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袭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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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艺做了很多个梦。
有些是关于苏启南的，譬如在那些他们都觉得黑暗的日子里，他颓然地卸下全家的重担；有些是关于苏昊勤和苏玥的，譬如她冒充家长到学校给他们开家长会；有些则是关于苏艺和柴正的，譬如在之前半年的每一个夜里，他紧紧抱着她，不会放她离开。
离开？能去哪里？
就像是无数黑色潮水涌来，她挣扎不得，手一伸，却有个温暖的触感，可是下一秒她便能看到他冰凉的脸。
“柴……”病床上的她开口低吟，皱着眉在枕头上厮磨。
柴正扑过去，却看到她惨白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泪水。她是做了什么噩梦？是不是梦到晕过去的前一刻，那辆出事的大巴，翻身入深渊？
胸口闷闷地痛，他却找不出一句话来。
或许，这便是生死有命。如若她不坚持在那里下车，那大巴上的人大概是能摆脱命丧深渊的命运。
苏艺这一生，是不是要除了他柴正，还要背上这沉重的宿债？
绵城夜色旖旎，纵然是冬意渐浓，也丝毫不会妨碍广场上游人如织，苏艺和柴正便是他们其中一员。
“我爸爸告诉你，我会来北边？”苏艺大半个人被柴正抱着，此时倚在他胸口，看不见他的神色。
柴正轻轻吻她的额头，此时广场中心的喷泉开始了晚上的表演，音乐声冲淡了他们之间的静默。他放开她，拉她的手让她站在他身侧，望着不远处的喷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提，她最好就不要问。
想到这里，苏艺的心下一沉，或许，他是在等她开口问他结婚的事情。她放开手，站在他面前，仰头定定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她只能及他肩膀，而大病初愈的她脸上又带着微红，这样仰头看他的样子，让他想起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武侠片里，下一句话他可能要说“你怎么感谢，要以身相许吗？”
可惜，他柴正永远做不了武侠小说里风流倜傥又男儿本色的男主角，他只是浅浅扯着嘴角，“我未来岳母醒了不见女儿，要我来找。”
苏艺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我妈妈醒了？”
“你确定谁是我未来岳母？”柴正难得打趣。
苏艺身上一滞，这些天来一个辗转反侧的问题凸显——她，是不是就注定今生非他不嫁？
可是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她的挣扎，她的不甘心，仿佛都还未远去，她手里捏着的幸福，能不能保证此生长存？
她不敢想，那个半年前还和卢辰辰有婚约的男人，现在拿着枚耀瞎人眼的戒指，跟她求婚。
苏艺眼睛一酸，在下一刻哭了出来：一个女人，最难翻越的，不是事业，亲人，甚至都不是自己，而是那摸不着猜不透的爱情。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义无反顾？
“你的戒指呢？”她带着哭腔问他，手上却一凉，她抬手，那枚还算她心心念念的戒指赫然戴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
也许，之前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追究了。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适时地埋下头在她脸上啜吻，最后一下堵住她的呼吸，闭上眼静静地享受她嘴唇的味道。
所有的灯光仿佛都熄灭，繁华热闹的广场上只有他们两人，燃烧生命里最美好的岁月。
“喂——”她嘴角还带着笑，放开依依不舍的柴正，转个身接了这个电话。
“是苏小姐吗？我这里查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你和柴正的身世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掐断了苏艺的所有退路。
暗夜袭城。
于心桃再次见到苏艺的时候，她没有和柴正一起来。整个房间里只有母女两和阿姨，于心桃坐在床上捧着水杯，见女儿神色憔悴，便让阿姨先出去。
苏艺手上的戒指让于心桃心疼。
“妈，这一切都怪我。”苏艺看着于心桃，就这么生生地说，“但好像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于心桃放下水杯，侧头看着女儿有些红肿的眼眶，“有些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艺摇摇头，伸手端起那水杯一饮而尽，“那么，我和柴正是堂兄妹的事实，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妈妈怪你，不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你的堂哥。
“世事难料，这段孽缘，很早就开始，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妈妈怪的，是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实，还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或许你觉得你不应该跟他分手，你明明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你们明明已经可以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你不应该忽略他的家人，他的父母，还有他的身份。
