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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   沉寂许久的素锦阁,就好似迎来了春天一般,一夜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就连寝宫外荒废已久的花木都开始有人打理。聂宝珠一早醒来,去陈答应那儿服侍她更衣梳洗,便瞧见三五个宫女在寝宫外流连。聂宝珠冷脸瞧着她们,她们便不慌不忙地弯下腰去,摆弄着脚下的土铲,好似在忙着为牡丹枝松土。

      “那些牡丹花久久未有人打理,本来也都野惯了,平时总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但当一阵及时雨到,总也会忽然娇艳一把,让人惊喜不已。”

      说话的是陈答应。
      她在聂宝珠的服侍下更衣梳洗,此刻正坐在桌旁静静地用着早膳。桌上摆着十味小碟,碟碟都装着精致的点心糕品,用鲜嫩花瓣妆点着。一壶香茗在旁,是刚刚沏好的,漫漫散发着清香。让人难以想象这儿是素锦阁!是前几天还喝着发霉茶叶的,素锦阁!

      但陈答应的面色却没有因为桌上的精致早点而高兴,反而神色之间的落魄更深,她郁郁地吞食着一块马蹄糕,口唇苍白,眼下淤青一片,显眼昨夜未能入眠。一边机械动着唇齿,一边瞧着寝宫外来来往往,佯装忙碌的宫女们,接着说下去,

      “那些野惯了的牡丹,此刻却忽然被人如今‘殷勤照顾’,反而会命不久矣呢。你瞧,宝珠,那一株牡丹被不断地松了土又松土,根须都快露出来了……多可怜……”

      “奴婢这就去和她们说说,让她们别折腾素锦阁的花草了。”聂宝珠说着,陈答应却摇摇头,淡然道,

      “算了……她们暗中虽是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但明儿里,总要有个身份才好待在素锦阁。所以佯装栽花的,随她们去。佯装打扫的,也随她们去。她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宫女,宝珠,你不要和她们冲突了才好。”

      “是,主子。”聂宝珠说着,眼眶一酸。陈答应落魄至此,言语中却还处处照顾自己。这般好的女子,为何要忍受如斯命运?

      陈答应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幽幽入口时,瞧着聂宝珠眼眶微红,就豁然地笑了笑,对她说,

      “宝珠,你怎么了?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以前缺衣少食的,想喝杯好茶都没有。你瞧眼下,昨日午后,皇后才命人送来了新的云锦被,说秋意渐浓,怕冻坏了我。昨天夜里,皇后又派了工匠来巡视了下素锦阁荒废许久的厨房,都收拾妥当了,今儿个一早新厨子就派来了!”

      “是呀,不就是怕陈答应您乱吃东西,自我了结性命吗!所以不仅仅是宫女太监,连厨子都派了自己人来,开出来的菜单味味都是滋补安胎的佳品!何其讽刺!皇后娘娘根本就是在讽刺主子!”

      “嘘……”陈答应脸色陡然一变,轻却厉声道,“如今素锦阁什么环境,宝珠你再不可以胡言乱语!”说罢,目光一柔,又是说,

      “我知你好,也知你愧疚自责,所以更不忍心看我在皇后娘娘的计谋里越陷越深。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宝珠,就算没有你在皇后面前的谏言,我一样是死,逃不过的……所以,你不需要为我再想,多为自己想想吧……我怕到时候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你……”

      陈答应凄然一笑。
      一时之间,宝珠的眼前浮现出雪语那张稚嫩的脸。

      陈答应的声音都发颤了,“我只怕会连累你……就像连累雪语一样……”

      “主子……”

      她居然并不恨雪语,纵然被狠狠出卖,沦落如斯。
      宝珠心中顿时酸涩不已,垂着头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匆匆告退而去。

      走到寝宫门前,一名佩着剑的宫女就拦住了她。宝珠知道她叫明香,见她伸手查看起陈答应未用完的早点,皱着眉说道,

      “怎么吃得这么少?陈答应她,不是想绝食吧……那么今儿个中午,让厨子做上几道开胃口的菜肴,我也陪着陈答应用膳好了!”

