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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   聂宝珠在素锦阁当差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算来,在素锦阁还真是不需要讲究什么规矩,就连妃嫔们每日的晨昏定省,冷宫的陈答应自然是不需跟随的。于是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都无人搭理,睡得醒了,便扶着床沿负气地喊,而那雪语往往也不知串去了哪家宫房,找其他宫女聊天去了。

      自从那晚初见,在偏厢中与雪语交谈了一席话后,聂宝珠对雪语总怀有一丝同情。于是当陈答应负气地四处寻雪语时,聂宝珠总是及时从偏厢的院子那儿跑往寝宫,希望担下雪语的活儿让陈答应消消气。

      陈答应刚睡醒,渴了,想喝杯茶都无人服侍,自然脸上无光。
      却见匆匆而来的聂宝珠挽着袖子,领口还湿漉漉的,她不禁轻轻皱眉,

      “宝珠,你方才在做什么?弄得如此狼狈?”

      “回主子,奴婢在洗衣裳,一时没留意主子有需要。”

      “洗衣裳?”陈答应眉头更拧,“宫中规矩何时变了?浣衣局的人怎么没来取?”

      聂宝珠听了,一阵苦笑,垂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陈淑然还是陈妃娘娘时,浣衣局的宫女自然勤快,一天来取好几处衣裳,用樟木箱子封得严严实实地带去清洗,在水中还撒上时令花卉,让洗好的衣裳总是留香徐徐。
      可现在落魄至此,光景又怎会想同?
      听雪语抱怨说,有一次,素锦阁的脏衣服堆了三天都无人来取。自己个儿送去了吧,还要遭浣衣局的丫头白眼,说什么‘雪语姐姐你怎么穿衣服的,穿出一股奇怪的霉味儿,可叫我等怎么洗?’气得雪语当场就红了眼眶,丢下衣服转身就跑。于是,现在聂宝珠来了,雪语自然就把这些事儿推给了她。陈答应的贵重衣服,聂宝珠还是勤勤恳恳地送去浣衣局洗的,而自己和雪语的宫服,聂宝珠偶就自己洗了,好少受点白眼。
      有时,雪语颇不好意思,也会帮忙洗一些。只是前几日,聂宝珠居然瞧见雪语在院里晾晒一条月事带,她只无意地多瞧了几眼,雪语就心虚地慌忙收了下来,转身跑开了去。
      聂宝珠当时只觉得奇怪,转而才想到,那月事带的质地颇为精细,看着不像是宫女用的。
      想来,是雪语偷着用陈答应的了吧。

      洗衣裳一件小事儿而已,却已可以窥见世态炎凉。
      这情势,陈答应见聂宝珠沉默不语,眸子一转也就明白了。苍白的脸蛋更顿时泛了青色,愤愤地咬着牙,

      “浣衣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儿……”

      聂宝珠有些不忍,连忙岔开话题,道,

      “主子醒透了,可要宝珠服侍您洗漱更衣?膳房送来的早点,宝珠热热再给主子端上来吧。”

      “也好。”陈答应望向聂宝珠,目光柔了柔,道,“睡得多了,身上不太舒服,也不想吃什么。”

      “可要传御医来瞧瞧?”

      “这点点小病还传御医,不是更叫人笑话吗?”难得陈答应还怪有心思地嘻嘻笑了笑,又说,

      “冷宫女子,病死了大概也是活该的吧。”

      ……

      大抵,真的不是病,只是郁结难舒罢了。
      想来陈答应从巅峰堕入污泥,连常伴左右的雪语都渐渐变得落井下石,这感受自然是雪上加霜。

      也亏得聂宝珠的出现,陈答应总算寻到个人日日多说几句话。

      虽然聂宝珠往往只是含笑地听着陈答应讲,听她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小时候,如何在爹爹的将军府里出入自由;如何在爹爹和一众将领商量军情时硬是冲了进去,抱着爹爹的大腿撒娇;如何在入宫前,朝着垂泪的爹爹盈盈跪拜叩谢养育之恩;如何在爹爹的厚望下入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说着说着,就黯淡了。
      每每聊到这儿就聊不下去,因为接下来,全是陈淑然不愿触及的人生。
      想来,这般落寞的陈淑然,居然与雪语有几分相似呢!

