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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橱外,倩如姑姑也婉转地回答,说若是武贵妃的人马想要不打草惊蛇地搜索全部小主的房间,有些困难。因各位小主们最近停止了宫中礼数步态的训练,几乎全天都闲闲地待在锦粹宫中。若是忽然下令要查房,保不定心虚的人就要有所动作。

      小伶子就说,“不如领着她们去畅园赏赏花草?”

      倩如姑姑就答,“昨日就去过了,再去,怕被起疑心。”

      “那,说是武贵妃娘娘设宴款待,领她们出去?”

      “都知道武贵妃娘娘最近为魂罐所烦恼,此刻还设宴款待小主,不会显得太刻意吗?”还是倩如姑姑心思细腻,小伶子一时无话。

      倩如姑姑想了想后,就说,“这样吧。就说宫中派了人来锦粹宫做中元节法事,请小主们先各自回房候着。反正今天恰好就是中元节。到时候娘娘派的禁卫军一来,几人堵一间房的门窗,客客气气地请小主开了门搜,又逃不得又不失礼数。如何?”

      “还是倩如姑姑想得周到。”小伶子大喜,随即与倩如又寒暄几句,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食厅。

      待到脚步声远去了久久,聂宝珠才缩着身子从橱里爬出来。左右张望一番确信四下无人了,这才从食厅悄悄走了出去,佯装无事地回到花园里。

      谢玉莲她们等得急了,瞧聂宝珠却是空手而归的,不禁有些诧异。
      宋福宜就狐疑地问,聂宝珠随口笑了笑,只说遥遥走近食厅,觉得里头似乎有人,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宋福宜听了,不疑有他,当下就挑起了别的话题。还是谢玉莲机敏,瞧聂宝珠的一张脸惨白惨白,就凑近了些,关切地低声问,

      “宝华,你没事吧。”

      聂宝珠赶紧就鼓起精神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儿?不外乎偷点心,差点被撞见罢了。”

      却见谢玉莲依旧是将信将疑的眼神,但聂宝珠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恰巧姜似也百无聊赖地进了花园,陆琳琅伴着梁睿儿也说说笑笑地挪步过来。一众小主们就凑到一起闲闲地聊起来,聊宫中的是非,说几句又瞒几句的,彼此掩嘴轻笑只留出一双双清凌凌的眸子,就是这般,也不知聊了多久。

      聂宝珠却始终心不在焉。
      她虽被宋福宜牵着话题走,但眼珠子由头至尾都溜溜地望着外头,心里窃窃地想,武洛林的人马什么时候会到?倩如姑姑何时会通知各人回房候着?那魂罐,又究竟在哪里?

      脑海中被太多问题淤塞,以致于陆琳琅好奇地问她“聂宝华,你在等谁?”时,聂宝珠恍然地一回神,才发现一众小主不知何时起都纷纷地瞧着自己,满眼奇怪。

      聂宝珠只得牵嘴笑了笑掩饰尴尬,在人群中一瞥就见到姜似那张有些僵硬的脸。
      今天是中元节。纵然姜似并不知道武洛林的计划,但今天是中元节,是柳苑惨死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姜似的心里怎会没有一根刺?

      聂宝珠这么想着,于是情不自禁地垂开了头。
      莫名地,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姐姐,真正的聂宝华,那个从小就志愿入宫选秀的女子。
      在聂永清和聂宝龙的口中,宝华姐姐是苦苦努力了多少个寒暑春秋才换得一身的才情,只求自己能入宫一展抱负。

      聂宝珠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宝华姐姐心心念念地想要入宫,明知前路是龙潭虎穴却依旧执着。
      兴许,是为了攀龙附凤的虚荣?
      兴许,是为了身为女子的一份骄傲?
      又兴许,是为了命途多舛的聂家而多尽一些人事?

