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诡浮生》摩若迦

21、二十一

　　聂宝珠回了房，脑袋一跳一跳地疼起来。
　　她不由地踉跄了几步，身子一软倒在床边，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房内，门窗皆是紧紧闭着。却是忽然传来一阵铃声，叮——叮铃——，
　　好似锐利的针一般，刺破窗上薄薄的纱，径直扎进了聂宝珠的耳蜗里。

　　那铃声是挂在各处宫殿飞檐上的铜铃所发出的，平日里偶尔伴着清风奏几下，此刻却是绵延地不绝于耳，让人心魂涣散。聂宝珠禁不住地捂住耳朵，心中一澄，怕是破祭的时辰要到了。无数的魂罐此刻正被运送到祭天司的天台上，摆在重重设置的祭坛中央。

　　是那些游荡在宫中久久不肯散去的魂魄，明知今夜在劫难逃，即将被迫超度升天，于是便借着风铃宣泄出最后的遗言吧。

　　聂宝珠想着想着，有些失神了。

　　猝然听见门外踏过一阵脚步声，她一惊，望着窗纱外走过一队队禁军的影子，有几人走远了些，几人又走近了些。随即就听见了客气的敲门声，是倩如姑姑请示道，

　　“聂小主，可否开了房门，让禁军搜一下房，确保安全？”

　　“自然可以。”聂宝珠于是深吸一口气，开了门，见倩如姑姑微笑地瞧着自己。

　　倩如姑姑的一双眼睛，虽三十好几了终究有些细微纹路，但神采顾盼之间颇有英气。此刻就直直地瞧进了聂宝珠的眼里，

　　“聂小主，这就失礼了。”

　　前来搜查的几位禁军也颇有礼数，凡需动手之处皆请锦粹宫的宫女代劳，指挥她们搜查了家具的角角落落，衣柜里的裙裾之间，梳妆台的盒匣之内，厢房的四方死角，甚至一位禁军抱拳一句‘得罪’，飞身上了房梁与房顶探视一番。
　　所幸，并无发现。

　　禁卫军与倩如姑姑一番低语，倩如姑姑就屏退了他们，行礼笑道，

　　“聂小主的房内并无逃窜的魂罐，今晚怕是也不需要担忧了！”

　　“有劳倩如姑姑费心了。”聂宝珠也扯嘴笑了笑。

　　“聂小主是能人异士，能见人所不见，听人所不听。小主这种体质，倩如自然要多多照应的。”倩如姑姑依旧是微笑宜人，但言语间的锐利，已然在警告聂宝珠不要再多生事端。

　　聂宝珠干笑一声，当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却见一位禁卫军从院门那儿冲过来，一脸严肃地禀告倩如，

　　“襄城小主的院落里，有一位小主的房中无人！还请倩如姑姑指示！”

　　倩如听了，大惊失色，这下也顾不得聂宝珠了，赶紧就叫了绾绾来，厉声问道，

　　“哪位小主不在了？不是吩咐了你，襄城的每位小主都要一一请入房中的吗！”

　　绾绾匆匆过来，吓得当场就跪在地上，

　　“奴婢的确见了每位小主都入了房的！但是之后，陆小主吩咐奴婢陪在身边，奴婢就走不开。禁军大人们来巡视时，奴婢才发现梁小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房里了！”

　　“梁睿儿？”倩如姑姑轻呼一声，眉宇顿时拧了起来。
　　连聂宝珠都惊疑不已，怎会是梁睿儿？那姿色只是普通，还整日好似无精打采一般的梁睿儿，会是这番武洛林选择的对象？

　　恰好又是一位禁军过来禀告，

　　“禀倩如姑姑，那位不在房中的小主此刻应是在锦粹宫的花园中，已经领了人去围了。”

　　倩如姑姑听了，当下就撇下聂宝珠，和那禁卫军匆匆赶往花园。
　　绾绾依旧吓得匍在地上不敢起身，聂宝珠咬了咬嘴唇，心下焦躁不已。
　　她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然是倩如姑姑的眼中钉，不好再多事。但，担忧之情还是抑制不住，她终究还是也匆匆跟去了花园，转过几道回廊，虽然在花园的门口就被守卫的禁卫军给硬生生地拦下了。