      聂宝珠咬牙,很想白她一眼。但也想到陈答应的嘱咐,也只好顺从道,

      “也好。宝珠代主子多谢明香姐姐了。”

      明香于是得意地点了点头。
      又往寝宫望一眼,见陈答应正目无表情地枯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好似死人一般。终于,陈答应微微扬了扬脖子,明香才安心下来。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借口进寝宫里打扫。

      其实,是贴身监视吧!怕她寻死,怕她绝食。要留着这个贱妇见皇上。
      宝珠无奈地摇摇头,一闭眼仿佛就能瞧见皇后那张森森而笑的脸。

      ……

      入夜之后,天有些起风了。
      宝珠扶着陈答应上床就寝,盖上皇后娘娘亲赐下的云锦被,伸手就要解下床边的帷幔。

      却见白天那名宫女,明香捧着个香炉就进来了,轻轻摆在桌上,顿时寝宫里散开一股宁神安心的香气。

      这香味儿倒也让人舒服,可明香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瞧她安置完香炉,居然就硬留着不肯走了,直直就立在陈答应床榻的附近。
      聂宝珠轻轻皱眉,眼见着越皱越深。觉得床上的陈答应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这才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宝珠努力和颜悦色地问道,

      “明香姐姐,主子要就寝了,吾等下人已经可以回偏厢休息了。”

      却听明香莞尔一笑,道,“宝珠妹妹先去偏厢歇息吧,皇后娘娘吩咐过,要明香好好照顾陈答应的。如今陈答应身怀六甲,半夜里随时会需要有人照顾。明香留在寝宫中,不会发半点声音,绝不会打搅陈答应。”

      “这……”宝珠还想说什么。

      明香的眼神却是一冷,道,“昨夜宝珠妹妹离开后,明香也是这般静静守候在寝宫中的。不信你问问陈答应,可有觉得任何不妥?”

      宝珠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而望向陈答应,见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笑,点头说,

      “宝珠你去吧。明香昨夜就是这么……守着我了,挺好的。你就去了吧。”

      说罢,陈答应越发意味深长地握了握她的手,宝珠也只得点点头,躬身道,

      “既然如此就劳烦明香姐姐了。宝珠退下。”

      她走出寝宫,步下一阶阶汉白玉的台阶,回望着,此刻好似是牢笼一般的素锦阁。
      皇上应该还有几日就要回宫了吧。
      陈淑然的结局就好像是此刻的黑夜,看不见,摸不到,让人只是望着就心生恐惧。

      ……

      隔天,陈答应从黑夜中无可奈何地迎接黎明的到来。
      睁开眼,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聂宝珠,而是……雪语。

      她骤然一惊,下意识抓住了云锦被的一角!定定睛,才发现宝珠状似无奈地站在雪语的身后,道,

      “主子,雪语是……是吉嫔娘娘派过来服侍主子的。今儿个由雪语为主子更衣。”

      雪语随即屈身向陈答应请安,眼眸低垂,神色刻意地平淡着。就好似她是第一天来素锦阁,是第一次见到陈淑然。
      但佯装就是佯装,无论雪语如何努力,却怎么掩不住她眉眼之间因紧张呈现的青灰色,和她紧紧握拳的双手。

      想必,陈答应也发现了吧。
      因为聂宝珠瞧见陈答应的神色暗了暗,随即却抿嘴轻笑了起来。也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雪语温和道,

      “今天天气如何?”

      “回主子,天还不错。”

      “那给我拿那件天青色的宫服来。”

      那件天青色的宫服是用银线绣着朵朵祥云,鹅黄色的丝线勾勒成花鸟的图案滚边,瞧着就给人一种明媚灿烂的感觉。原本这身宫服被放在衣橱里,打扫时聂宝珠倒是见过几次,可倒是没见陈答应穿过,怎么现在无端端就特地要求穿这件?

      聂宝珠不明白。
      但她瞥见雪语猝然一愣的神色,宝珠想,雪语定是明白的吧!
      兴许,那件衣裳是代表着曾经的陈妃娘娘和雪语,这对主仆之间的一种回忆吧。

      聂宝珠懂了,于是就不声不响地退了出来,留她们俩独处。
      步在寝宫外,不出所料地遇到了明香。她虽身在廊下,眼神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寝宫里,问聂宝珠,

      “到底是主仆情深,陈答应和雪语,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

      聂宝珠干笑一声,不想和明香多语,垂头离开了。

      ……

      雪语回来了。
      虽,显然是吉嫔娘娘觉得她没用了,摆着碍眼,又懒得听她的祈愿。或是吉嫔娘娘根本就没能力送雪语回乡,索性就打发了她回来,当垃圾似地丢弃了雪语。但,陈答应却好似当这是一件喜事来瞧,这一天连用膳都挂着笑意。