      聂宝珠蓦地想到这一层,身子宛若五雷轰顶,当下就一股酸楚从眼眶里倾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真蠢!
      她真的好蠢!
      为何她从未想到这一层?
      聂家自从龙哥哥的父母被皇上判为乱党斩首之后,始终风雨飘摇。聂志远更是患得患失,甚至不惜牺牲断掌小女儿的性命,也要保住聂家的未来。

      聂永清曾经在信上说,宝珠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遥想当时的聂志远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硬生生把刚出世的亲生女儿逼上绝路?
      一切都是为了聂家。
      怕是宝华姐姐也是一样。
      她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屏退一切幸福的诱惑,逼着自己入宫选秀,只求为家族的未来多加一些筹码。

      聂宝珠的眼前闪过宝华姐姐去集花堂的那一晚,在家门口与一名姓谢的公子婉婉道别。她默默地收下他的画卷,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祝她飞上枝头。

      这种情怀,纵然当时的聂宝珠不懂,可当她从聂永清的怀中无可奈何地抽离,明知可能是永别却还要定下活命团圆的约定后,现在的聂宝珠又怎会不懂?
      姐姐宝华,是做了多大的牺牲,才逼着自己入宫选秀……

      愁丝在聂宝珠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
      众小主们不明所以,只是瞧着聂宝珠突地就捧着脸凄惨地哭了起来,哭得脂残粉退,一双眼睛都红肿不已。谢玉莲吓了一跳,忙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安抚道,

      “宝华,你怎么了?”

      聂宝珠艰难地摇摇头,抬眼,再次望向姜似的脸,谢玉莲的脸,陆琳琅,梁睿儿,宋福宜的脸……
      她的宝华姐姐入宫,背后可能藏着天大的委屈与决心。
      而在场的每一个秀女入宫,每张花好月圆的脸蛋背后都可能埋着一段让人心酸的故事。
      聂宝珠擦了擦眼角,下了个决心,无论武洛林今天想要对付的是哪一个,她都要竭自己所能地做一些事!

      眼下,倩如姑姑还未请大家回房,说明武洛林的人马暂时还没到。
      聂宝珠眼珠子一转,忽而就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地说,

      “我……我……我刚才瞧见了柳苑!”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姜似的脸霎时就白得也好似是个魂儿了,她按耐不住地就接话道,

      “聂宝华,你是被这中元节的气氛吓糊涂了吧!朗朗乾坤,白天华日之下,柳苑纵然冤魂不散,也不可能大刺刺地出现在众人之间吧。”

      聂宝珠却惶恐地摇着头,咬着嘴唇颤声道,

      “我之前也疑心是自己多想了,却一直瞧着花园的月洞门那儿,好似有个影子在飘呀飘的。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但那影子忽然就浮到你们中间去了,就站在姜似的后面,陆琳琅和梁睿儿的身边。她瞧着我……她浑身都是惨白惨白的,只有眼睛泛着青色的光……她大概知道了我能瞧见她,就一直对我笑,还说……”

      “说?她还说话?”姜似倒吸一口冷气,“她说什么?”

      “柳苑的声音就像是越过了你们的,直接灌进我耳朵里的……她说自己辛辛苦苦入宫,绝不甘心还没见到圣驾就撒手西去。她说,纵然自己的阴魂被道士收入魂罐中,但幸而那道士糊涂地松了手,她拖着魂罐终于逃出生天,回到……回到我们中间来……”

      宋福宜轻声一呼,“回到我们中间来……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聂宝珠含泪拼命摇头,一双手机械地搅着手中的丝帕,不安又神经质地四下望着,说,

      “我也并不懂……她还说今晚是破祭,魂罐裂开,她的魂魄就能重见天日,这下定要……定要……定要找个漂亮身子承下了自己!她柳苑定要再世为人,要承皇上的恩宠!”

      聂宝珠惊恐的话音落下,四下却是悄然无声,只剩了一张张苍白的面容,惊讶得合不上的红唇。
      当今皇上笃信修道之理,于是陶冶之下,举国民众对魂魄转世一说皆是信大过疑。更是此刻,在中元节魂罐失踪的当口,聂宝珠的一番胡话无疑将众人的恐惧心高高地悬了起来。于是乎不止是姜似,只瞧一众小主均是花容失色,身形摇摇欲坠,隔了半晌儿才有陆琳琅怯生生地问,

      “聂宝华,你确信你没有眼花?”

