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21、第三章：芜蛊毒（六）

　　纷乱的戾气在祭坛前汇集，不时在黑龙的暴动下形成汹涌的浪潮。白莺在这狂乱的气流中几乎站不住脚。越靠近祭坛，就感到体内的灵力愈加混乱。头痛一阵紧似一阵，待行至阵前，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还魂的咒文了。
　　“可恶！快点想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友生魂，脑中却因剧痛一片混乱，白莺跺着脚紧抱头颅：“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能……还魂咒、还魂咒……”
　　“还魂咒是么？”耳边忽然响起烈裔熟悉的声音，那只妖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肩头：“拿救苦真符出来，跟着我念。”
　　“元始符命金箓白简，救苦真符告下方无极世界……”不假思索地抖出一张灵符，跟着妖鸟的呤咏缓缓注入灵力：“……乘此九真妙戒，万邪荡净，冤业尽解，魂魄归位，一如告命，急急如律令！”
　　将符投向徘徊的游魂，只见那魂魄陡然震颤了一下，随即向身后的暗处退去，隐没了形迹。
　　“好了，接下来是封印……”白莺喘一口气，踉踉跄跄从怀中抽出五张灵宝符，按五行方位树起，凌空画出阵图跟随妖鸟开始祝告：
　　“东方灵威仰，号曰苍帝，其神甲乙……从群神九十万人，上和春气，下生万物。”
　　“南方赤飘弩，号曰赤帝，其神丙丁……唔！”
　　异空间明显收缩了一下，黑龙感觉到外来的压力不禁暴怒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在空间内剧烈冲撞。在其狂乱的挣扎下空间裂口再次扩大，白莺奋力维持住阵形，不想喉中涌起一阵腥涩，竟喷出一口鲜血！
　　“不、不能输……至少现在……不能倒下！”注视着仍在发出招魂咒力的令牌，白莺拭去血迹，松开右手的封印继续唱法：
　　“中央含枢纽，号曰黄帝，其神戊己……从群神二十万人，下和土气，上戴九天！”

　　鎏看着那被气流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小女孩，心绪繁乱。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弱小的人类，却如此自不量力？
　　为什么，已经连自己也无暇顾及，却还要拼命解救朋友的灵魂？
　　为什么，明明已经内耗到吐血的地步，却仍不肯认输退却？
　　为什么，自己分明没有和她签订正式的主从契约。即使现在离开也不能算作背弃。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得到暂时的落脚点而已。自己分明可以结束被人支使的现状……可是……
　　为什么脚没办法移动？眼神也无法挪开？
　　有久违的欲念从心中满溢出来，那是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欲念……守护的欲念！一瞬间那小女孩的形象与记忆中某个银白的身影重叠，一样的柔弱无力，又一样的倔强单纯。
　　还要再一次失去使命？再一次后悔吗？
　　不！
　　一阵妖风扑面而来，黑龙再一次卯足了力气攻击束缚的阵形。眼看那小女孩将要后仰倒地，鎏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经不住迎面而来的猛烈妖风，白莺后脚失力，眼看站立不稳阵形将溃，却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托住了自己。
　　白莺回过头，鎏耀眼的美貌直直映入眼帘：“坚持住，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金色的属神环握住主人的双手，经由结印将灵力注入阵图中。倚靠着鎏坚实而温暖的胸膛，白莺也振作精神，郎声呤诵完剩下的咒文，开始压缩阵形：
　　“……阴阳相照，相益相治，五行有序，万物和合……奸邪凶恶，一切灭形！”
　　灵宝符开始燃烧，所构成的五行阵形也紧锢住异空间的外围开始收缩。觉察到危机在际，　　黑龙拼尽全力妄图挣破空间出口逃脱封印。双方的灵力形成强烈的斗气漩涡，将祭坛周围的金灯法器全部扫翻在地。
　　鎏的身体开始发出金光，恢弘的光芒刹时笼罩了整座车库。待金光散去，白莺身后环绕着的俨然是一条有翼的巨龙，伴随龙翼的舒张，有惊人的灵力向黑龙倾压而去！
　　黑龙发出阵阵悲鸣，空间洞口快要关闭了。
　　“住手！几十年的大业，怎能让你们毁于一旦！”酆净子忽然怪叫着袭向白莺，应龙转头击出两道闪电，乱了他的步法，龙尾一甩又将他扫至祭坛附近。不等他爬起来，赶上的公输班便一脚将他踢入朱砂圈内。只听得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垂死挣扎的黑龙吸走了酆净子的魂魄。
　　然而这最后的挣扎毕竟于事无补。在二人一龙集中力量的封压下，空间很快关闭，黑龙嘶叫着消失于祭坛上一块玄色的石镜中。
　　鎏恢复人形，一把接住昏迷过去的白莺。公输班收了石镜和令牌，转身轻抚女孩沉静的睡脸，微笑赞许：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陆、新生
　　“师父、师父，唐玥怎么样了？”侦探社内，刚醒来的白莺紧扯着烈裔的袖子追问不迭，惹得在旁的公输班一阵偷笑。
　　“不是说过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么？快松手！衣袖要被你扯坏了……这孩子，为师一夜劳顿不闻不问，一心只想着朋友安危……是该夸你重情义还是该骂你没良心呢？”
　　白莺吐了吐舌头，乖乖松手摆出一副怯怯的表情道：“师父辛苦了，徒儿多谢……哪，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件事呢？”
　　“什么事？”
　　“昨天师父借给我的磬音，是什么种类的属神啊？”
　　“哦，那是鸣鸟，一种对声音非常敏感的妖鸟。不仅可以完全复制主人的声音，更可以模仿任何一种听到的声音。古代乐谱唱腔容易失传，就有阴阳师利用鸣鸟的这一属性来记录古曲。鸣鸟的记性很好，只需教一遍就一生不会忘记。我时常用它来记咒文，不想这次正好用上了。”
　　“嗯，真的是很好用的属神呢！师父，把磬音让给我好不好？”白莺睁大了一双星星眼，又缠上了烈裔的袖子。
　　“属神没有转让的，想要自己去抓！”
　　“给我嘛！给我嘛！~~”
　　“教你的时候就说了，小型妖魔中有很多实用的品种，谁让你当时只盯着大的逮了……喂，别扯袖子……好了好了，下次带你去抓……”
　　偷偷溜到外间的公输班忍不住一通狂笑，楞是把端茶来的鎏吓得不敢进门。

