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章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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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犹如白驹过隙，无声无形的流逝着。两年之后，哈迪斯终于如愿以偿，将全国境内的医院也列为了完全福利性质的机构。佩琴迦蒸蒸日上的势头引来了无数他国的访客，他们都想到这里来瞧一瞧，那个曾经快要垮掉的帝国如今是怎样的羡煞旁人。
阿蒙森那边也向哈迪斯报告了好消息，原安塔里斯公爵的比亚里卡庄园已经修建完毕，所有的内饰和花园的花草也都布置到位。哈迪斯没能抽出时间离开朗厄兰，于是他让艾亚哥斯先去检验一番，看是否和原来的庄园如出一辙。艾亚哥斯回来后赞叹的下巴都要掉了，连连点头，告诉哈迪斯那座庄园简直就如同重获新生一样，就差有人住在里面了。哈迪斯十分满意，他翻看着桌上一摞接一摞的丰收报告时，突然冒出个念头，大笔一挥索性将夏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定为佩琴迦的公休假日。在这七天里，所有人都不用再劳作，人人都要出门庆祝。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受到全体大臣们积极的响应，他们七嘴八舌的说早该这样了，早该有一个可以让民众公开表达喜悦之情的场合了。大臣们不反对，哈迪斯自然也就顺水推舟，让修普诺斯拟定了很多活动计划，比如狂欢游行，比如焰火表演，比如皇宫的化妆舞会，还有要向其他国家发出邀请，欢迎他们的人届时到佩琴迦来一起参加这样的节日庆典。
修普诺斯的动作相当迅速，此时距离夏末的最后一个星期仅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一将此消息通告给佩琴迦各地以及常驻在朗厄兰的那些各国使节，帝国上下就几乎都要沸腾了。民众们对着修普诺斯制定的活动节目津津乐道，有的更是早早就从偏远的地方赶往帝都朗厄兰，为的就是能早日一睹哈迪斯这位贤明皇帝的灼人风姿。
接下去的一个来月，大家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帝国庆典而忙个不停。皇宫里的宴会厅和舞厅都装点起来，侍仆们抓紧时间打扫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御厨们则会为了节日的菜单而争得面红耳赤。同时，陆陆续续也有别国的王公贵族莅临朗厄兰，兴致勃勃的在驿馆等待着。拉达曼提斯和潘多拉也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将他们的孩子一同带来。哈迪斯还稍微表示了一下不快，认为自己应该见见那位名叫“米歇尔”的小外甥了。
说话间，佩琴迦就迎来了庆典的第一日。所有人都从家里走出来，聚集到广场上，聚集到公园里，高声歌唱，尽情跳舞。美酒和佳肴取之不尽，聪明的商人们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贩卖有着本地特色的纪念品。无论是孩子，老人，姑娘还是小伙子们，全都乐在其中，欢声笑语盘旋在半空中，让鸟儿都不敢靠近了。到了晚上，当夕阳的余晖终于肯退出天幕的时候，就会有焰火被点燃，升上天空，绽放出一大团一大团色彩斑斓的图形，有时像怒放的花朵，有时像燃烧的树冠，有时也像散落的流星雨，引得人们一阵阵的拍掌夸赞。
哈迪斯就站在米罗房间的露台上，仰头望着那些仿佛触手可及的烟花，神情冷淡异常。日落之前，他在皇宫正殿的阳台上向那些在皇宫外翘首企盼的民众们挥手致意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跌落了谷底。越是这样热闹的时刻，哈迪斯就越是无法忍受米罗不在他身边的孤寂，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这项决议。那些绚烂的烟花让哈迪斯觉得双目刺痛，谁也不会知道，他有多么的希望米罗能站在他身侧，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对他耳语：
“哈迪斯，别看我，快看焰火。”
但这终究不是现实。哈迪斯在露台上忍了又忍，还是敌不过心中那股被蛰过一样的痛，他赶忙转身回到房间里，关紧了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米罗……”
哈迪斯无力的坐回床边，将额头抵在米罗的胸口上，低声呢喃着：
“你真是狠心……外面那么热闹，你却情愿在这里睡着……不要让我提醒你，我们的约定……我说了等你十年，你不会又要食言吧……”
米罗依旧没有回答，他均匀的呼吸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然而正是这种假象，才让哈迪斯想要在心底哀嚎。
“米罗……”
哈迪斯抬起头，用手托着下巴，绿瞳专注的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外面焰火的响声和光亮连续不断，哈迪斯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做出了让步。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的，我还有一生的时间来等你。”
哈迪斯轻轻说罢，便扭头去看窗外，思忖着自己要怎么熬过以后的六天庆典。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他听到了一个微小的呻吟声。
“唔……”
哈迪斯没敢动，更没敢转头，他承受不起满怀希望再紧跟着摔入绝望深渊的极端变故。然而那呻吟声越来越真切了，就从床榻上传来。
“唔嗯……哈……哈迪斯……”
哈迪斯当时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也许是因为心脏跳得太快，也许是因为心脏根本就忘记了怎么跳动。
“哈迪斯……这是哪里……”
