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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来。玉郎。”说话的是一位面色惨白的妇人,单看她身上衣衫的材质便知她并不富贵,但看向她的手,却又发现那着实是一双细腻光洁的玉手,这却让她又有点像是富家小姐了。
      “娘。”秦玉郎乖巧的走过来,一身的粗布麻衫。
      江琴看着那个孩子,不由惊呼道:“卿姐。这是……”
      曾经红遍秦淮两岸的名妓秦卿冷笑起来,道:“这是我儿子。”
      江琴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了。”
      秦卿看了他一眼,道:“你真的明白了?”
      江琴仔细的看了看秦玉郎的眉眼,确定的点点头,道:“卿姐为何会在此,琴已知晓一切。”
      秦卿像是今天初次看到他那般,惊异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才笑道:“你果真是明白了。”
      秦玉郎沉默的站在原地,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然而他袖中紧攥的拳头却并不是这样说的。
      秦卿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这个儿子,她太累了。她的病,她的情,她的忆,都拖得她太久了。
      凄惨而又绝艳的一笑。
      这一笑,让江琴似乎又再度看到了当年秦淮河上、精美画舫中的名妓秦卿。
      “从今以后,你便姓江。”
      还不到五岁的玉郎被推到了江琴的身边,耳边,是秦卿疲惫的声音。
      “叫爹。”
      袖中的拳头攥得紧紧地,骨节甚至开始泛白。但很快,玉郎便放开了手,乖巧的叫道:“爹”。
      江琴没有犹豫的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将他倔强的脑袋连同苦撑在眼里的泪,一并按了下来。
      秦卿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这一笑,却是身为人母的伟大笑容。
      “很好。”
      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秦不再秦。琴亦不再琴。”
      这是给秦卿入殓的时候,江琴叹息着所说的话。
      于是自那之后,世间再无秦卿,再无秦玉郎,再无江琴。
      然后这世上,又多出了江别鹤和江玉郎这对父子。
      江别鹤带着江玉郎走南闯北,见识了许多,经历了许多,忍耐了许多。
      最后,他们在江南落了脚,生了根。
      渐渐地,“江南大侠”这个名头便出来了。
      然而不管是出名前还是出名后,江别鹤都只是和江玉郎住在好友诸葛云所留下的庄院里。
      这不过三五来间的简陋房子,两人住的倒是相当习惯,完全没有一丝别扭。
      只是偶尔,江玉郎会到花街柳巷去走走。
      这算不上陋习,只是年少风流而已。
      江别鹤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多说。只是偶尔提点一声。
      而每当江玉郎和那些结交的狐朋狗友出去夜游的时候,江别鹤也有自己的活动。
      江琴当然不可能凭着自己摆脱江琴,江别鹤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成为江别鹤。
      七月初四,江别鹤都要到这庄院的后院里去。
      七月初四,铜先生总是会来这庄院的后院里。
      而江别鹤每次见到铜先生,总是会在心下恐惧之余,生出一丝期盼来。
      却每每,他一度又一度的失望。
      直到江玉郎十六岁的时候。
      他终于在见完铜先生之后,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在看到那双依旧纯澈的眼睛时,江别鹤微微一笑,风度自成。

      就在花无缺过完十二岁生日后不久,空空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跟他说了一件事。
      关于出谷的事。
      花无缺闭上眼,说道:“一路小心。”
      空空抱住他蹭了蹭,道:“嗯嗯。我会的。小雀你要记得乖乖的孝顺二姐姐哦。”
