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叶苏颜

11、遥寄彩笺传尺素

　　云逸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下，等着念清自行交代。
　　念清绞着双手，心里一阵慌乱。她一五一十地将阿鱼如何来到岛上，她又如何施救，两人如何作伴告诉了云逸。
　　她见云逸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一挑眉，含含糊糊地几声笑，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知师父如何作想。
　　一直说到阿鱼的离开，她摊开手心，将那颗红色的小珠子递给云逸。
　　云逸只是看了一眼，眼底有些悸动，却没有多话，拢起她的手心，说：“既然是临别所赠，你就收下吧。”
　　说完，仍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念清，念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好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师父，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云逸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活像一只小白兔，终究没能忍住，大笑了出来。
　　念清瞠目结舌地看着云逸的笑颜，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本应该生气的，却看着他的笑颜发呆起来，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这样开怀大笑的模样了，心里只有涩涩的又暖暖的感觉。
　　转眼间秋去冬来，长生殿上似乎已经恢复了三年前的样子，念清一直琢磨着如何向师父开口提及下山的事情，却不料云逸先开口了。
　　屋外是寒冬腊月，银雪飘扬。念清正和落明烟、方子路堆雪人，不远处是子明在给他们烤鹿肉，大声喊着让明烟和念清小心些别摔倒了。
　　小院子里长青正在和云逸对弈，这两个人不下足四个时辰是决不罢休的，落雪已经在身上盖了一层，两个人都毫无知觉，远看着倒真像是两个雪人一样。
　　念清他们玩够了，就都围着火堆烤鹿肉吃，香气把在藏书阁看书的白子书都引来了，一群人更是笑笑闹闹个不停，念清远远的看见他们的棋局似乎结束了，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正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就听见后脑勺一阵风声，本能地闪开，就看见一个雪球贴着耳朵飞过去。
　　念清顿时顾不上云逸和长青在嚼什么舌根了，返身回去和他们大战了起来，一时间长生殿的后花园里全是雪球乱飞。
　　次日一早，念清像往常一样准备清扫庭院，却远远的看见云逸半倚在回廊边喂鱼。
　　念清走过去，还未开口，就听到云逸淡淡地说：“寒冬腊月，不知道人间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念清见他似有感慨，笑着回道：“快近年关了，人间自是张灯结彩准备过节呢，无论穷人家富人家都要开始备年货了。”
　　“哦，”云逸转身看着念清，淡淡一笑：“我太久没有在尘世里呆过了，连凡间那些热闹的场景都给忘了，阿清想不想陪师父去凡间看看呢？”
　　念清没想到苦思多日无法开口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拉着云逸的衣袖追问：“真的吗师父？我们要下凡了？什么时候啊？”连语调都无法控制的带上了喜悦和兴奋的味道。
　　云逸捏了捏念清的脸，心里暗叹：“阿清的脸蹂躏起来就是舒服啊！”
　　念清挣脱云逸的魔爪，连连追问，云逸也不理她，只任由她追在身后不停地问。很久以后回廊上似乎还回荡着他们的笑声，伴着长风吹向无际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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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念清真正站在海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闻到的是海风微咸的腥味，还有农家在准备晚饭的香味，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来到人间了。
　　一百多年了，从她离开双林镇到蜀山开始，她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来到尘世了。人间似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代的变迁，民风的改变甚至是服饰语音的微妙变化，这些都在提醒念清：世间最可怕的法术不是火不是风，而是时间，他仿佛看不见的手，改变了你身边的一切，而你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等到发现时才知道已是沧海桑田。
　　念清闭着眼睛，准备循着香味往小渔村走，冷不丁踩到了一个贝壳崴了一下，却被一双手扶住，念清睁开眼睛，云逸略带责备的眼神让她轻笑出来。
　　云逸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责备：“还笑。久未经凡尘，连路也不会走了么。”
　　念清忙歪着脑袋行凡间礼仪：“是，哥哥，阿清知道了。”
　　云逸听到这个称呼也忍俊不禁。
　　原来二人为了不招惹麻烦，都以法术幻化出不同的面孔，对外也称兄妹二人游历河山，二人的面容都是清俊之姿，比起原先的容貌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云逸看着不远处的村落，说：“走吧，晚了就不好借宿了。”
　　念清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捡了贝壳就来。”
　　云逸点点头，就往村落的方向走去。念清拾起刚才绊到她的贝壳放到耳边，果然有阿鱼传来的消息。
　　自从阿鱼离开之后，她们一直靠着鱼儿传递消息，她知道他平安回到了族群，族里也没有再怪罪他。又告诉了他自己要和师父一起游历人间的事情，两人也约好互通信件，只是这些信件，都是通过水里的鱼儿和贝壳来传递的。
　　念清起初还很不习惯，有一次她正在给岳莲池里的鱼儿喂食，冷不丁一尾红锦鲤鱼跃上回廊，她正捧起她准备放回水里，谁知道鱼儿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她把鱼儿抛到水里，接着就听见鱼儿“哎呦”一声，念清才反应过来是阿鱼来信了。接连受了几次惊吓，念清才算适应了阿鱼百变的传信方式。
　　这次阿鱼告诉她，族里要派他和离若上岸办事，他会一直和她保持联系，说不定还会遇到呢，末了，叮嘱念清要小心。
　　念清放下贝壳，远远看了无际的海水，便笑着追云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