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e again》zaq

9、第 9 章

　　门上的木栓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梅林猛然抬起头，惊疑地盯着门栓。
　　那块木制长条一点一点地挪开，最终“啪啦”一声掉在地上。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男人从阴影之中慢慢浮现出来。
　　“希格尔德是个好故事，不是吗？”
　　宫廷法师吃惊地站起来，“艾德里安？”
　　“哦，”男人夸张地摇了摇头，“别告诉我你认不出来我是谁。”
　　魔法，梅林突然意识到，在宴会上让自己不安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的魔法气息。它之前被过多的人类气味所掩盖，但在空旷的房间里，这气息是如此的熟悉而不加掩饰。
　　梅林轻轻呻吟了一声，“莫甘娜。”
　　“是我。”男人为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象个老朋友一样打了个招呼，“很久不见了，梅林。”
　　“你来做什么？”
　　“你没必要露出那种敌人的表情，”男人轻松地耸了耸肩，微笑道，“我没打算做什么。”
　　法师警惕地盯着对方的笑脸。
　　他太了解她了。
　　这个美丽的女巫有着男人一般坚定的意志和冷酷的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不可能冒着死亡的危险出现在卡美洛城堡，而“没打算做什么”。
　　莫甘娜轻声笑起来，“没错，我恨亚瑟，也恨你。无论你们谁死去，都是我的心愿。但我是个先知，梅林。一个先知参见自己满意的未来之后，他还会再画蛇添足做些什么来浪费自己的力气吗？”
　　“既然你不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来卡美洛？”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逼近法师，唇边带着戏弄的微笑，“来给你一点提示，一点让你看清未来的提示，看清死亡是如何降临的提示，因为你的迟钝和无所作为简直让我无法忍受。”
　　梅林直视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
　　“和希格尔德一样，亚瑟将因为他爱的女人死去。”他在距离梅林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因为梅林突然睁大的眼睛而格格笑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你会怎么办呢？仍然象现在一样优柔寡断，还是试图阻止这场婚礼？当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梅林，你认为你能够凭一己之力扭转它吗？哦，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认为自己可以。别这么自负，我亲爱的梅林，你确实掌握了生与死的力量，但在这个世界上，却有一个人的生死是你无法掌控的。”
　　女巫转了转头，仿佛要舒缓一下她的颈部，“事实上，我更好奇的是当你做出决定时，心情会如何呢？我了解你，梅林。我了解那个男人对你的意义，如此重要而不可取代。但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对等的，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挽救了他无数次性命，你把你的全部生命都献给了他，你愿意为他牺牲你的一切，你属于他。而对他而言，你是什么呢？一个仆人，一个臣民，一个法师，一个顾问，如果再亲密一点，一个朋友，一个偶尔开开玩笑他也不会介意的老朋友。仅此而已，梅林，你所有的付出，对亚瑟而言，仅此而已。
　　“当然，一个国王，能够把一个臣民看作自己的朋友，已经是罕见的恩宠。但你的地位并不是牢不可撼的。亚瑟将有一个王后，从此之后他的生命将被格温，他们的孩子和不列颠所共享，留给你的时间还有多少呢？你将慢慢退回到你本该待着的位置，象亚瑟王朝的其他重臣一样，重要，却并非不可或缺。所以，你真的对这场婚礼乐见其成吗？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有祝福和开心吗？如果你决定阻止它，只是单纯地出于对那个男人安危的考虑，而没有一点点私心吗？”
　　“莫甘娜！”梅林急促地打断她，“你只是打算来对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的吗？”
　　“别否认，梅林。你的气急败坏只能证明我说中了事实。”女巫唇边的笑容越来越邪恶，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命运是如此有趣，别让我失望……”
　　“等一下——”
　　他不应该给莫甘娜那么多时间讲那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
　　梅林伸出手试图阻挡，而女巫的身体在他的掌心中化为一缕轻烟。

