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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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兰生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百里屠苏，就拉着百里屠苏陪他去菜市场溜了一圈，提了两口袋新鲜菜回到院里。说是为了感谢晋磊对自己理想和生活方式的大力支持，方兰生挽袖子亲自操刀，给晋磊的亲兵大伙煮了顿足够让这些一天到晚在军队里啃干粮的大老爷们想念上十几年的早饭。
其实他就是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顺带搞了盘下粥的冷菜。
皮蛋买的现成的，切成粒，一水儿码好，搁在砧板上。肉选的是上好的新鲜精肉，一律剁成了肉粒，才又把米洗净了，上锅煮。煮了大约半小时，香味已经溢满小半个院子了。一群大老爷们站在院里，早操也没心思做了，喊也喊得不响亮了，就只想吸着鼻子，闻那粥香味。
喉咙痒得慌，口水也多得慌。
没多久，有人开始发牢骚了：这香是香，可这煮锅粥怎么也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那么慢啊。这糠都能煮成烂糊糊了，他一锅米还没煮熟？
好等歹等，团长的表弟终于喊了一声：“好了！自己进来端！”
早有嘴馋趴门口等着的赶紧推进去——推进去一看，就见大锅里的粥冒着腾腾热气，香气四溢。还有五个装满了咸菜的碗在桌上搁着，咸菜是从菜市场买来的正宗湖南腌豆角，黑不溜秋的，闻着就很下饭。另外有三盘像是冷盘的三椒熏茄。
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舀了粥，又把下粥的菜端到院里临时拼好的大桌子上，才一齐坐下吃了。粥味清淡，佐以味道香浓的腌豆角和三椒熏茄是正好的。
这些或粗放的或假斯文的军人们吃几口就叫几声好吃，夸得方兰生都快脸红了。
稍微了解些内情的傅义就说：“方小兄弟，你真不考虑一下跟着我们老大混？可惜啊，太可惜了……”
不了解内情的一众人听了这话也忙道可惜，又有劝他留下的，又有干脆放话不答应就不让他出大门的，是什么样的都有——都惦记着让方兰生的手艺给自己打牙祭呢。
方兰生嘿嘿笑了两声，摆手：“不成不成，那可不成，我是铁了心要白手起家的。”言下之意，既然要白手起家，怎么能跟着自己表哥混，吃他打下的基业。
说罢方兰生偷瞄晋磊和百里屠苏，企图请求支援。晋磊见状，笑笑止住了那些人的胡闹，把话题带往了另一个方向：“有得吃就赶紧吃！少说废话！这盘茄子很不错，你们多吃点。”
百里屠苏不动声色地吃了半碗粥，在一众抢菜高手中手法迅捷精准地夹了八筷子腌豆角、十一筷子三椒熏茄，又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赞了声好。
明面上没说一个字。是那样冷静沉着。
虽说没什么实际表示，方兰生早上做菜的过程他倒是有幸全程观摩了一场的，不谈粥，单说这份当冷菜的三椒熏茄，制作过程在百里屠苏看来就已经繁琐到了一定境界。茄子事先用油煸焉了，又捞出来，重新倒油入锅，倒辣椒和花椒进去爆香，接着又倒茄子上味，戳烂了，再撒点胡椒上去，如此这般，弄好了，还要放一边。按方兰生的说法，放凉了浸着才够入味，才好吃。
百里屠苏又想起早上在厨房里的时候，方兰生跟他说过的话：“木头脸，我可是铁了心跟你走了啊，昨晚已经跟我表哥说好了，他同意放我们两个一块走，也不追究我们偷听的事了。怎么样，你可得帮我把这个军妥妥当当地参了。不然可对不起我这份两肋插刀的义气和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
“……”百里屠苏点了一下头。当时没回答。
现在百里屠苏端着手里的碗，看着碗里的粥认真思考：方兰生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看到死人还要吐两把的书生进了军队，能进什么样的班呢？
参谋班？
不行。他们黄埔军校正规毕业的，在打过几场战之前也最多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菜鸟。更遑论方兰生这种半吊子了，他连个纸上谈兵的也算不上。
助理？
做谁的助理，什么样的助理，这也是个问题。再说谁会需要助理……师兄？
说教爱好者碰上话唠爱好者吗……百里屠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打住了念头。
那么就……
百里屠苏思定，又伸出筷子，手法迅捷精准地夹回了盘子里的倒数第二条腌豆角。
茄子已经被抢光了。
总之，聚餐这东西，就重要在一个聚字，味道其次，吃的主要还是个氛围。当然，因为气氛太好，以至于这顿饭被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回味了好些年。
——据说，据说啊，新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还有个幸存的老兵对当年长沙的一顿早饭念念不忘，直说百里屠苏、我跟他也一桌子吃过饭的。当时还有个人，那个姓方的谁，可是我们团长的表弟，腻贤惠，菜烧得腻好吃，现在想起来就流口水啊……可惜后来……
后来怎么了，那个方姓的谁到底是谁，当时的记者没写出来，兴许是那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也兴许是记者认为，并没有值得写的。
毕竟，那是一篇关于这位老红兵近二十年生活的报道。
我们再回头来说说当时的情景。吃罢早饭，晋磊就用某种方式和陵越取得了联系。说是和他的宝贝师弟照上面了，预备给他送回去。一面不由分说地就准备了一辆马车，在中午前，就把百里屠苏和方兰生两个捆一块打包丢上马车，打算给赶走。
按晋磊的说法，那是你爱怎么爱怎么，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以后要是碰了壁，可别跑到老子这来哭鼻子。
方兰生撇着嘴说哪可能？本少爷打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余美颜见了也不例外。
他刚一说完，别人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倒先闹了个大红脸。暗道晦气，拿谁做比喻不好，非拿余美颜形容。再看其他人都没听懂的样子，料想他们并不知余美颜是谁，才稍解尴尬。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才胡乱绉的混话。平时说话没关口惯了，想到什么就脱口说什么，这会儿方兰生只觉尴尬，也再说不出什么来。他只能抓着马车帘子和晋磊对视。不说话。
晋磊想了想余美颜是谁，只觉耳熟，一时没想出来，就特嫌弃地挥挥手：“快滚。”
方兰生这才满意地滚了。
他和百里屠苏由一个识路的小兵驾车带路，往长沙城外驶去，目的地在南面。
方兰生坐在马车里，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谁也没听过余美颜。
刚这么想呢，就听对面属于一块木头的声音——那声音还附带刻意憋住的笑意——响起：“余美颜见了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