      只见陈答应隐隐叹气一声,忽然抿嘴一笑,转向宝珠,道,

      “不谈我了,也谈谈你吧。宝珠,你的家乡是在恭城,我从未去过那儿,那儿都有什么?”

      陈答应忽而这么问了,聂宝珠蓦地一愣,顿时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
      恭城有什么?她的脑海中是一片茫然。
      自小,她熟悉的只有城郊外的那片荒山,那座深山里的院落,附近的小溪和一片叠着一片的树林。
      再来……
      再来,就是遥遥望过去,矗立在远处的铃音观了。
      聂宝珠被自己脑中的景物陡然一吓,想起铃音观和那位观中道长空呈,眼神都虚焦了片刻。

      直到陈淑然狐疑地瞧着她,聂宝珠才回过神志,淡淡地摇头道,

      “回主子,恭城不比京城华丽,也不如主子长大的边疆卞城来得风景好。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胡说!”陈答应却笑得怪了些,“离乡背井的人,只会觉得自己的家乡处处好。在我眼里,卞城自然是一派好风光,可在别人眼里……武洛林那家伙儿就曾经笑过卞城是偏僻的小地方呢……宝珠,你若是觉得你的家乡没什么可谈的,若不是刻意谦卑,就是……就是你在家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吧。”

      聂宝珠讪讪地笑,想陈淑然倒有几分精明。
      听陈答应继续道,

      “你被倩如带来之前,我也听闻了几句。听说你奇妙得很,在宫中二详时处处不配合,主动请辞了,日日坐在房中喝茶度日。也难怪你会落选,你根本就无心选秀吧。”

      “主子莫笑话奴婢。宝珠的针线活真的不济,诗词歌赋更是一窍不通,别浪费了倩如姑姑的时间才是。”

      “瞧你又胡说了!”陈答应道,“听闻你是恭城聂家的女儿,聂家是开武馆的吧,多年之前还出过几个人才,有过武林盟主聂世雄,还出过朝廷武状元……当然,也有个帮着朝廷乱臣逃命的反骨。”

      说的是龙哥哥的爹吧,聂宝珠想。

      “这样的聂家怎么也算是有声望的,养育的女儿岂能不登大雅之堂?”陈淑然停了会儿,忽而以袖掩口,痴痴道,

      “我懂了。宝珠,你是在恭城一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这……”聂宝珠听了,顿时脸烧红了不少。再支支吾吾地狡辩,陈答应却怎么都不信了。

      陈答应就说,“有心上人又如何?你已经是落选秀女了,三年期满后就能回家乡,心里挂着个人,才好度日,对吧。”

      “主子说得是……”聂宝珠随着陈淑然的话而点点头,浮想联翩,幽幽道,“只是不知,三年之后能不能再见到他……”

      聂宝珠想得一时痴了,右手不禁抚上珍珠镯子,反反复复,沿着镯子细腻的曲线。
      转而望着眼前,见陈淑然的眼里居然也是一片痴澄!聂宝珠惊诧之下,也就明白了,于是也低声笑起来,嘴角挂了一丝调皮,

      “主子,你又在想着谁呢?可也是想着自己远在家乡的心上人?”

      聂宝珠这话本只是个玩笑,也是这几日在素锦阁中,没规矩惯了。却不料陈淑然就这么瞪大了眼,声音居然带了怒意,一拍椅子厉声道,

      “宝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聂宝珠一愣,断没想到她翻脸如翻书,当下就退后半步,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下道了一句,

      “奴婢该死。”

      陈答应的身子晃了晃,伸手把落到额前的一丝长发顺了顺。冷静了一会儿,才重儿温柔道,

      “起身吧。宝珠,你可知错?我虽是被剥夺了妃子的封号,可怎么也是‘陈答应’,是皇上的女人……心上人什么的,不该有也不能用……即使曾经有,现在也一定是没有的!”