      雪语收拾了残羹后,目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寝宫忙碌。
      聂宝珠留着为陈答应沏茶,明香也正巧走开了,寝宫里空空落落的,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几天之前的寂寥样子。

      忽然,就听见陈答应清清淡淡的声音,

      “宝珠,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怪责雪语……”

      聂宝珠听着,就放下了手中的茶具,回应道,

      “主子对相处甚短的宝珠都如此照顾,更何况是跟随主子多年的雪语。”

      陈答应羞涩地笑了笑,说,

      “是我想通了罢了。其实在你来素锦阁之前,我就隐隐察觉自己有了……”

      她说着,柔柔摸着自己的小腹,感慨着,

      “皇上将我打入冷宫,却从未见我忘情。于是背人耳目地,曾经好几次让最信得过的御前侍卫偷偷在半夜护我出素锦阁,与皇上见面。这般的眷恋,是淑然这辈子的幸运。可这份私情是不被容许的。我明白,也更明白这个孩子绝不容于世……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有了,我终日惶惶不安,祈求上苍这只是错觉!越是害怕,就越是难以忍受冷宫的孤寂,也就越发依赖身边唯一的人,雪语……
      宝珠,你刚来的时候,我总是因为雪语偷跑出去而乱发脾气吧……”

      宝珠默默地点点头。

      “想来,那时的我还真是担惊受怕得很,甚至是迁怒于雪语了……反倒是现在,一切都被雪语点破了,揭穿了,赤~~裸~~裸地摆出来,我反倒可以轻松一些。只可惜,终究连累了皇上,身为皇上的臣妾,居然要皇上来收拾这个困局……”

      宝珠忍不住地说,“可本来就是皇上造的孽……”

      “不可胡言!”陈答应柔声打断她,又笑道,“宝珠,有时候你还真是口无遮拦。以后我不在了,你自己要小心才是。”

      “主子……”

      “算了。”陈答应说着,深深地吸一口气,“现在的我,不怨天,不怨地,一切都是命罢了。是我之前太张扬,才会惹得皇后如此记恨。是我连累雪语要老死宫中,才会惹得她愤而告发我。是我太受皇上恩宠,才会惹下这段祸因……”

      宝珠听不下去了。陈答应这哪儿是放下一切?她根本是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抗!
      宝珠刚想开口,却听陈答应幽幽吟诵了起来,

      “人生是一只只孤独的魂魄转世投胎,在人间发的一场梦罢了。虽真实得很,有悲有喜,有苦有甜,有爱有恨,但终究会醒过来。梦醒之后,梦里的荣辱成败都带不走,那魂魄就更空虚了,愤愤地就赶紧投下一次胎。轮回不息,只因看不开。”

      聂宝珠只觉得耳熟,随即一股虚脱之感从身体里弥漫出来!
      恐怖!好恐怖!
      这话儿在哪儿听过?是谁说的?谁?

      陈答应顿悟似地一笑,“这是我小时候,偶尔一次机会遇到有大神通的空呈道长,听他所说的一番道理。宝珠,我想,我的梦就快醒了……”

      我的梦,就快醒了……

      陈答应说完,眼角落下一颗泪,“而我这一世的梦做得如此轰轰烈烈,胜得骄傲,败得惨烈。想必我的魂魄也会不甘心地赶紧投胎下一次,那我的那一世定会活得更加洪烈吧……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宝珠!”

      聂宝珠听不下去了,再也听不下去了!
      陈答应分明是濒临绝境,疯言疯语了!她怎么可以用空呈道长那个混蛋的话来宽慰自己?那个老妖怪空呈道长,他只会妖言惑众害得他人家破人亡,那个老妖怪的话怎么会有道理?

      聂宝珠只觉得一股气血往脑袋中涌,一时之间无法面对陈答应,便不顾礼数地丢下没沏好的茶逃离了寝宫。

      ……

      她在素锦阁外冷静了片刻,绕着宫墙一圈圈地猛走,狠狠拍打自己的脸蛋要自己清醒。

      终于,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回到素锦阁里,她遥遥瞧见雪语的影子一闪而过。聂宝珠于是心念一动,想追上去和雪语说说话,却见雪语鬼鬼祟祟的样子,东张西望着。聂宝珠心下一颤,本能地也躲起来了,蹲在一丛杂草后面。

      雪语张望了一番,似是没瞧见什么人。不多久,从门口进来一名宫女,衣着华丽,笑中带傲。

      聂宝珠心中的不安渐渐涌上来。
      来者是春兰。是武贵妃娘娘的近身宫女,春兰。

      一瞧春兰来了,雪语就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低头对春兰说了些什么。隔得远了些,聂宝珠听不真切。只觉得春兰到访素锦阁,那定是武贵妃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了。那武洛林本就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已然彻底拿住了陈淑然,武洛林派春兰来,究竟还要做什么?