　　三天后，唐玥家。
　　白莺手捧鲜花来探望仍在病假中的唐玥，鎏将果篮放到床头后，便识趣地退出门去。
　　“玥，你没事吧？”白莺看着脸颊渐渐恢复血色的好友，不无内疚地问道。
　　“呵呵，只是发烧而已，瞧你紧张的。”唐玥笑着宽慰：“再说也已经退烧了，过几天就能生龙活虎地杀回学校去！喂，要记得好好记笔记准备借我哟！”
　　“那个……”白莺忽然感到鼻子一酸：“我要走了。”
　　“咦？为什么？”
　　“因为家里……有些状况，我又要转学了。”白莺的心沉了下去。由于这次惹出的事端，公输班和烈裔已决定安排她立刻转学。
　　“哦，这样啊……”唐玥的眼神也黯了下来，但很快又换上了灿烂的笑靥：“没关系，不管小莺到哪里，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记得常打电话哦！来，勾手指约定。”
　　“嗯！“两根小手指连在一起，两个小女孩对彼此展露出最明朗的笑容。
　　“说来很不可思议呢，三天前烧得最厉害的那个晚上，我梦见小莺你了。”唐玥回想着不久前的梦魇，恍若隔世：“我梦见你正在跟要吃掉我的大恶龙作战，还有鎏同学也在……真奇怪，即使醒来我也有这种感觉，那仿佛不是一场梦，而是小莺你真的救了我似的。”
　　“呵呵，好有趣哦！不过，梦总归是梦罢了。”白莺笑着将话题遮掩过去，他们的世界，终究不是平凡人可以染指的。
　　“嗯……你和他，不是一般的关系吧？”唐玥指指门外，朝白莺撇嘴笑道。
　　“胡说什么哪！”白莺作势要打。
　　“唉哟，饶命，我可是病人哪……我不是那个意思，感觉上你和鎏同学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就好象，他在保护你似的。”
　　“嗯，大概吧。”想起当时支撑起自己的有力而温暖的胸膛，白莺不禁微微有些愧疚：自己先前对待他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大帅哥时时护驾左右……喂，脸红了哦，该不会是真有什么企图吧？”“又在胡说什么？”
　　娇俏的打闹声从窗内传出，仿佛璀璨的阳光般撒落一地。
　　窗下的树荫里，公输班漫不经心的擦着车，与烈裔有一腔没一腔的搭话：
　　“看这样子，你还是坚持要让她转学？”
　　“嗯。”
　　“这次对‘人间悲剧’不心软了？”
　　“留下来的话，这样的戏码只会重复上演。”
　　“……也是。”公输班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瞄了眼从楼内走来的鎏说道：“那这个‘大压力’怎么办？还是一起转学？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他尽量低调一点？”
　　“我不知道，他倒是跟我说过已想好了融入新环境的办法，叫我只要照常办转学手续就行了。”
　　“哦？但愿如此。”

　　于是，就有了进入新学校后那令白莺恨不得变成鼹鼠钻地下的一幕：
　　“大家好，很高兴从今天开始成为本班的一员。我叫归海鎏，复姓归海，单名鎏。最喜欢的人是白莺，最喜欢的事情是吃小莺做的东西，最大的愿望是一辈子保护小莺……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江山易改，此志不渝！大家都不要来跟我抢喔！”
　　台下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起哄声。
　　与其低调地玩暧昧，不如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嘛。这是事后鎏给白莺的解释
　　……
　　神哪！求求你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巫蛊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