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十年剑》胡不夷

2、楔子二

　　东方渐渐透出了绯色。
　　乳白色的晨雾弥漫在山林里，轻纱一样，丝丝缕缕，又铺天盖地。

　　十七年了，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被烈火焚烧过的土地再次长出了草树，虽然土地贫瘠，耕作不易，但是本来一片黄沙的地方还是垦出了几片麦田，远处依稀可见几十户人家的屋脊。
　　一派安静祥和的气象，仿佛鱼木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而不是中原的交通要冲，历来的兵荒之地。

　　息争吩咐士兵点燃柴薪驱散浓雾，加强巡逻。
　　昨日大战初捷，士兵们都放松了心情，且雾水过重，迷惑视野，容易招来残军报复的突袭。
　　——尤其是息争发现，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早已跟山寨上的军队连成一体，民即是兵，兵即是民。初到此地扎营的时候，曾有村民给他献上粮食牺牲以示对大军的友好，但不想那食物中竟掺有毒药，若非随军军医仔细，他现在怕是已经未出师，身先死。
　　不过这群山贼土匪，竟然能得村民如此帮护，想来平日为善颇多，寨中头领也算是个人物，可惜……

　　“哒，哒，哒……”
　　息争警觉，睁大眼睛往浓雾深处望去。行军多年，他的听觉已非常人可比的敏锐。
　　周围的兵士也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绷紧，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做好戒备，随行百夫长打了个手势，几十张弓箭无声的搭起，瞄准那片浓雾深处。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缓慢而疲惫，隐隐伴有清脆的铃声。
　　息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这不像是有人驾驭的马，而且这铃声，反倒像……

　　白雾中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白色影子，眼尖的石逸石副将马上认了出来，凑到息争耳边，压低声音道，“将军，这是大将军的马……”
　　息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白影，冷声问道，“大将军人呢？”
　　石逸低声答道，“今晨大将军照常早起，练了一会儿剑，现下正在大帐里读书呢……”
　　“让他和木辛过来！”

　　白影越来越近，那是一匹高大的雪玉骢，毛色纯净，膘肥体壮，大大的马眼透着一股子灵气，脖子上系着一只孩童拳头大的银铃。马身上有着斑斑血迹，马蹄也被泥水弄得污脏，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
　　但是确实是雪凛。
　　确认了白马的身份，息争的脸色仍然凝重。
　　因为白马上还驮着一个身着铠甲人，满身血污，不知是死是活，那人手里却紧紧提着一颗人头。
　　人头血已流尽，眼睛却瞪得铜铃一般。
　　眼神充满了惊骇，恐惧，绝望。

　　“这是山寨八个头领中的一个。”石逸皱了皱眉，“他叫……叫……”
　　息争平静地说了一个名字，他曾经在双方交锋的时候见过此人，是以记得。
　　“啊，是，是……”石逸抓了抓头，有点疑惑，“那上面那个……”
　　雪凛走到息争面前，停下，马鼻中哼出了一道白气。
　　息争的目光从人头转到马背上的人。
　　“把他，弄下来。”

　　“是！”石逸得令，几步走上前去，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想把他掀下来。不想他的手刚触到那人的肩，本像死人一般的人却突然抬手一下子扣住了石逸的肘关节。
　　“咔嚓！”关节应声脱臼。
　　那人翻身下马，一手仍提着人头，另一只手一招得手后又游蛇一般缠上了石逸的脖颈。
　　石逸大痛失神之下竟被扣了喉，心中又惊又怒，一手反抓那人的手臂，提腿狠命往对方小腹踹去。
　　“哇！”那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上一松，人已软软的仰面倒在地上，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未及息争开口，旁边已有人忍不住惊呼。
　　“他是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