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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EPISODE SPECIAL VI ...

  •   走出市民会馆的时候,清濑才想起看一看行动电话上显示的时间,11:10p.m.,1月15日。他抬头向空中吁出长长的一口气,拨通了电话簿上T字打头的第一个号码。

      结束了新年的各种演出,按公司传统,接下来将有一次对外综合音乐会,地点就选在市民会馆。只有在这个时候,隶属于公司、只能在CD封面上见到的艺术家们才会聚到一起,展现出自己的现场表演。当然,相互间也会有交叉合作。比如,今年与清濑搭档的便是公司里颇有资历的萨克斯乐手。这位老爷子对待任何事情都非常严格,虽然待人是挺和气的,但不论清濑的演奏还是舞台的灯光,都要反复好多次才勉强能说句“还行”。托他的福,今天的排练又持续到了深夜。

      不知不觉,与公司的一年合约即将到期,从作品的销售情况来看,还算是稳中有升,虽然收入赶不上大型唱片公司,可只要能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也就行了——清濑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很意外的,电话那头的他并没有在店里,听上去鼻音很重,恐怕是感冒在家休息吧。清濑突然有些内疚,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对方。

      “没关系的,”那头的男人说,“平常这个时候我肯定是在店里,所以清濑老师才会放心的打电话给我吧。”

      “嗯。”他心里稍微宽慰了点,“那我到了再联络你。”

      收到确定的答复后,清濑合上行动电话,稍微加快了一点步伐。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拐进去,从货架上拿了内裤和毛巾。收银员惨着一张睡不醒的脸慢慢的收钱找钱,等着的人却担心对方会产生奇怪的联想而有些焦躁。

      之前听说他公寓底层的门铃坏了,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仍然没有修好。写完“麻烦帮我来开门”,清濑在后面加了句“不好意思”。不多会儿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男人推开门,一边发着抖跺着脚,一边微笑道:“欢迎回来。”

      他总是这样。清濑如此想着,小声嘟哝了一句“我回来了”,跟着男人进了门。

      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暖,男人的理由是,太热了会让血液流速加快,病毒岂不是跑得全身都是么?看到清濑认真思考这话的真实性时,他却突然来了一句:怎么可能!

      这家伙!他真的,总是这样呢!

      和橘成为所谓的恋人,是在从学校离职后不久。橘从家里搬出来,住进了便宜的公寓,全力投入酒吧修行之中。清濑则在同一个酒吧以演奏钢琴为生。尽管同居或许可以稍微减轻一点收入微薄带来的经济压力,两个人却从来都没提起过这回事。只是每天在工作地点见面,工作结束后各自回家。

      老实说,清濑对这样的关系感到很安心。身边有一个人,离自己不会很远,也不会很近。他会关心我,又懂得掌握分寸。虽然感到如此狡猾的自己非常可耻,但他不知如何才能改观这种状态。

      “不用强迫自己改变的,”橘曾经说,“因为人总有一天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总有一天。”

      于是我便这样放任了自己么,他心想。可他转念一想,

      “清濑老师怎么会忘记带钥匙呢?”穿过窄窄的走廊,是兼具客厅卧室之用的单间。橘一边说一边抽了张餐巾纸擤了擤鼻涕,脱了外套后飞快的滚入了被窝。“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呢。”

      “都过了那么久了,能不能不要叫我‘老师’了啊……”清濑放下背着的包,取出内裤和毛巾,“浴室借我用下。”

      “用吧用吧,”橘扔出一团餐巾纸到床边的纸篓里,“不过要付使用费哦。”

      清濑愣了愣,随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千元纸币放到桌上,转身把“我开玩笑的啦”的声音甩在后面,进了浴室。

      怎么会忘记带钥匙呢?他才不是那种人。清濑只是突然想到了橘以前说过的一句话:钥匙多,心事也多。相比只有一把钥匙的橘的钥匙圈,他的却挂着各种钥匙。公寓门、衣柜门、抽屉,还有几把老家的。对任何东西都不放心,所以才想把它们都锁起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这是他自己领悟到的。

      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就忘记呢?

      那我为什么要撒谎?清濑看着肥皂泡顺着漩涡逐渐消失在出水口,出神的想。

      洗完出来穿衣服的时候,装在裤子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电话那头传来奇怪的生日歌声。跑进房间,发现那窝在被子里的人正拿着电话冲自己微笑。“Happy birthday to dear清……阿嚏!”