      聂宝珠努力伸长着脖子,竖着耳朵。
      见雪语好似陡然一吓,面色惨白,声音也顿时大了一些,惊得结结巴巴,

      “你要我……为什么,皇后娘娘不是要……”

      但见春兰眼珠子一瞪,雪语就缩了声音,连身子都要缩成一团。
      春兰轻轻咳嗽一声,道,

      “你回乡的心愿,吉嫔娘娘纵然办不到,可对于后宫其他的贵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雪语明白!”雪语忙不迭地点点头。

      “只是你要后宫的贵人帮你,就要体现出你值得帮的价值来……”春兰勾起嘴角一笑,嘴唇忽地凑到雪语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你可知道,宫奴的故事……”

      春兰说得窃了,宝珠再也听不真切,只见雪语的神色越发难看,双腿都开始打颤。

      春兰喃喃着说完了,后退几步,傲然笑道,“你记住,今晚一过,你回家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雪语谨记。”雪语哆哆嗦嗦地行礼,春兰转身就走了。

      聂宝珠躲在杂草丛中,直到雪语也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她才走出来。
      心中惶然,却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素锦阁中漫无目的地晃悠了几圈,怎么也理不清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

      ……

      晚膳过后,雪语抢过聂宝珠手里的活儿,收拾了碗碟出去了。
      陈答应靠在贵妃榻上,翻阅一本佛经,聂宝珠枯枯地站在一旁。忽地,她就忍不住地问陈答应,

      “主子……”

      “怎么?”

      “你可听说过‘宫奴’的故事?”

      “‘宫奴’”陈答应抿嘴一笑,“怎么,宝珠你没听过吗?我以为这个故事流传得很广呢,在民间几乎是家喻户晓的消遣段子。”

      “主子可否说给奴婢听听?”

      陈答应有些好奇,但终究还是放下佛经,说了起来,

      “故事是古时候某个国家的皇帝,他出征归来,带回宫一个敌国的公主做战利品。那位公主虽成了宫奴,却因生得如花似玉,皇帝忍不住宠幸了她,结果宫奴就有喜了。皇帝却并不高兴,因为大臣们都反对宫奴生下孩子,因那个孩子有一半皇帝的血统,一半敌国的血统,着实不详。皇帝表面听从大臣的意见,下令强行给宫奴流产。其实是命人偷偷护送她出宫,在宫外生下了一个孩子,并把孩子交托给一家寺庙抚养。长大之后,那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揭竿起义,最终推翻了皇帝,还杀死了一众当年逼迫宫奴流产的大臣……这就是宫奴的故事了。”

      陈答应说完,见聂宝珠俨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便重新拿起佛经翻阅。
      聂宝珠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个个疑问。
      宫奴的故事。
      为何雪语问春兰为什么,春兰要说给雪语这个故事?
      到底暗示着什么?

      贵妃榻上的陈答应安然地又翻过一页,却因为妊娠,忽地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聂宝珠赶紧上前,骤然闻见一股浓郁芳香的药味儿传来,只见是雪语垂头,捧着一只药碗走了进来,

      “主子,这碗七心保胎药是御药房特制的。”

      “先是食疗,后是药补吗。”陈答应凄凉一笑,便在宝珠的搀扶下起身,接过药碗闻了闻,道,

      “好似闻一下,就舒服多了呢。”

      雪语却不说话。
      宝珠瞧着她古怪的神色,脑海中闪过‘宫奴’的故事。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她赶紧拍掉了陈淑然手中的药碗,

      “主子,这药有毒!会让主子流产!”

      陈答应一愣,药已经泼在天青色的宫服上,乌黑了一片片祥云。

      “宝珠你什么意思……”陈答应颤声道。

      聂宝珠就狠狠望着雪语,说,

      “皇后娘娘想留着主子的肚子,让皇上回来难堪。可皇后虽计划得好,但武贵妃娘娘知道了,却明白这其中所要承担的风险!”

      “什么风险?”陈答应问着,顿时也明白了,“宫奴!宫奴的故事!