      陈答应连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聂宝珠明白自己触到了她的伤处。
      她很是感同身受,自己想到聂永清,哪一次不是肝肠寸断?
      于是就静静地,借口帮她斟杯茶欲退下。陈答应也明白聂宝珠的贴心,就挥挥手让她先下了,聂宝珠却是退出去没多久,就又匆匆进寝宫禀告,

      “主子,吉嫔娘娘来了。”

      ……

      “吉嫔?她来做什么?”陈答应听了,即刻就挺起了身子,好似惊弓之鸟一般。

      “奴婢也不知。”宝珠摇了摇头,“奴婢让吉嫔娘娘现在外殿稍候片刻,主子您先起身修饰修饰吧。”

      瞧陈答应今日的衣裳倒也是极好质料的,云锦翻覆的裙摆,因天凉入秋了,在领口和袖口都点缀有一些雪狐皮毛。只是当她入冷宫之后就鲜有人来素锦阁探望,陈答应虽有绝世美貌,但妆容和发髻凌乱也显得颇为潦倒。

      她于是慌忙起身几步跑到梳妆镜前,对着铜镜照了照,正慌忙想补点胭脂增润脸色,却听见朗朗一声笑,那吉嫔居然就大刺刺地领着一双仆从由外殿径直走进了寝宫,

      “淑然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姐妹之间串个门子罢了,何苦急匆匆要对镜补妆?淑然妹妹的憔悴,本宫瞧着,可不是一盒子胭脂就能掩盖住的。”

      聂宝珠瞧了,不经意地一皱眉。
      想起那日赏花宴,吉嫔跟在武贵妃的身后是如何趋炎附势溜须拍马,额角眉梢都写完谄媚的笑意。何以此刻进了素锦阁,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不守规矩肆无忌惮,寥寥几句问候却嵌了好几根刺在里头。瞧她在八仙桌旁坐下了,临坐前,还不动声色地让贴身宫女抽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椅子,这才施施然地坐下,目光斜睨向陈淑然,直把陈答应瞧着脸色青红。

      恶敌当前,陈淑然索性就豁了出去,也傲然笑着坐到桌旁,盈盈答道,

      “本想稍稍修饰下仪容,算是对吉嫔姐姐客气。姐姐知道的,太过美貌的女子,脂粉只是累赘,会掩盖本身的丽色。所以吉嫔姐姐来了,淑然就忍不住地,不忍心地,想要擦一些脂粉呢。”

      这话明摆着是嘲笑吉嫔平淡的姿色。
      只见吉嫔隐隐一咬牙,陈答应又道,

      “吉嫔姐姐,何以今天这么有空来探望妹妹?”

      “想妹妹兴许冷宫寂寞,就来串串门。你这素锦阁,还真是偏僻,本宫都不知道皇城之中还有这般的……鬼地方。”

      “终究是皇上赐下的,怎么能叫鬼地方,吉嫔姐姐可不是对皇上不敬吧。”

      陈答应冷冷道,“姐姐是怕我寂寞,还是根本是自己寂寞了?今儿个天可真好,莫不是皇后娘娘和武贵妃娘娘赏花游园,或者出宫参拜,又把吉嫔姐姐你给落下了?”

      但见吉嫔前一刻还恶毒地笑盈盈,这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想陈答应兴许只是估着猜猜,怎料一猜即中。

      但见吉嫔的面色狰狞片刻,又转而变得柔和,一双眼睛却依旧透着犀利,道,

      “妹妹真爱说笑。话说回来,你这儿可真是人丁单薄,本宫落座了这么久都没瞧见雪语那丫头。”

      “是妹妹失礼了,连茶水都没奉上一杯。宝珠……”

      “是。”宝珠听了,赶紧退下。其实为了近来总是觉得周身不适的陈答应,开水什么的宝珠是常常备着的,此刻赶紧就泡了茶端进去,就听见里头吉嫔和陈答应依旧争锋相对着。

      吉嫔道,“雪语也真是的,妹妹近来瞧着身娇体弱了不少,她怎不贴身伺候着?还常常就跑来长春阁与如意闲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落井下石,想把妹妹最贴心的丫头都给抢过来呢。”

      陈答应道,“说‘抢’字,太严重了。妹妹也不是非雪语不可,姐姐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那丫头吃里扒外的,也不讨人喜爱。”

      吉嫔道,“啊呀呀,瞧妹妹你说的,!其实雪语那丫头可关心你呢!”