　　但，惊鸿一瞥。
　　聂宝珠还是从月洞门里瞧见了一丝光景。
　　在花园的一口井旁，僵着错愕不已的梁睿儿。她本就脸色不佳的脸此刻更是狰狞得宛如鬼魅。

　　只见她的一只手呆滞地停留在井的上方，几十个禁军将她团团围住，刀剑重叠的光影让她不敢动弹，只得一串串眼泪地往下落，身子瑟瑟发抖。

　　而倩如姑姑则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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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终究是怎么回事？

　　后来才听说了。
　　武贵妃娘娘下令结案，说那偷去了魂罐的人正是襄城小主梁睿儿。她本是将魂罐藏匿于房中，但因聂宝华小主声称见到了柳苑的影儿，众小主因害怕而求了倩如姑姑带禁军来搜查。梁睿儿怕事情败露，就想趁着禁卫军未到，偷偷把魂罐丢进花园的井里。却不料禁卫军神速，就这么在她把魂罐丢下井口的当下，将她一举拿下了。

　　禁卫军，自然是神速的。因为根本就不是倩如姑姑临时去请的，根本就是一早就躲在锦粹宫外，伺机要进来的。梁睿儿又岂会知道？
　　而魂罐，应该是掉下了井，落下地下水脉中去了。
　　武贵妃于是把梁睿儿监禁起来，把锦粹宫花园的井暂且用石盖子封了起来，又下令派禁卫军去皇城外的河流寻找。

　　“因地下水脉相连，锦粹宫的井水是由畅园的井水往下游走而至，再经过偏远宫房的几处井，最后流出皇城，汇入皇城的护城河中。所以梁睿儿把魂罐丢进井里，武贵妃娘娘直接就让禁卫军去护城河那儿寻找，相信今晚就能寻到魂罐了。”

　　此刻，锦粹宫中已经没有了梁睿儿。
　　倩如姑姑召集众小主做了一番解释，随后说梁睿儿小主已经被“请”去了迎紫宫中，暂时不会露面了。

　　倩如姑姑说完，幽幽叹了口气。
　　谢玉莲听了，不禁沉沉道，

　　“梁睿儿，她可有亲口承认自己偷窃魂罐？”

　　倩如姑姑就答，“这……倒是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就哭得晕死过去。径直就被抬去迎紫宫休养了。”

　　是哭得晕死过去，还是被迫地晕死过去？
　　聂宝珠冷笑一声，但终究还是垂着头没有说出口。

　　倩如姑姑却循着笑声瞧了聂宝珠一眼，聂宝珠就收敛了表情，扭过头去。

　　宋福宜也沉思着说，

　　“我倒是怎么也不明白了。宝华，你不是才说，魂罐是柳苑心怀不甘，所以自己逃出来，躲进锦粹宫的吗？禁卫军也是我们求来的，纵然魂罐真的在梁睿儿房中，被搜到了是一件幸事，是躲过了柳苑鬼魂的大幸事！梁睿儿何苦怕得自己去井口丢弃？我怎么想都不明白。”

　　倩如姑姑就答，“那只能说明，梁睿儿是偷了魂罐的贼！而不是魂罐自己逃进她房里的。不然她也不会心虚，慌慌张张地去毁尸灭迹。”

　　“姑姑说得在理。”宋福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至于聂小主在花园里说的话，兴许……小主是真的幻觉，幻听了吧。”倩如说着，目光幽幽地投向聂宝珠。

　　聂宝珠浑身一凉，没料到倩如姑姑此刻反击，也只得也赔笑道，

　　“兴许，真的是我看错听错了。”

　　倩如姑姑满意一笑，随即请众小主快些回房歇息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今晚锦粹宫的宫门不落锁，武贵妃娘娘吩咐的，说兴许半夜破祭后会把梁小主送回。但小主们放心，锦粹宫是宫中道士加持过的，十分安全，奴婢也会派人多加看守。各位小主还请快些回房吧，午夜破祭时分，魂灌破裂，魂魄倾泻而出，对于从未在宫中过过日子的诸位小主，可能动静有些可怕呢！”

　　“祭天司离锦粹宫并不近，也会可怕？”姜似忍不住地插嘴一问。

　　“当然！魂罐破裂，魂魄窜出，若是在祭天司的重重祭坛之下就好，但，流落到井里的那一个，破裂之时，被禁锢而受刺激的魂魄不知会做什么！武贵妃娘娘虽然已把禁卫军都调去护城河，但万一没找到，魂罐在不知哪儿裂开了，很是危险……附近的人，不幸的话，丢命都有可能……”