　　梅林出神地凝神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把女巫那些毫无意义的评论从自己的脑海中擦除，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句模糊不清的预言上去。
　　——和希格尔德一样，亚瑟将因为他爱的女人死去。
　　他很清楚莫甘娜有多希望亚瑟和他死去，所以，她不可能如她所宣称的一般什么也不准备做。
　　事实上她已经做了。
　　她向梅林清楚地暗示，即将到来的婚礼，是亚瑟走向死亡的关键。
　　阻止这场婚礼，阻止死神的降临。
　　——如果莫甘娜是对的。
　　但他无法确定，莫甘娜是否说了实话。无法确定阻止婚礼能否改变命运的走向，还是恰恰将亚瑟向死神的怀抱推近了一步。
　　他需要更多的预兆，更多的证据。

　　展现在亚瑟和格温面前的，是两套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华丽礼服。
　　最闪亮的宝石，最圆润的珍珠，最缤纷的羽毛，最精致的刺绣，最华美的穗饰，它象是被Cliodna女神（注）亲吻过的奇迹，在十月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凯恩恭敬地站在礼服旁，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您满意吗？”
　　亚瑟瞪着自己的结婚礼服。
　　事实上他对甲胄的兴趣远胜过华服，所以他把制作礼服的工作全部扔给了凯恩和梅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结婚礼服，在距离婚期只剩10天的时候。他并不担心样式或者大小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除了喜欢与他顶嘴之外，梅林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宫廷主管的职责。他了解他的喜好，他的体型，甚至他偶尔的恶趣味——亚瑟对着自己结婚礼服上那一把醒目的孔雀羽毛眯了眯眼睛，毫无疑问，梅林记恨着很多年前的那套“卡美洛宫廷男仆专用礼服”，并把他的报复完美地体现在亚瑟人生最重要的典礼之一上。那羽毛看起来该死的合适，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把它们从他的肩膀上拽掉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情。
　　“哦！”格温捂着嘴，不敢置信地轻声叫道，“天哪，天哪，亲爱的，它太美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亚瑟从自己的礼服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他未来的新娘。
　　格温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很喜欢她的礼服。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激动得几乎语不成调。亚瑟难以理解女人对美丽衣服的热爱，但他很高兴格温喜欢她的礼服。他的心因为格温的开心而被温柔和幸福填满，那感受之中可能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令他更加愉快，比如说他最得力的臣属干了件漂亮的活，但他拒绝承认自己因此而感到窃喜和得意。
　　那是他应该的。
　　如果连一件礼服都做不好的话，那么他可就的的确确是他有过的男仆中最糟糕的一个了！
　　亚瑟向格温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他的语气柔软得象春天最温暖的风在皮肤上轻拂而过，带着醉人的甘甜气息。
　　格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睛。她的脸红了。
　　这是国王和他未来的王后之间难得一见的温柔甜蜜的时刻。凯恩和一众侍从们尴尬地低下头，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亚瑟……”格温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谢谢你。我将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我爱你。”
　　“我也是。”国王向他的新娘微微一笑。接着他突然奇怪地意识到一件事情，“梅林在哪里？”
　　凯恩连忙抬起头，“法师大人可能在占卜室里。”
　　亚瑟抓住了那个让他很不满的词，“可能？”
　　“事实上，今天早上没有人见过法师大人。”
　　“包括盖乌斯？”
　　“是的，我问过宫廷药师了。”
　　“派人去找他，我要……”国王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能对失踪了的法师做什么。梅林没有出现的必要，为国王和王后试新婚礼服是宫廷主管的职责，不是法师或国王顾问的。他为什么认为梅林必须在这里呢？因为他堆了一肚子关于孔雀羽毛的刻薄言论无处发泄？还是偶尔也想称赞一下，看来你当男仆的那段日子学会的并不只是用魔法偷懒？甚至连他想起梅林的时机也很奇怪，他在最不应该分神去想别人的时候想到了他。
　　梅林梅林梅林，这个名字象一个影子，一个魔咒，出现在他生命的每个角落里，成为几乎和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
　　“让他在议事厅等我，我有事找他。”
　　他要确定梅林仍然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至于找他有什么事，一个国王想见他的顾问，总能找出理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