      “纵然眼花,耳朵又岂会一起聋了?”聂宝珠决然地点点头,咬牙道,“我确信自己是看见了,是听见了!”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一众小主顿时没了主意。连一向最为冷静的谢玉莲都露了慌儿,聂宝珠面上装得更甚,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瞧来,自己的这场戏演得不错。聂宝珠素来是最低眉顺眼,没地位也不争宠的一位,忽然就做了一场大龙凤,也难道众人都信以为真。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正是为了不久之后,无论武洛林从哪位小主的房中搜到了魂罐,对方都能以聂宝珠的这番话为借口,谎称魂罐是自己偷跑进来的,是柳苑的阴魂作祟。

      自然,聂宝珠也明白自己终究是敌不过武洛林的,这么做兴许只会让武洛林起疑,而可能更会把自己摆在风口浪尖上。

      但,聂宝珠此刻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二详过后,她极有可能就会贬为宫~~女。她还求什么?只求自己能尽人事罢了。
      哪怕做的事情再微薄,哪怕到底来还是无用功,总算她是尽力了呢。

      聂宝珠蓦地觉得舒心了些,又趁势对众小主说,

      “魂罐失踪了多日,本已是蹊跷了,现在连柳苑都显影!邪门得很。不如我们去找倩如姑姑,让她带几个禁卫军帮我们搜一搜锦粹宫吧!”

      “何必找禁卫军?”梁睿儿皱眉,“锦粹宫这等地方,怎好让男人随便搜?”

      “禁卫军的阳气重,若是我们这些女人,或是找些太监来搜,那魂罐若是发起怒来,谁抵得住?”聂宝珠如是说。

      这下,陆琳琅居然也附和了,说道,

      “聂宝华说得也在理。其实最好是宫中道士来。但宫中道观是隶属于皇上的,轻易不出人来。等我们一层层申报上去,中元节怕是早过了。请禁卫军来,也好。是男人又怕什么?一众宫女在旁瞧着,还怕他们不敬不成?”

      梁睿儿却沉着脸,不再说话了。
      聂宝珠赶紧又附和几句,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见倩如姑姑从月洞门跨过来。聂宝珠于是住了口,沉下心来瞧着倩如姑姑一上前被宋福宜一把抓住,絮絮叨叨地就把柳苑显灵的事儿说了。

      “宝华方才还提议呢,说怕魂罐藏就匿在锦粹宫中,要请姑姑领几个禁卫军来,搜下宫房才放心!”

      倩如姑姑听了,虽竭力装得不动声色,一双眼眸却已然直勾勾地盯着聂宝珠瞧。
      这一招反客为主,倩如姑姑岂会料到?当下她就只得笑而不答,眼神定定地勾着聂宝珠,脑袋里盘算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片刻过去,瞧神色,她好似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究,倩如思忖半晌,还是说,

      “既然各位小主觉着如何不安,禁卫军,奴婢就去请请看去。先请各位小主各自回房去吧。”

      “还回房去?”宋福宜扭捏道,“都不知道房里是否安全!不如大伙儿就待在花园里可好?”

      “还是回房去吧!”聂宝珠却说。觉得搜房时人在房中看着,总好应对些。又说,

      “柳苑的影儿方才还在花园里,我可不敢待着了。再说,天色也不早了呢。”

      此刻的确已稍有晚色了,淡淡的霞光从天际笼来,照得众人的脸蛋都变成一种阴沉沉的红。宋福宜于是哆嗦了下,众人也就起身各个回房。
      聂宝珠尚还思量着后事,但听倩如姑姑一声清脆,

      “聂小主请留步。”

      聂宝珠也早有准备,就回过身,平静地问,“姑姑,何事?”

      倩如姑姑就笑了笑,走到聂宝珠身边,凑近了,亲亲热热地说,

      “小主,可是真的在花园里见到了柳苑姑娘的影儿?”

      “姑姑觉得宝华撒谎?我撒谎吓唬大伙儿,有什么好处?若是旁的秀女,还能说是为了吓煞其他小主,好为自己以后的后宫生涯铺路。我的话,姑姑是知道的,连个绣品帕子都完不成的顽劣女子,怕是还没到三详就被贬了吧!”

      聂宝珠慢条斯理地说完,却见倩如姑姑笑得清冷了些。聂宝珠还觉得自己的一番说辞很有道理,但倩如姑姑却话锋一转道,

      “聂小主,人若不是心虚,是不会诸多口舌辩解的。”

      聂宝珠一愣,不禁心下一虚,“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倩如只是想说,聂小主的衣服脏了,瞧袖口沾了些污渍呢……上次从库房拿来一些酱汁,可味儿不好就随手封在厨里了。今日一瞧,怕是当时没封严实呢!”

      聂宝珠听了,顿时惊诧不已,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口污了,一星半点褐色的痕迹,居然就露了馅儿。

      “聂小主的衣衫,奴婢会洗干净的。只希望小主以后也妥当地尽秀女的本分就好,金枝玉叶的,可别再随便钻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倩如姑姑说完,深深地行礼后,退下了。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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