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 三 ...
-
翌日中午，潘多拉主动带着茶和点心到米罗的房间来聊天。米罗看上去情绪稳定多了，只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米罗，昨天是我那个缺乏教养的弟弟失礼了，我先在这里给你道歉。”
潘多拉提起裙角屈膝行礼，米罗忙站起来，连连摆手，说：
“公主阁下不必这样……昨天……是我太激动了……”
“呵呵……”
潘多拉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瞬间缓和了屋内紧张的气氛。她有条不紊的倒茶，用银质的小刀把点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插上小签子递给米罗，道：
“你千万不要见怪，哈迪斯那孩子虽然经常说话能气得人暴跳如雷，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亲王阁下他……”
米罗木讷的看着潘多拉灵巧的十指摆弄着餐具，脑子里嗡嗡直响，还是没能把哈迪斯和温柔联系到一起。潘多拉看出他的疑虑，摇着头无奈的笑道：
“那孩子，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个强者，一个真正的强者，所以他总觉得，温柔是软弱的表现，要成为强者，就一定要让自己冷酷起来。”
“这……”
米罗端着潘多拉递给他的盘子，瞅着里面精致的糕点一阵阵的发呆。潘多拉又将茶杯送上来，继续讲：
“我当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向他说明这样的误解，结果一拖再拖，就导致他成了今天这副脾气。哈迪斯他害怕自己本性中温柔的一面，觉得那会阻碍他，所以不论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对待执事也一样，他苛刻的条件已经气跑了十七个执事，你险些成为第十八个……”
说到这里潘多拉毫不掩饰的哀叹，似乎是在自语，道：
“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为什么留给我这么一个难以管教的弟弟啊……”
“是……是这样么……”
米罗的面部表情逐渐缓和下来，捡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细细的咀嚼。潘多拉点点头，说：
“他其实是刻意命令自己总用那种口气说话的……真是头疼啊，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走火入魔可怎么办……”
“不会的，公主阁下。”
米罗扯了扯嘴角，客套的道：
“亲王阁下是志向远大的人。”
“米罗，”
潘多拉冲茶的动作一滞，轻声要求：
“如果那孩子再说出什么伤害你的话，不要逃避，直接告诉他他说错话了，打他骂他我都不介意，就是不要想着离开这里了，好么？”
“公主阁下……这……”
米罗有些为难，潘多拉诚恳的望着他，低声道：
“虽然现在不便和你说明，但是，你和海因斯坦家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的。对你，我们不会坐视不管，所以，请不要成为第十八位被哈迪斯气走的执事了，算我求你了，好么？”
米罗忙低下头去喝茶，然后他答：
“千万不要这样，公主阁下，亲王阁下能在这种境况中留下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潘多拉明朗的一笑，说：
“那么，等心情好些的时候，去和那孩子谈谈吧。记住，如果他惹你生气打他骂他都没关系的。”
“啊这……实在是不敢当……”
米罗讪讪的笑了两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次谢过了潘多拉。女子带着空空的茶壶和盘子，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她刚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急得团团转的黑发少年就迎上来，语不成句的问：
“怎……姐姐……米罗他……”
“嗯，情绪好多了。”
潘多拉指了指茶壶和盘子，说：
“他肯把点心都吃光，就说明已经原谅你了，但是，你不能因此而大意。”
“是，我这次一定小心。”
少年跳了起来，摩拳擦掌的道：
“那我现在就去吧！”
“现在不行！”
潘多拉一把将空盘子扣在哈迪斯的俊脸上，鄙视状的斜睨着他，说：
“晚上再去，得给他时间想一想。”
“姐姐……这样很疼啊……”
哈迪斯含泪揉着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的埋怨：
“都说我脾气不好，我看你的脾气也不怎么样。”
“哼！”
潘多拉也像哈迪斯平时那样，冷哼一声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哈迪斯吸吸鼻子，居然还能闻到茶点的香味儿。他兀自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看书了。
“如果米罗在就好了……”
少年看着书架上那些五颜六色薄厚不一的书，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再没心思干什么，坐立不安的挨到吃过晚饭，又七上八下的挨到潘多拉的暗示，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来到米罗的房门前。
笃笃……
哈迪斯叩门，不到一秒钟门就被打开了，米罗诧异的望着门外左顾右盼的少年，叫到：
“亲王阁下……”
“米罗，”
哈迪斯双手背后，低着头问：
“能进去聊聊么？”
“这……当然可以，亲王阁下。”
米罗侧过身让进哈迪斯，随手关好门。房间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很是幽暗，似乎米罗很怕亮一样。哈迪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张着嘴巴，可之前背得滚瓜烂熟的道歉词他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好望着米□□笑。米罗了然的坐在了床榻上，轻声说：
“说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的，亲王阁下不用道歉。”
米罗这么一说，哈迪斯反倒放松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说：
“不是那样的，米罗。”
他还是那样背着手站在米罗面前，怎么看怎么像接受家罚的孩子。
“我没有半点想要羞辱你，或者拿你的遭遇开玩笑的意思……”
米罗平静的看着哈迪斯，黑发少年磕磕巴巴的念叨着：
“我……我很在乎你的感受的……可是每次一见到你就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软弱起来，那样就又感到自己很罪过……所以……所以总是下意识的用那样的语气和你说话……我……我不是有意的……”