      “是了。”聂宝珠点点头,“武贵妃娘娘怕皇上回宫后,会好像宫奴的故事一般,阴奉阳违,偷偷保住陈答应肚子里的孩子,从而留下祸患!所以武贵妃定是谏言了皇后娘娘,要在皇上回宫之前就拿掉陈答应的肚子。”

      陈答应颤声喃喃,也明白了过来,
      “……而要定下我淫~~乱后宫的罪名,其实根本不需要孩子,只需太医验证我曾经流产过,就行了。皇后根本不需冒着留我孩儿的风险……可是宝珠,你怎么知道的?”

      “我偷偷瞧见了春兰与雪语会面。见雪语神色异常,也听见春兰说给雪语听,宫奴的故事。”宝珠答。

      陈答应听了,望向瑟缩在一盘的雪语,眼中盈满了悲凉。
      雪语却好似陡然被这份悲凉所刺痛了,她蓦地挺起了腰板,厉声道,

      “是啊!陈淑然!这药里的确加了东西,会叫你流产,会叫你无比痛苦地失掉孩子。可那又怎么样?宝珠你真是多管闲事,那孩子本就不能留!皇上就算回宫了,皇后娘娘和武贵妃娘娘也绝不会容许这孩子留下来的!宝珠你保住这孩子一刻,还能保住他一世?真可笑,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也是个宫女,你和我一样,是贱婢!你凭什么逞英雄?你为了陈淑然得罪皇后和武贵妃,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你会老死在宫里!你会永远见不到自己的至亲!”

      雪语几乎是咆哮着对聂宝珠。
      聂宝珠在盛怒之下,见雪语满目苍凉,自己却也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她凭什么逞英雄。这孩子,她保住了又有什么用?

      但紧接着,房顶上忽然是一阵脚步声掠过。聂宝珠一惊,她凭自己小时候的一点武功底子,本能地抱住陈淑然躲在一边!

      随即是一声惨叫!
      聂宝珠睁开眼,见雪语的右臂中了一支飞镖,惨声倒地。
      飞镖是从屋顶上射下来的。

      莫不是屋顶上早就有武贵妃的人守着,若陈答应不肯喝药,便是其中有诈,就直接要杀了陈答应了结此事?

      聂宝珠转过千百个想法,转念之间,凶者已经从屋顶上下来,轻巧地落在寝宫外,正一步一步踏进来。

      没有人来。
      没有任何人阻止他进来。
      就连素来监视在寝宫的明香都不见了!

      聂宝珠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凶者是武贵妃派来的。

      雪语兴许也是这么想的,她哀嚎着爬到一旁去,紧紧躲在柱子的背后。这危急的一瞬间,她却还把脑袋伸出柱子,厉声道,

      “宝珠,你快过来!你听我的劝,你保得了陈淑然一时,保不住她一世。她横竖都是死了,你何必搭上自己?”

      宝珠听得出,雪语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几乎是哭着在央求自己。
      就连身后的陈答应也轻轻推了一把聂宝珠,安然道,

      “你瞧,你若是让我喝下那碗药该多好……宝珠,你太好心了。可不是每一次,好心都会有好报。现在,我也求你顾一下自己。雪语说得对,我横竖都是死。”

      聂宝珠忍不住地落下泪来,难过不已。陈答应在推她,雪语在柱子后哀求她。
      但当那凶者靠近了,蒙着面,一身黑衣,他伸手就要拉陈答应。聂宝珠的眼神陡然一凝,小时候聂永清教她的武功招数悉数被回忆了起来,充盈到她的手脚里。

      她几乎是本能地就甩开了黑衣人的手,护在陈答应的身前,摆开架势。
      黑衣人一愣,没料到眼前这个宫女如此不识抬举。
      此刻聂宝珠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却决绝地说,

      “我知道,也许此刻我保住你,在下一刻你依旧会被皇上,皇后,武贵妃,会被后宫任何一个人处死。但,谁知道呢!兴许会有转机呢!若是抱着必定会死,无需挣扎的心,我聂宝珠早就死在阳明山的火烧祭了。所以,宝珠现在明白了,纵然人生只是一场梦,死了大不了重新投胎来一场!但是下一世必定是不一样的!下一世的我也许一辈子遇不到那么爱我的清师傅!下一世的你也许一辈子也遇不到那么爱你的皇上!如果可以活下去,为什么不呢?主子,宝珠我会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

      黑衣人听了,沉默了片刻,终究抬起手,好似在面具后微笑着说,

      “小丫头,那么我上了!”

      说罢,凌烈的攻势扑面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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