　　倩如姑姑的一番话，更让众人觉得梁睿儿的被抓是一件幸事。不然这么个定时炸弹躲在身边，可如何是好？

　　“真不知那梁睿儿偷魂罐，是为了什么！”陆琳琅娇娇道。

　　“瞧她一直无精打采的，兴许是个修炼魔道的家伙儿呢。”

　　几位小主于是一番嘀咕，随即在倩如姑姑的催促下，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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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
　　在这个风波不断的夜里，怕是不仅仅是聂宝珠，其他人也都会睡不安稳吧。

　　倩如姑姑的一番话，让众位小主们果真就乖乖地纷纷回了房，紧紧关上门窗。宋福宜在入房前还喃喃自语着，说什么怕是今晚要把脑袋埋进锦被里一整夜了。

　　聂宝珠却是不怕的。
　　一个与世隔绝了十六年，差点被架上阳明山烧死祭天的女子，还会怕什么破祭时的声响？
　　她反倒替魂罐中的魂魄们觉得可怜。

　　浮生一梦。
　　人生根本是一只只孤独的魂魄转世投胎，在人间发的一场梦。何苦为了梦中的似真似实的悲酸苦辣，而执着得迟迟不愿梦醒，没了肉身还硬要飘零在人间？
　　但，转念一想。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贪恋人生的爱恋滋味，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吗？

　　她念及于此，眼眶一酸。
　　高高举起右手，腕间的镯子滑落。合着她眼角的一颗泪水也静静落下。

　　入宫多日，她早已学着控制自己，不被思念溺死。
　　但今晚着实发生了太多事情！
　　究竟魂罐是否是被人所偷？
　　若是的，那又是谁偷的？是武洛林？还是梁睿儿？还是旁的什么人？
　　武洛林是否一早就有全盘计划想要陷害某位小主？还是单纯的，真的只是梁睿儿为练魔道，而偷了魂罐？

　　越是想，就越是迷茫。
　　聂宝珠望着镯上幽幽散发着光彩的珍珠，不禁怀念起儿时在深山里的日子。
　　纯粹的，快乐的日子。
　　每个月他上山时，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在院门口等着他，冲上去抱住他，抬头望着他，喊一句，

　　“清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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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宝珠陷在混乱的回忆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又猝然惊醒，满面湿淋淋的痕迹，喉口却火辣辣地有些疼。不知是否是受了风寒。
　　她于是起身，取过条帕子擦擦脸，朝窗外望了望，皎月被乌云遮盖，一片昏暗浑浊的天空让人分不清时辰。

　　蓦地，她听见屋外有一阵细微的动静。似是有宫女在廊下匆匆路过。聂宝珠于是静静地开了门，想唤住宫女给自己倒杯热茶，但见屋外一片空落落的寂静，方才那人影儿却匆匆出了推开了院门，出去了。

　　聂宝珠瞧着，顿时一惊。
　　那背影却不是锦粹宫的任何一个宫女，而是，姜似！
　　是姜似！她出了院门，想去哪里？

　　聂宝珠情急之下，赶紧就想冲出去叫住她，但她还未来得及张口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捂住了嘴！

　　那人贴身在聂宝珠的背后，柔弱的手臂却轻易就制住了聂宝珠的挣扎，轻柔的声音袅袅地灌入她的耳朵，

　　“聂小主，已是这么晚了，你应在房中休息，不该随意出来的！”

　　是倩如姑姑！
　　聂宝珠的眼睛嗖地瞪大了，隐约之间，她好似明白了不少。

　　倩如姑姑见聂宝珠渐渐平静，见姜似也走远了，这才施施然地放开了她。聂宝珠赶紧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扭过头望着波澜不惊的倩如姑姑，对方却只是挂着素来的淡淡微笑，说，

　　“聂小主，快破祭了，回屋去吧。”

　　“你看见姜似出去了？你却不让我追她回来……那么，姜似根本就是你引她出去的吧！”聂宝珠哼哼道。

　　“聂小主，知道这些有对你有什么好处？”倩如姑姑的眼睛在暗夜里散发着点点幽火，

　　“姜小主选择去，那就是她的选择。旁人还是不要干涉得好。”

　　“……我明白了。”