那个声音有些干哑，但哈迪斯绝对不会听错。可他依然不敢回首，只是暗自咬住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用力瞪着窗外一闪一闪的烟花。
“哈迪斯……你怎么了？”
那个声音在哈迪斯听来更响亮了，甚至还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肩膀。他再也忍耐不住，用最慢的速度将头正过来，生怕惊跑了这样一个虚幻的梦境。
米罗还躺在那里，可那双璀璨夺目的双眼已经睁开，正茫然的打量着四周。他似乎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胳膊总使不上力气，见哈迪斯望向自己，他反到像看见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叫到：
“哈迪斯，你……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哈迪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半握着拳放在唇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米罗更讶异了，他试着抬了抬手，够着哈迪斯垂到床沿的黑发，问：
“你到底怎么了？外面怎么那么吵？”
哈迪斯还是不说话，他只是那么瞧着米罗，只是那么静静的瞧着。
“唔……”
米罗突然皱起眉，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嘀咕到：
“安德鲁那个家伙……嘶……磕得头好痛……真是的……”
哈迪斯犹如一尊足能以假乱真的蜡像，坐在那里让米罗觉得很是纳闷。他按着自己的额头，提高了嗓音，又问：
“你为什么不说话？都已经晚上了么？我睡了那么久？”
哈迪斯望着他，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悄然落下，而后又顺着他的脸侧滴到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啪嗒声。即便如此，哈迪斯仍旧没有说出半个字，他直直的看着米罗，仿佛所有的表情都不能够表达他的心思。米罗怔住了，他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忐忑的追问：
“哈迪斯……你……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我的话？”
米罗努力支起身子，好让自己的手可以为哈迪斯抹去那清澈的泪痕。
“哈迪斯……”
当米罗的手指触摸到哈迪斯的脸，这位不可一世的君王终于狠狠的闭起湖水绿色绝美的双眸，泪如泉涌。米罗被吓蒙了，他下意识的想撤回自己的手，却被哈迪斯突然间一把握住了手腕。哈迪斯这才幽幽的开口，问：
“米罗，你还记得什么？”
“我？”
米罗非常不解，不过他还是顺着哈迪斯的意思想了想，答：
“我只记得被安德鲁抓着掉下阳台了，然后一下子头痛得要死，之后的就完全没有印象了……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应该没有昏迷太长时间吧？才刚晚上而已……”
“而已？”
哈迪斯的泪没有能止住，但他确在慢慢的笑着，反问：
“十年之后的晚上，也可以叫做‘而已’么？”
米罗彻底惊呆了，他又仔细瞧了瞧哈迪斯，那曾经年少轻狂的容颜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冷峻而深沉。米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后怕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安的小声问到：
“十……十年？难道我……我已经老了那么多么？”
哈迪斯极慢的摇头，笑意越发浓重，他说：
“你的一切都停留在摔下阳台的那个时刻……米罗，现在我可是真的比你老了……”
“哈迪斯……”
米罗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状，他揉着自己的脑袋，试图理清思路。
“我……我真的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十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
“那些都不重要了。”
哈迪斯淡淡的说：
“那些都不重要了……米罗。”
他伸手疼惜的抚过米罗的发迹，抚过那张蜜色的俊俏面庞，然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嗓音微颤的道：
“只要你能醒过来，陪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
“哈迪斯……我……”
米罗本能的想要认错，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哈迪斯扬起唇角，包容的轻语：
“说不出来没有关系的，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米罗的心一颤，不自觉的低下头去。突然，有人捶着房门冲了进来，醉醺醺的道：
“陛下……您……您怎么不出去……啊出去参加舞会啊……大家……啊大家都在猜您会……啊会扮成什么……呢啊……”
米罗侧过头望着来人，平静的叫了声：
“艾亚哥斯。”
多年来尽忠职守的皇帝近卫队队长向床上瞥了一眼，瞬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的跳出了房间，一边跑还在一边嚎叫：
“我的苍天拯救我吧啊——！”
“唉……”
哈迪斯对着艾亚哥斯的背影无奈的摇头，说：
“米罗，你一会儿就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了。”
“这……”
米罗还在适应这个透着隐隐沧桑的哈迪斯，不多一会儿，房间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群人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向里张望。潘多拉，拉达曼提斯，史昂，塔纳托斯，修普诺斯，米诺斯，艾亚哥斯，还有在皇宫参加宴会的奥路菲和费伊他们，能到的人都到齐了。哈迪斯在米罗的身后放置了几个垫子，让他可以半卧着，米罗望着大家，歉意的笑了笑，招呼着：