米罗会意的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哈迪斯的肩膀，低沉的说：
“亲王阁下，温柔并不会使人变得软弱。”
“啊？”
哈迪斯闻此讶异的抬眼去瞧米罗，心脏却不知怎么又开始剧烈的怦怦直跳，怎么也安抚不下来。从没有如此接近的瞧过那张容颜，蜜色的肌肤透着一股子诱惑，倒是十分的衬托那双蓝紫色的眸子，而那双唇……哈迪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米罗的那双淡淡玫瑰粉色的双唇，形状娇美，薄厚恰当，让哈迪斯忽然腾起一个念头——如果能咬一口就好了。
“温柔是一种比冷酷更强大的力量。”
磁性的声音正从那双唇瓣中传来，哈迪斯觉得两耳轰鸣不止。
“为什么？”
少年有些晕晕乎乎的问，站着不敢动，仅仅是不希望肩膀上的那只手移开。米罗笑了，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他说：
“冷酷的话，也许人们会低头，但那是屈服……而温柔……阁下，温柔同样能使人低头，可那是臣服。屈服和臣服，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亲王阁下如果想成为一位明君，就要拥有能令人臣服，而不单单只是令人屈服的力量。”
“那……”
哈迪斯被潘多拉用盘子扣过的鼻子变得灵敏起来，他闻到米罗身上飘来的蔷薇香气，更加不敢乱动了，同时，有什么渴望在心底蠢蠢欲动。
“那如果我容许自己的温柔的话……也能成为一个强者么？”
哈迪斯焦虑不已，米罗的笑意加深了，他郑重的点头，坚定的说：
“当然能的，亲王阁下。对待敌人要冷酷，对待信赖的人保持温柔，对待有错之人要宽宏，这样，亲王阁下一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君王的。”
“米罗……”
哈迪斯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心底的欲念再也压制不住，他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忽然扑上去结结实实的抱住了米罗，蹭在他的颈间，汲取着那道香气。这完全出乎米罗的意料，轮到他一动也不敢动了，只是小声唤着：
“阁下……亲王阁下……您这是……”
“米罗……”
哈迪斯稍侧了侧头，趴在米罗耳边毫无架子的央求到：
“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阁下……”
米罗叹息着，想了想，还是回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哈迪斯似乎是呜咽的说：
“听到你要走的时候我都懵了……我说不喜欢见到你的眼泪，是因为每次见到你流泪我都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我会保护你的，米罗，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
“阁下……”
米罗一刹那心中百感交集，无言以对。哈迪斯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要求到：
“没人的时候叫我哈迪斯好么？”
“这……”
米罗正犹豫着，就看见哈迪斯期盼的眼神，他也怔住了。米罗见到哈迪斯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少年惊为天人，那样俊美的容貌完全没有娇柔之气，而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那个时候米罗就有一个闪念——这个少年以后绝不会是池中之物，他就像尚未学会飞翔的龙，迟早有一天，是要驰骋于天际俯瞰众生的。
“我明白了，哈迪斯，”
米罗终于也软下来，轻声说：
“我不会走的。”
“啊这太好了！”
哈迪斯欢呼着又借机靠向米罗的身体，米罗哭笑不得的抱住他，斟酌了一下，小声问：
“不过，哈迪斯，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
哈迪斯抱住米罗死活不肯松手，虽说是少年，份量可也不轻，几乎都要把米罗压倒在床榻上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当王呢？强者的定义，不是只局限于王这个概念吧。”
哈迪斯晃了晃头，嘟囔着说：
“理由当然有，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并不是因为相当强者才想当王，而是想当王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强者……等我当上皇帝的那天，再告诉你原因。”
“啊……那个时候，我恐怕都已经老了吧。”
米罗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态龙钟的样子，果然还是不能轻易接受的。哈迪斯气恼的直起身体，厉声说：
“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十年，米罗，你最多等我十年，我一定把这个国家的帝王之冠送给你做礼物。”
看着少年那认真的模样，米罗忍不住笑出声，他点着头说：
“好，我答应你，我等你十年。”
“那么，就这样约定了！”
少年趁机又向前一扑，米罗到底挂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向后倒去，躺在宽大的榻上。他万般无奈的拍了拍哈迪斯的后背，劝：
“今天时候不早了，阁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哈迪斯想当然的回答，主动爬上米罗的床，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到：
“过来睡。”
米罗忽然间如醍醐灌顶，他终于体会到潘多拉为什么总是在叹气了。
“阁下……”
哈迪斯绿瞳一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名字。”
米罗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又劝：
“可是阁下……”
哈迪斯反手将米罗拽了上来，磨着牙重复：
“名字。”
米罗瞅了哈迪斯一会儿，少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森德博格城堡的第十八任执事只好暗暗叹着气遵从主人的意思——上了床躺在哈迪斯旁边的位置。
“嗯？”
米罗纳闷的看着双目炯炯有神瞪着自己的少年，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见米罗一头雾水，哈迪斯只好撇着嘴巴道：
“叫我的名字，米罗。”
“啊……”
米罗这才反应过来，只好汗笑着说：
“哈迪斯，不早了，该休息了。”
“嗯。”
少年这次倒是答应的很痛快，揽住米罗的一只胳膊欣欣然睡过去。倒是米罗怎么也睡不着，他两眼茫然的望着天花板，双唇轻启，喃喃的问：
“父亲大人，你让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