      花无缺睁开眼,笑道:“好。”
      空空于是笑着跑回房去整理行装。
      这时候还是七月底,虽然在绣玉谷里不觉得,不过出了谷,周遭的风显得异常燥热。
      空空刚开始不是很适应这种变化,但她也没觉得太热。
      明玉功本就是带着些寒气的功法,此刻空空和邀月共乘一骑,练了明玉功后,都是体温偏低,两人靠在一起,完全没有一般人互相接触时的体温灼热,反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凉快的很。
      空空坐在邀月身前,邀月负责控制马匹还有看好她,以防她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
      邀月在出谷时只说是要带她去见见移花宫的两个外门弟子,却也没说得太清楚。是以空空只是迷迷糊糊的在路上睡了醒醒了又睡,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不算路上被邀月解决掉的宵小之辈,两人终于还是平安无事的到了江南。
      空空某天晚上醒来的时候,人是睡在一处私人院落里的。
      她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白衣飘飘,倚窗而立,宛如谪仙下凡。
      只是谪仙回头时,一下子却像是变成了恶鬼一般。
      盈盈月光照着那人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尤其是映在铜镜里时,显得分外狰狞诡谲。
      空空呆滞了一下,只觉得这诡异的气氛似曾相识,接着便是神智一阵恍惚,还未能发出什么声音便先晕了过去。
      邀月察觉到她醒来才回头,却未曾料到她会被吓晕过去。
      “这般胆小可如何算得上是移花宫的……”
      邀月自言自语了一番,却是掐好了时间飞出窗外,一路施展着轻功来到了“江南大侠”江别鹤居所的后院。
      “铜先生。”
      而江别鹤早已经侯在那里,更深露重的,让他的头发和衣衫上都沾染了些雾水。
      “铜先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来得这般早。”
      江别鹤微微一笑,就算在“铜先生”的面前,也没有露出低人一等的模样,但那神态又是恭敬的。他笑着答道:“对铜先生,江某不管何时都是要等的。”
      “铜先生”冷哼一声,道:“只怕你要等的并非是铜先生吧。”
      江别鹤脸色不变,笑道:“铜先生果然心思通透。”
      “铜先生”的双目如寒光凛凛的利刃,盯着江别鹤,道:“你当是知道,敢肖想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别鹤被“铜先生”的视线险些压得喘不过起来,饶是如此,他还是苦笑着说道:“我知道。虽是知道,但是……这颗心,早就不是我的了。”
      “铜先生”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跳,强压下心中异样,继续冷着声音说道:“虽然你的心不是你的,但她的心也不可能会是你的。”
      江别鹤面色一白,道:“江某……知道。”
      “铜先生”才稍觉有些满意,却见他突然露出笑容。
      “可江某还是想试一试。”

      “姐姐。你怎么了?”
      面对空空的询问,邀月冷冷一笑,道:“还不是你搅出来的事。”
      空空用手指着自己,道:“我搅出来的事?”
      邀月道:“不错。”
      空空奇道:“到底是什么事?”
      邀月心知这事不可能一直掩下去,也不瞒她,重要的事她也不想对空空说谎,于是道:“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人身边的书僮?”
      空空见邀月还是在回避提起江枫的事,不自觉面露忧色,当听到她说到“书僮”的时候,恍然道:“姐姐是说阿琴么?”
      邀月听她这样称呼一个书僮的名字,不禁沉下脸色,道:“你如何叫得这般……亲昵。”
      空空还不觉得有何不对,神经大条的笑道:“阿琴是我的好朋友啊。”
      知道无关男女之情,邀月虽是松了口气,却又因为她那“朋友”二字而怒道:“你是移花宫宫主,为何要与一介书僮为友!”
      空空咬唇,道:“我为何不能与阿琴做朋友?”
      邀月重复道:“因为你是移花宫的宫主。”
      空空下意识的反驳道:“没人规定宫主就不可以交朋友!”