“你们……你们还好么？”
“好你个鬼！”
艾亚哥斯最先红着眼睛冲过来，也管不得哈迪斯就在一旁，指着米罗的鼻子又哭又笑的喊：
“你小子一声不响在这儿躺了十年！你让我差点就没脸向艾俄洛斯兄弟交代实情！”
“我……”
米罗哑口无言，还没等他对艾亚哥斯解释什么，潘多拉也跑了过来，一把推开艾亚哥斯，盯着米罗像在审视一副传世画作。米罗被她盯得很是难为情，只好小声道：
“大公夫人……我……”
潘多拉当即竖起一只手掌，打断了米罗的话。又瞅了米罗一会儿，她才咄咄逼人的说：
“你这孩子，终于舍得醒过来了么？你是成心想把我弟弟逼疯么？告诉你，米罗，我是说过不准你背叛哈迪斯，可是我也没让你用这——种方式逃避责任啊！十年，这笔账一定要连本带利的算清楚，我看你怎么还。”
“我……”
米罗完全招架不了了，他只能微张着嘴巴看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哈迪斯则坐在一旁了然于心的浅笑。
“能醒过来就好，”
史昂到底经历的多，他依然能够冷静的提醒到：
“还是要让医生来检查一下。”
“啊，对对！”
米诺斯跟着咋呼起来，主动跑出去找医生。很快，哈迪斯从森德博格传入皇宫的私人医生维德尔就跟着米诺斯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了。一屋子的人目光如炬的盯着医生为米罗做检查，要不是这位医生跟随哈迪斯多年，恐怕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临场压力。
“陛下，”
维德尔医生把工具放回自己的手提箱里，对哈迪斯鞠了一躬，说：
“米罗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长时间的静养让他很虚弱，他需要尽可能多的活动，呼吸新鲜空气，恢复身体机能。另外，关于殿下后脑的伤……”
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不过就是这不经意的一顿，让一屋子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依我刚才检查的情况来开，恐怕是当时殿下磕伤头部的时候，引起颅内大面积的淤血，淤血不散，就凝成了血块。想必陛下也知道，脑部的血肿很难散去，所以这么多年来，殿下其实一直在靠药液和自己的血液循环来化解这块血瘀……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那还有危险么？”
哈迪斯严肃的问，医生立即回答：
“殿下既然已经醒来，就说明淤血已经没有影响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我建议殿下还是再服用一段时间的药物。而且，在殿下的体能恢复之前，饮食要少而精，千万不能吃得太多。”
“嗯，知道了。”
哈迪斯向医生点点头，继而看着那群不请自来的人，说：
“都听见医生的话了，该干什么就赶快去干，不要让我一一点名。”
“是，陛下！”
艾亚哥斯他们高声应着，呼啦一下又都跑了出去，就剩了史昂，潘多拉和拉达曼提斯。史昂走上前拍了拍米罗，和蔼的道：
“现在和你叙旧恐怕会让人感到厌烦，等你身体好起来以后，我们再找时间慢慢聊吧。”
语毕，史昂笑着向哈迪斯行礼致意，也走出了房间。拉达曼提斯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说：
“米罗殿下，您能醒来真是让我不虚此行，这将是我带给利马诺瓦国君的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殿下，我还是衷心的希望您能到利马诺瓦来看一看，我们的国王陛下很早以前就让我转达给您，他们一直都在期待着和您团聚的那一刻。”
“我……”
米罗也好容易能说出一句话：
“我会认真考虑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
“这不要紧的，殿下。”
拉达曼提斯爽快的笑起来，道：
“殿下要先集中精神恢复身体，然后再来想这些事情也不迟。”
“嗯……谢……”
米罗有些气喘，他做了个深呼吸，说：
“谢谢贵国的国王陛下。”
“行了，我们该走了。”
潘多拉一把拽过拉达曼提斯，回身冲哈迪斯眨了两下眼睛，道：
“这次不要再让我教你该做什么了，哈迪斯。”
哈迪斯瞄了潘多拉一眼，故作冷酷的说：
“用不着你来操心。”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拖着弗恩约岑大公离开了，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两个命运彼此纠缠羁绊至深的人。
“哈迪斯……”
没有旁人之后，米罗忽然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他揪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喃喃的说：
“他们叫你陛下……你……你已经成为佩琴迦的皇帝了，是么？”
“这不是我们的愿望么？”
哈迪斯执起米罗的一只手，轻轻笑道：
“我有礼物送给你，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就带你去看这份礼物。”
“嗯……”
米罗哽咽的应着，被哈迪斯握住的那只手传来深入骨髓的温暖，让米罗仿佛连心都要融化了。
“呐……哈迪斯……”
米罗低着头，脸颊渐渐泛起红晕，他有些困惑的小声问：
“他们为什么不叫我‘执事先生’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殿下’？”
“这个？”
哈迪斯低沉的笑了两声，吻住米罗的手，理所应当的答：
“因为在这个帝国里，你是地位仅次于皇帝的人。”
米罗听后浑身不由一震，他莫名的紧张起来。哈迪斯瞧见他这样子，又低声笑了笑，调侃着反问：
“这样，他们敢不叫你‘殿下’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章 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