      她说着,聂宝珠低着头奉上茶,她随手就捧着暖了暖手心,嘴里却放着冷箭,

      “前些日子听如意说,雪语跑来长春阁,问如意讨要些茶叶!说什么,库房派给陈答应的茶叶有一股霉味儿。想来库房的太监可真是狗眼看人低,淑然妹妹以前是何等地风光?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茶叶之类的,何须库房分派?妹妹以前不是常常和皇上喝一样的茶叶,是上等贡品呢!”

      陈答应听着,隐隐按捺着怒火和羞耻,不说话。

      吉嫔就更是肆意了,道,

      “只可惜虎落平阳都要被犬欺。妹妹这只凤,如今成了鸡呢!姐姐我看在眼里,也心疼不已。可本宫那如意丫头却是不懂事!居然把长春阁下脚料的烂茶叶给了雪语,那雪语还当是宝了,欢天喜地地带了回去。本宫知道了,心有不忍,也狠狠责骂过如意了。这不,武贵妃娘娘刚赐了本宫几罐贡品普洱茶,姐姐想着淑然妹妹在素锦阁喝着我长春阁下脚料的茶叶,就再也坐不住了呢……”

      她说着,佯装同情地擦了擦眼角,让贴身宫女如意取出一个颇为精致的茶叶罐子摆在桌上。

      “还望妹妹笑纳。”

      那虽是一罐茶叶,却好似一枚铁锤,重重地砸在陈淑然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上。
      她愤而站了起来,身子一恍,手指定定地指着吉嫔,好半天却僵得说不出话来。
      满腔委屈,如何倾述?

      陈淑然欲哭无泪地,只得在吉嫔恣意的目光下,准备投降认输。吉嫔得意非凡,却听见一旁的宝珠惊讶地轻呼,

      “啊……奴婢该死。”说着,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宝珠?怎么?”陈答应愕然道。

      吉嫔也皱着眉瞧她,只听见宝珠颤声道,

      “吉嫔娘娘你手中的那盏茶,正是……正是那天雪语向如意讨要来的,下脚料的茶叶。”

      吉嫔听了,就把茶盏放回桌上,笑道,“本宫就知道素锦阁的茶水,喝不得。”

      聂宝珠就俯身在地,继续道,

      “奴婢该死。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吉嫔娘娘。那茶叶正是前阵子雪语问如意要来的,只因陈答应主子说,自从搬来了素锦阁,人也清净了不少,也不爱喝浓郁的茶了。只是偶尔会有奇奇怪怪,居心叵测的客人到访,去讨要一些与之相称的茶叶,打发客人,也是很有必要的。哪知奴婢该死,随手就取错了,就这么泡给了吉嫔。奴婢该死!”

      陈答应听了,由愕然转而忍不住扑哧一笑。但随即还是恶声恶气道,

      “宝珠!你可知错了?吉嫔娘娘正是深知我的用意,才会差如意给雪语一些次货。你怎能把次货泡给吉嫔娘娘饮用?如此一来,吉嫔不也成了你口中那些‘奇奇怪怪,居心叵测’的访客了?”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把茶水泼了去!”

      “还不快泼了去?吉嫔泽心仁厚,倒是不会怪责你的吧!”

      “不必了!”那厢,吉嫔却冷言打断,看不下去这对主仆的一唱一搭,哼哼道,

      “瞧妹妹这新来的丫头倒是贴心,护主心切呢。只是冷宫日子漫漫,不知主仆一心又能维持到何时呢?”

      “有劳姐姐费心。”陈答应盈盈一拜。

      “本宫累了,如意,摆驾回去吧。”吉嫔扫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聂宝珠,在一双仆从的服侍下起身回去了。

      吉嫔前脚出了素锦阁,陈答应后脚就几乎瘫坐在地。
      聂宝珠赶紧伸手去搀扶,只觉得她脸色发灰,身子虚弱。忽叫她又是一阵难受,几乎有想吐的征兆。

      “主子,没事吧!”聂宝珠担忧道。

      “无碍。”陈答应克制住了,冷冷道,“那吉嫔分明就是受了皇后和武洛林的气,来找我撒气罢了。”

      说着,蓦地又幽幽转头望向宝珠,一双柔夷蓦地紧紧抓住宝珠的手臂,她意味深长地问,

      “你……你为何这么帮我?”