      邀月冷笑,道:“我说不可以,便是不可以。”
      空空委屈的扁嘴道:“我想要朋友。就算是一个也好。”
      邀月忍着心中的抽痛,道:“你不能有。”
      空空眼含泪花,终于是跺了跺脚,说了声“姐姐是大笨蛋”就跑了出去。
      邀月只觉眼前一阵晕眩,满目的黑色。
      空空自是不知道邀月的反应,她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跑出了院落。
      然而刚出去没多久,她便后悔了。
      这里不如移花宫,夜晚的街道让她觉得很可怕。
      空空还没有在白天逛过,却不当心误入了夜晚的花街。
      她总觉得周围的男男女女看她的眼神怪异的很,就像是她在看到喜爱的菜肴时想要吞吃入肚的那种感觉。
      空空自稳定了明玉功第九层之后,模样便是定在二十五六岁,且足可称得上是秋水为神玉为骨,但偏偏又有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婉约姿态,这番窈窕身影自是会引得众人瞩目、追寻的。
      这些空空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怕极了街上这些人的视线,于是尽量缩着身子想躲起来,却远远不见成效。
      僵局总是会被打破的。
      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便更容易、更快速。
      空空只觉得有个男人靠近自己,嘴里还在说着乱七八糟的诗句。
      下意识的觉得危险,空空小步小步的往后退,却不妨退到了某座花楼的门口,同时也撞上了刚从花楼里出来的一个人。
      “对、对不起。”
      空空一边道歉一边往门侧偏了一步,也因此看清撞到的这人身后,还有几个锦衣华服的同龄少年。
      看起来这人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是一路的,隐隐以他为首的样子。可他身上穿的衣服却远远不及那些人来的华美。只是简单的一袭紫衫,但却衬得那眉眼风流,俊俏无比。
      空空下意识的想到一个人,不免皱了皱眉。
      倒是原本还想上前搭讪的男子在对上紫衫少年冷冷的视线后,又很识时务的退离了原地。

      “姑娘,你没事吧?”
      听到问话,空空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收回放在紫衫少年身上的视线,转向了穿着绿色锦衣的少年那里。
      空空有些奇怪的看着紫衫少年后退一步,原本以他为首的姿态,却突然变成以绿衣少年为首的样子,这番变化却再自然不过,仿佛紫衫少年已经做过很多回了一般。
      绿衣少年见她紧盯着紫衫少年不放,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为何这般专注的看着江兄?”
      空空见他脸色惨白,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绿衣少年许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面上不禁更白了几分,却不见灰败之象,倒真不像是有病之人。
      他身后一珠冠花衫的少年则是咯咯笑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说大哥呢。”
      一直回避她视线的紫衫少年这时才再度看了她一眼,却又快速的移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另一个红衣少年瞥了眼绿衣少年的脸色,随后怒瞪空空,道:“我大哥才没病!”
      空空却是伸手牵起了绿衣少年的手腕,手指搭上脉搏,道:“脉象虚浮,有阳损虚盛之象。确实是有病。”
      她这看似随意的一手,却快得让人来不及拦住。
      当他们看到她轻易地就搭上绿衣少年的脉门时,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其中以绿衣少年自己最甚。
      却见空空接着苦恼道:“你这般年纪,怎么就肾虚了呢?”
      花衫少年听得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人也都脸色古怪,却分明是心中了悟。
      绿衣少年又羞又恼,道:“人长得这般好看,怎么满口胡言乱语!”
      空空认真道:“我没胡说。虽然我其他功夫不行,但把脉还是可以的。”
      空空并没说谎。要学会移花接玉,首先一点就是要清楚人体要穴以及所有经脉行走路线。自然,也是要学些医家功夫的。
      绿衣少年恼意加重,反手拉住她的手,道:“你跟我走。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虚的!”
      其他少年听得这番言论,又是暧昧的嬉笑了起来。
      却唯独那紫衫少年。
      只听那紫衫少年笑道:“白大哥。这位姑娘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你还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吧。”
      绿衣少年见他插手,不由冷冷一笑,道:“江兄倒真会怜香惜玉。”
      紫衫少年像是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着脸,低下头,道:“白大哥。还是算了吧。”
      绿衣少年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连笑几声,道:“好!既然你江玉郎这么说了,我便就这么算了。”
      空空似是没察觉被人放了一马,看向江玉郎,认真道:“姐姐说我很聪明的。我的脑子才不是不好使。”
      江玉郎被她说得一怔。
      倒是绿衣少年突然大笑起来,道:“江兄啊江兄,这般愚钝的女子,虽然生得好看,我却是不敢受得。既然你喜欢,便带走吧。”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他的眼中却满是冷意。
      江玉郎却像是没注意到那冷意,从绿衣少年手中夺过空空的手腕,道:“既然白大哥肯割爱,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绿衣少年敛去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许久,这才道:“好。我就当卖你老子的面子。”
      江玉郎却是笑道:“你该庆幸,我老子的面子可不是轻易就能买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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