      清濑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喷笑出来:“别着凉了。”说着走过去把橘的被子掖好,顺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嗯,没有发烧,看来只是普通的感冒。

      “正好十二点呀,”橘放下电话爬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个电吹风,“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就让我为清濑老师吹吹头发吧。”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师’嘛。”换上橘宽大的睡衣裤,清濑的样子也十分有趣,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橘的床,他老实的背对对方盘腿坐下。

      “说起来,已经有很久没回老家了吧?”橘先用毛巾擦起他的头发来,“生日还是要和父母一起过比较好吧。”没等清濑回答,他接着说:“毕竟你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受难日呀,应该好好感谢她才对。”

      清濑觉得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人事物了,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话是这么说……”他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回应,“可我跟我妈妈关系不太好……”

      “为什么?”橘帮他擦完头发,插上了电吹风的电源,嘈杂的轰鸣声淹没了他们的对话,于是房间里陷入了带有噪音的沉默之中。

      为什么呢?清濑想。是因为她的过度保护让我都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反抗期,就这么变成了大人?还是因为她由于父亲偶尔对其他女人献殷勤而歇斯底里并且愈演愈烈?他忍受不了这样的女人,所以才对婚姻、乃至异性产生了种种的厌恶。

      最近一次回老家,是在大学四年级的暑假,原本想利用最后的暑假尽情放松一下,可父母却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善些许紧张的关系。看着发生任何不快都怪罪到父亲当年的“劣迹”上去的母亲,清濑突然感到十分悲伤。他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凭藉什么维持到了今天,假如彼此伤害,又为何要继续下去。他不是女人,大约他永远无法体会这种感情。他只记得那天自己流了很多眼泪,有种看破红尘的绝望感。人类的心原来是如此靠不住的东西,除了自己,我还能相信谁呢?

      行动电话响了一下,似乎是有短讯。橘腾出一只手帮他拿过来,打开一看,他愣了一下。

      “吹好啦,”思想间,他感到笼罩在头顶的热风消失了,一双大手温柔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这位客人,对我的造型设计还满意吗?”说着,还煞有介事的递来了一面镜子。

      然而镜中映出的自己却是模糊的。不,应该说,是自己的眼睛模糊了。

      可恶,怎么会这样……

      觉察到自己的异样,橘挪到他的正面。没有看他低下的头,更没有看他行动电话上的内容,只是把他搂到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关上灯的房间很安静,身边的人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清濑拿出行动电话,再次看了一遍那条短讯:“二十六年前的这个时候,你还未降生。爸爸守在产房外,妈妈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临时决定剖腹产。之后你一年年长大,我们这三口之家是多么幸福啊。”

      落款是母亲。

      清濑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着一次次生日时的情景。父亲会在当天的日历上写:“小明明今天三岁了。”母亲则会准备好一个小蛋糕以及很多漂亮的菜肴,大家一同坐在摆着日历的桌前合上一张影。四岁、五岁也都是这么过的。尽管长大以后不再过那么孩子气的生日,可对于很早便记事的他来说,这些无疑都是再珍贵不过的回忆了。

      然而清濑能从那短讯中看出母亲的咬牙切齿,她想说的并不仅仅是字面上那么简单。当然她并不一定是对着自己,可她总想拐弯抹角的表达对父亲当年所作所为的不满。女人真是可悲的动物啊……回忆起过去或许并不会令他太过动容,可想到这,却会使他控制不住地再次湿了眼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清濑突然想,我为什么会在生日前一天来到橘这里?我究竟想从他这里寻求到什么?橘身上的热量透过睡衣慢慢的渗透了过来,清濑情不自禁的往他那边靠了靠。大约我只是需要这么一个身边的存在,仅此而已。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不,或许连喜欢都嫌奢侈,顶多就是“在意”吧。哪怕不在意我,而只要在身边,就好了。

      然而,难道自己这种念头就不可悲了么……?

      离开橘家时已经是中午了,下午还有排练,不能久留。不知是不是被他传染了,清濑觉得稍微有点头重脚轻。在自动售货机买了罐咖啡喝下去,才缓过一点来。

      排练地点的空调开得很足,清濑脱下外套的时候,从口袋里滚出一串钥匙来,然而这却并不是自己那串。那钥匙圈上只有一把钥匙,并且夹着张小卡片:

      清濑老师,把你二十六年的心事寄存在我这里如何?——橘

      他不禁扬起了嘴角,然而鼻子却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我生日这天,关于这两个人不能不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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