“当初他不顾一切地要跟你一起，承了多少压力？一个未婚妻才不明不白死掉的男人，转身就牵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甚至现在还要谈婚论嫁，可是这个可以称为‘祸害’的女人，居然还是他的堂妹。”
苏艺听到这里抬头看着于心桃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些酸涩，“柴正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暗地里查他。”
于心桃却拍拍苏艺的肩膀，幽幽地说，“你觉得，你做那么多事情，他会不知道？”
他不过是宠你疼你，不愿伤你自尊罢了。
苏艺在去卢宅前一直在想这句话。
他宠你疼你，不愿伤你自尊，他不想让你彻底崩溃。
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在那个错误的开始时，就已经初露端倪？
那时她被他锁在房里半个月，每天唯一可做就是等待他的归来。她想砸玻璃逃走，可是她根本不是钢化玻璃的对手；她打不了电话，房门的锁设了密码，她甚至在与他独处时想掐死他逃生，可是他却死死抱住她让她看房里的穿衣镜——“小苏，你看，我们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她心里一颤，突然就开始顺从他——她想试试曲线救国。
一切原来都是徒劳，她早就掉进他的陷阱里，无处可逃。那些她半夜里逃不开的梦魇，最终还是一波一波地呈现在她眼前。
眼泪早就流干，她还是打开了卢辰辰的抽屉，拿出上次那本没有看的日记。
封皮完好，没有上锁，扉页上是卢辰辰清秀的字迹，“Liz Lo 卢辰辰二〇〇六年十月”。
苏艺啜了口清茶，定了定心神，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看。
“今天，爸爸带我去见了华伯伯和柴正。我没有想到，那个全程一句话没说的冷漠的柴正，竟然就是爸爸口中的我的未婚夫。我们这些人，竟然还要按照上一个时代的人的生活方式，父母之命？”
“我没有选择，我爸爸的公司出了很大问题，必须要有资金周转。虽然柴正冷傲孤僻，但想到他也会为了生意而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心里多少还是放心的。算了，嫁就嫁吧，我至少不会受到生活困扰，安乐富足。”
“今天，是我跟柴正第一次单独约会。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但开口却是，‘卢小姐，我知道你也是逼于无奈才跟我订婚。但我想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习惯这些束缚，婚后，我们各玩各。’我不是那种到处疯的女人，想到自己的丈夫会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眼泪已经在外面打转，可还是开口问他，‘你能不能向我保证，不让我看见？’”
“和柴正订婚三个月了，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我心里就是痒痒，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这也许就是犯贱，对一个根本不可能爱自己的人，付出那么多心血有什么意思？今天小芊告诉我，他今天跟一个三流明星去开了房——我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一点行动？”
“今天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了柴正。在酒店的房间里，我跟他说，只要给我一次，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不会再有人骚扰你，八卦杂志也再没有乱写。他笑得很自信，说这些小事根本不会上他的心，可他看到我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对我产生了点兴趣。也许这一次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反正婚姻的路，还很长。”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还在酒店里，昨天的酒劲让我趴在马桶上吐了好久。柴正早已不在，吐着吐着我想，如果我能给他生个孩子，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比现在更进一步，他会不会，更顾家？”
“不，不，不，我大概不能给柴正生孩子了。我应该是染上了毒瘾，就在那天的酒里，现在我一天不碰毒身体里就像有好多蚂蚁在爬。我不敢告诉爸爸，不敢告诉小芊，也不能去戒毒所。我该怎么办？”
“柴正终于承认了那毒就是他害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帮我的意思。他太狠毒，为了摆脱我，竟然用了这样下流的手段。最要命的是，我不想伤害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兰姐这时敲了敲门，“苏小姐，楼下有个辜小姐，大着肚子，说要找卢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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