　　聂宝珠冷言道，却觉得一团火在心中肆虐着。
　　她明白了，武洛林的目标始终都是铲除姜似！不论是那时在赏花宴上，有意无意地通过吉嫔挑起柳苑的话题，到后来在锦粹宫门口大张旗鼓地收魂，再到魂罐的离奇失踪，武洛林吃准了皇后厌恶中元节，定会把此事交给她处理！于是她就能一步一步地径直把姜似架在了就地阵法的当口……

　　计划原本应时如此。
　　只可惜，半路却杀出了个聂宝珠，从中作乱，惹得梁睿儿不知为了什么，心虚地先姜似一步而跳了出来。武洛林就只得赶紧先把梁睿儿关起来，又再设局，引姜似出动。

　　聂宝珠隐隐明白了些，线索在脑中肆乱成章，只是还有不少细节想不通。
　　遥遥地，她与倩如姑姑彼此僵持中，却听见宫外似乎有成队的人马呼啸而过。
　　倩如姑姑的目光顿时空了空，叹一口气，说，

　　“姜小主，此刻应该是逃过了锦粹宫宫女的视线，去了锦粹宫旁的畅园吧。可惜，武贵妃娘娘早就下令了禁军随时候命，只要一有人接近畅园的井，就一举拿下！”

　　畅园。
　　畅园的井！

　　聂宝珠顿悟了。
　　怪不得倩如姑姑在梁睿儿被抓之后，召集众人时还特地说了地下水脉的流向。
　　畅园的地下水，和锦粹宫的地下水，一脉相承，统统流向护城河。

　　而梁睿儿以偷窃魂罐的名义被抓，若是真正怀揣魂罐的人再把魂罐从畅园的井里丢下去，禁军就定会在护城河里找到，彻底把梁睿儿定罪。

　　魂罐，原来真的在姜似手中。
　　可本应最怕柳苑冤魂的姜似，为何要偷魂罐？
　　是了，根本就不是她偷的！是某个高贵的宫中女子，设局把魂罐放进她屋里的。机会有一大把，凡当锦粹宫的小主去训练步态时，任何一个宫女都可以办到！
　　而，也只有心虚理亏的姜似，在发现房中居然出现魂罐后，定不敢随便张扬，生怕惹来旁人对柳苑之死的怀疑。
　　就这么无奈而恐惧地藏着，藏着，一步步走入武洛林的陷阱。

　　甚至今夜锦粹宫特地不落锁，甚至倩如姑姑的种种危言耸听，统统都是引她出动的局。当姜似还以为梁睿儿扛下了罪名，自己已经安全，禁军也调去了护城河，自己只需要把麻烦的魂罐处理得当时，却不想，武洛林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

　　聂宝珠蓦地觉得浑身发凉，这抽丝剥茧的计划，姜似岂会有一丝胜算？
　　武洛林要她死，她就必须死！绕了个圈子，纵然有梁睿儿和自己挡在了前面，但姜似还是去送死了。

　　“聂小主，回房去吧。”倩如姑姑又说了一次，但这次，她瞧着聂宝珠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说，

　　“聂小主，瞧你也不是个爱争逐的女子。若你只是同情姜似小主，大可不必。”

　　聂宝珠瞧着倩如姑姑明镜般的神态，索性就说了，

　　“你也知道，柳苑死的真相？”

　　倩如姑姑似是吃惊了一下，才说，

　　“原来聂小主知道。就这样，还想要把姜似小主叫回来？”

　　聂宝珠却不答她，只是继续问，“你怎么知道的？”

　　倩如姑姑叹息一句，道，

　　“柳苑的家人收到死函，来宫中领了抚恤钱。但柳苑的尸体一早被陈公公遗忘在城外的荒郊野岭里。柳苑的母亲去荒山里找，找到了。瞧着女儿死得凄惨，又……又细心地发现了一些什么，就怒而回到皇城来闹。但，皇宫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弱质妇人，才闹了几下就被毒打一顿，赶出京城去。可她闹的那几句话却被有心人听见了……”

　　“什么？”聂宝珠颤声问。

　　“柳苑的母亲知道，女儿是被崇真教的乱箭射死的。她也疑心，秀女的马车结实无比，怎会轻易死去？陈公公说过，是柳苑自己开了马车门想要救人，失足掉下车去的。而柳苑的母亲在找到女儿尸体之后，惊讶的在女儿背部的衣服上，发现一个鞋印……那妇人叫嚣的，就是女儿的背上有一个女子的鞋印，女儿是被同车的秀女踢下马车而死的……”