      聂宝珠听了,只是不语。她自己都不明白,何以一时冲动,为陈淑然逞了口舌之快?

      “你明明知道的,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若是真的激怒了她,我根本保不住你!你如此帮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陈淑然说着说着,幽黑的眼中好似有火苗在轻轻跳动。

      “主子,你大可放心。那吉嫔不过是武贵妃娘娘的跟屁虫,主子你都瞧得出,她现在也只有对冷宫之人才凶得起来。她也只敢言语泄愤罢了,根本就不会真拿我们怎么样。”聂宝珠安抚道。

      陈淑然却摇摇头,固执地又问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这么帮我?”

      聂宝珠见她执着,更感觉她抓着自己的手臂越发收紧。
      她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素锦阁太像她从前在深山里的那座别院,同样冷冷清清。
      可能是因为她在陈淑然的身上瞧见一个后宫女子悲凉的末路,由盛而衰,无可奈何。
      她的宝华姐姐也曾为了家族,义无反顾地走了这条路呢。若是宝华姐姐有机会入宫,深陷囫囵的话,倘若有人肯挺身维护她,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也一定是莫大的安慰吧!

      聂宝珠始终瞧着陈淑然深幽的眼睛。
      要她怎么回答,她冲动做下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害死亲姐姐的补偿呢?

      ……

      终究,聂宝珠什么都没对陈淑然说。
      陈淑然也好似隐隐明白她心中藏着秘密,宝珠不说,她也就不问。只是隔桌相对的两个人,眼中多了一份默契,少了一份主仆的尊卑。

      聂宝珠忽然开口,“主子……”

      “你想说,让我饶过雪语?”陈淑然笑道。

      “主子,可以吗?”

      陈淑然沉思片刻,却摇摇头,“大惩,我现在已经没了那个身份,也不忍心。但是小戒还是必须有的。不然任由雪语到处惹事,以后素锦阁的日子可还怎么过下去?”

      这话,说得也没错。聂宝珠没得反驳。
      于是当日午膳时,雪语不知从哪儿转悠着回来了,却不知等待她的是一顿陈淑然亲自动手的戒尺。

      雪语还以为陈答应是生闷气罢了,岂料她是来真的,一尺一尺地狠狠打下来,直打得雪语一通乱叫,满地打滚。

      可陈淑然从前哪里动手打过人,追着雪语打几下也就手软了,身子不舒服,丢下戒尺瘫坐在贵妃榻上喘气。却还不忘厉声道,

      “雪语,这顿打就是让你长记性!你有多不满多愤恨,可你终究是素锦阁的人!”

      “是啊……是啊……”被打得手臂上出现一道道紫红的伤,雪语瞪着伤口,连五官都渐渐扭曲在一起,蓦地森然道,

      “是啊……我终究是素锦阁的人,连皇后娘娘都钦点我要陪伴陈答应一辈子!”

      “什么?”陈淑然显然不知这儿,愕然地反问。

      雪语却陡然一抬头,目光可怖地瞧着陈淑然,

      “可主子你也别忘了,正因为我终究是素锦阁的人,是您身边最亲的人!主子您这般对我,可有什么好处?”

      “你……你还威胁我?”陈淑然怒道。

      “雪语一介草民,哪敢威胁主子?”雪语却收敛了目光,扭过头去,“主子不怜惜雪语,那也是雪语的一番苦命罢了。”

      她是想明白了,想对陈答应讨饶?却是没有。
      聂宝珠显然瞧出她握拳的双手青筋暴起。雪语的愤怒与绝望,好似一时之间都在一双拳头上隐隐弥漫。

      但,她终究还是平静下来,垂着脸硬生生道,

      “主子,您打得累了,也该休息了。那雪语先行告退。”

      说完,雪语从地上爬起身。被戒尺打到了腿,她起身有些踉跄。宝珠刚相扶她,她自己却固执地站稳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陈淑然低低地叹气一声。
      聂宝珠瞧着雪语离去的背影,不安之情不禁地漫上心头。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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