。我又对身旁站着的小太监说道:“小路子,你去把彭大人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告诉他们,如今国家艰难,各人应各尽本分,老老实实为皇上做事才是,这些东西,本宫心领了,却是不能收的。”
      小路子应了一声,跑得比飞还快。恐怕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了吧?我不由苦笑一下。
      “香儿,外面天气如何?”
      “回主子的话,今儿个太阳不是很烈,很清爽。”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站了起来,她急忙跟在我身后,再加上几个宫女太监,一行人向着外面走去。
      其实彭蕴章巴结我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去年冬天,御史孟传金的一纸奏章揭发了一场科考弊案,在朝廷中引起轩然大波。咸丰指派载垣和端华彻查此事。载垣、端华都是肃顺一伙的,去年随着咸丰将洋务交给奕訢,他们的势头不如往常,便蛰伏着寻找可趁之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哪里还会客气?当下顺藤摸瓜抓出了一堆人,都是平日里政见不和的,大肆弹劾。而这些人又多是彭蕴章一伙的,他能不着急吗?不过这些人要不就只知之乎者也,要不就精通吃喝玩乐,都是些没用的家伙,我才懒得为他们伤脑筋。况且此事闹得颇大,咸丰甚为恼火,我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好在奕訢一伙跟科考之事扯不上关系,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慢慢闲逛着,香儿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小安子一向手脚不干净,主子惩罚一下他也是应该的。但他对主子倒是忠心耿耿,您就原谅他吧!”
      我看了看她,笑道:“这小子,不吃点苦头是不知悔改的。要知道皇后毕竟是皇后,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她,要是让她知道我们竟然密谋取而代之,那就不是‘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许是见我的神情还好,她又壮了些胆子,低声问道:“主子,其实奴婢觉得,小安子的说法未尝没有道理。皇后至今无所出,又不似您那般的皇上宠爱,为什么不可以……”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废后可不是件小事。废后总要有废后的理由吧?对于皇后,最多也就能扯上一个无所出,但她平日做人平淡,不偏不倚,终日里行轨道距的,让人拿不住错处。皇上好色,后宫粉黛三千,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稳定后宫,所以皇后的地位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反倒是我帮皇上处理奏章已经违反了祖宗规矩,若再有个什么差池,我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没说出来,再过两年咸丰就要驾崩,到时候我还需要慈安来稳住局面,又怎么会此时来自拆墙脚呢?
      香儿听了,叹服道:“果然主子就是不一样,想得周全。小安子这顿打希望能把他打醒吧!”
      “他呀,”我摇了摇头,好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转了一圈回来,安德海的二十大板已经打完了,正趴在地上哼哼呢。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臀部,心下不禁有些恻然,对香儿说道:“找个人给他上药吧。上完了药,就让他去御膳房当差好了。”
      安德海本来还在哼哼,听了这话立时惨叫道:“主子啊,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干了!您就饶了奴才吧!让奴才留在你身边,奴才舍不得主子啊……”说着说着,痛哭起来。
      我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径自走进屋去。方一坐下,香儿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主子,您就看在小安子平日里对您尽心尽力侍奉的份儿上,饶过他这一回吧!奴婢想他这一回定是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我诧异地看着她,说道:“平日里就你跟他吵得最凶,刚才在外面也不见你为他求情,怎么这会儿倒求起我来了?”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说道:“主子,奴婢跟小安子都是从前就服侍在您身边的人,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受苦啊!在外面人多,主子要维持主子的架势,必不能饶了他,所以奴婢才会在这没人的地方向主子求情,主子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我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古灵精怪。不过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要真是不忍心他受苦,找个人替他疗伤吧。”
      香儿见求我无用,只好爬了起来,退出去找人去了。
      我往床上四平八稳地一躺,长长吁了口气,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好累!
      * * * *
      安德海虽说已经被我遣到了御膳房,不过我见他皮开肉绽的,于心不忍,就特许他在我这儿养好了伤再说。晚上,我带着香儿来到他房里,只见他正趴着,动弹不得。
      “主……主子……”他看到我来了,惊喜万状,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只急出了一头冷汗。
      “快别动!”我伸手按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摇头叹息道,“这板子打得还真惨,这些奴才们,下手也不知轻重。”
      安德海是何等精灵的人物?听了我这话急忙顺竿往上爬,哭诉道:“主子啊,奴才就知道主子舍不得奴才,连奴才挨顿打都心疼了,何况要把奴才调开呢!主子,您就让奴才跟在你身边吧!奴才一定痛改恶习,以后规规矩矩、尽心尽力服侍您!”
      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斥道:“谁心疼你?不行!御膳房你一定得去!”
      “啊?”安德海正哭得欢呢,一定这话,立刻傻了眼。
      还是香儿听出了个味儿来,急忙问道:“主子,您一定要小安子去御膳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我笑看着她,赞许地点点头:“如今咱们在宫里头看似风光,实际上杀机重重,内有皇后和各宫嫔妃们虎视眈眈,外有肃顺他们一帮人看咱们不顺眼,咱们不未雨绸缪不行啊!在这些下人里头,就你和小安子最是聪明机灵,你是女子行动不便,我只好把小安子放出去了。但世人都知他是我的贴身太监,若不使点儿苦肉计,怎么可能瞒得过其他人的耳目?!”
      香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主子您是要小安子在别处做咱们的眼线吗?”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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