　　想来，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若不是在城郊的荒山里遇到崇真教，姜似又怎会有机会下手？
　　而，又若不是因为在城郊的荒山里，姜似这等闺秀的鞋底怎么会有尘土？怎么会留下一个惊骇的，鞋印？

　　聂宝珠沉沉地听完了。武洛林定想必就是听见了这一段，觉得姜似这秀女何其歹毒，留着是个祸患，才设局将她拿下的吧。

　　夜风一阵，撩开了院中两位肃立女子的鬓发。
　　倩如姑姑却又说了，

　　“聂小主，回房吧！”

　　她话音刚落，忽然各处宫殿上的铜铃都霎时战栗起来！
　　是战栗！发出刺耳的叮铃之声。
　　远远的，从祭天司的方向传来一阵声音，明明细若游丝，却好似是一条钢丝一般，能紧紧勒住人的咽喉。

　　就像是万人在呻吟求救。
　　就像是骨与肉的相互摩擦。
　　就像是天门大开，无数的魂魄被吸入其中所发出的尖叫。

　　聂宝珠恍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听那些声音了，而是那些声音把自己团团包裹了，如茧裹虫。
　　她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瞳孔中好似映衬着数不清的灰影儿。

　　这，就是破祭。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倩如姑姑轻轻扶起好似人偶一般的聂宝珠，说，

　　“瞧来，你还真是特别敏感，真的是能人异士呢。奴婢所见过的小主，你是对破祭的反应最大的一位……不知，是否和你的断掌有关呢？”

　　倩如姑姑说着，轻轻抚过聂宝珠的手掌，清晰的掌纹，断裂的命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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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惊魂过去，宫中好似多了一些朝气。
　　锦粹宫中也多了许多八卦事，
　　一是，那偷了魂罐的竟然是姜似，她在夜里偷偷溜出锦粹宫，想到畅园的井里丢弃魂罐，彻底嫁祸给梁睿儿，但被英明的武贵妃娘娘识破，当场捉拿。
　　听闻当时，她正想把魂罐丢进井里，潜伏的禁卫军就齐齐冲出来，刀枪剑影地指着她，吓得姜似不得动弹，只得眼巴巴地僵持到了破祭的一刻，宫中铃声大作！她手中的魂罐顷刻就炸裂了开来，碎片就那么奇妙地直接扎进了姜似的眼珠里！姜似大叫一声，随即痛苦得满地打滚。
　　在场的禁军都听见了，一阵奇妙的笑声从姜似的身边飘逝而过，是年轻女子娇娇怯怯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想来，魂罐若是在锦粹宫中裂开，因锦粹宫受过宫中道士的加持，魂魄出罐也不会这么凄厉吧！可谁让武贵妃偏偏就封了锦粹宫的井呢……

　　这一单八卦，够恐怖了，姜似自然不会留在宫中了。而梁睿儿也被打发了出宫去。
　　后来，在护城河找到的，是一枚属于梁睿儿的胭脂盒子。打开，里面装的却是鸦片膏子。梁睿儿竟是瘾君子。虽她在迎紫宫哭着对武洛林解释，说自己入宫之前早就戒了，只是带着一些傍身罢了。但武洛林又怎么会给她机会？

　　也难怪，她成日气色不佳，面如金纸。
　　有人问陆琳琅，同事襄城一路而来的秀女，陆琳琅可有发现过其中的端倪？
　　只见陆琳琅轻轻一笑，淡淡地摇了摇头。

　　聂宝珠却觉得，陆琳琅兴许是隐隐知道的。
　　她想起当日，自己谎称见到柳苑的鬼影，提议请禁卫军来搜。陆琳琅这个素来娇气的大小姐却忽然百般符合……

　　当日，聂宝珠只是猜测罢了。
　　事实上无论如何，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到头来还是一个也没有帮到。
　　甚至若不是她搅局，梁睿儿根本不会被武洛林抓到把柄，撵出宫去。

　　聂宝珠不禁黯然，她究竟做了什么呀。

　　但，无论如何，锦粹宫的一切都要与她再见了。
　　中元节过后不多久，众位小主的二详也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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