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四章 今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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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艺足足盯着电脑屏幕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在这之前，她给自己想了个网名，叫“忆”。这么个烂俗的名字，她想，如果辜玉听到，肯定会嘲笑她的孤芳自赏。
可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不正是忆的诠释吗？——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过去。
不知敏感如辜玉，会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开始想象她们的见面。苏艺放下手里的茶杯，右手握着鼠标，一遍一遍地刷新。
“妈妈，你怎么不玩那个很多个格子的游戏了？”声音嫩嫩，小男孩对游戏总是有天生的热情。
是，这是她和柴正的骨肉，她给他取名叫“柴思朗”。
当初，她不确定自己能否生下这个孩子，离开宣城的时候，她甚至都想：如果，她没有了这个孩子，她应该可以逃开过往，重新开始。
可是她的此刻是她所有过去的总和。
她逃不了记忆，一如她读到的一段文字，男人对女人说，“我以为我可以等你，佳宁。可我也想要一个孩子，长得像我，她的母亲看到她，也会想起我。”
他长得极像柴正，五官有流利的线条，眯着眼的样子像头假寐的豹子。她看着他，轻轻地说，“从前有人告诉妈妈，这个游戏，伤眼睛。眼睛很重要，一定要保护。”
她不忍心看到他们的孩子受一点伤害。
“妈妈，我们明天，真的要回宣城了吗？”男孩好像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立马忽略了自己的健康状况。
“妈妈和你一样，很想回去。”苏艺伸手关掉了电脑。
时值九月，宣城的天又开始了灰蒙蒙的黯淡，苏艺走在街上，突然很想笑自己：那么久以来左闪右避，就怕被柴正查到自己的位置，可是如今正大光明地回到这里，她怎么忘记了要避嫌？
抑或，既然决定了回来，就不怕面对所有。
宣城实验中学里还弥漫着九月开学的兴奋，她以家长的身份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巨大的海报：著名网络作家未歌——该拿什么，来回报我们的人生？
辜玉，现在的你，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当初的孤傲，开始努力找寻人生的另一端？
科技馆人很多，前排的座位多半是老师们占去了，而后排，又大多是慕名而来的学生，一个个穿着不怎么合体的校服，脸上却全是青春的样子。
苏艺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下，心里想的是：如今这个网络快餐的时代，人们出名，靠的早就不只是实力。可是眼前的辜玉侃侃而谈，谁又知道，她背后的故事会是这样？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非常地倔强，她命运很不好，人生的头二十几年过得相当糟糕。”辜玉坐在台子中央，脸上却没有一点演讲者的号召感，此时的她显得那么温柔，“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也经历了一些平常人没经历过的事情，她开始想办法改变这些。”
苏艺浅笑，她的故事，被辜玉这样轻描淡写。
“我怀孕的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不顺，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也撑不到今天。”辜玉声音低柔，一颦一笑都被回忆填满，说这句话时，她想到了那条在博客上的留言：
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过去。
回到哪里？跳过故事的原点，开始新的结局？
“可是她自己，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逃避。”辜玉缓缓低了低头，“朋友们，我想我们大家，都不愿意做生活的逃兵。可是，如果生活就是这样，我们该拿什么，来回报人生？”
辜玉开始了她的正文部分，苏艺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也许，她真是个生活的逃兵，即使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艰难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一个人生下孩子，看着他慢慢长大。
每一次，她看着柴思朗，便会想起，二零零七年的夏天，她和他，纠缠到痛入骨血的故事，那时的他曾经承诺，不会让她再受苦。
她曾经怪自己太执着，非要把她和他撇清，却搅出了一个悲伤结局——可是转念，才发现，错误的根源根本不在他们。
那么她还是要怪命运。
怪命运多舛，她为了撑起家庭劳心劳力；怪命运多折，她遇到柴正，却终不能得到圆满结局？
可是，站在朗朗校园里的她，此时却是如此想要见到那个男人，纵然过去的日子里，他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纵然有时她疲了累了，便整夜整夜地想他。
拿出手机，她始终按不下那个拨号键。大拇指转了几个圈，她给辜玉发了条短信：归。她想她应该没有换掉号码。
柴正觉得今天一直心神不宁。
手里的钢笔写写停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只是当秘书把他的稿子拿开的时候，看着上面深浅不一的字句，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柴总，您的钢笔该换了。”
他皱着眉不说话，摆摆手让秘书下去。
这支笔，当年苏艺用它写了，“苏艺”。
那个人坐在这里一遍一遍地扫雷的样子，他每次想到，都忍不住想要跟一个记忆里的她说，“对眼睛不好。”可她又偏偏执拗。
有什么好呢？当初那样拒绝他，又想着法子来逃开他，好不容易到了快要结局的时候，她还是不愿意面对，非要逃开独自养伤。
苏艺，我找你三年，想你三年，就等你站在我面前，让我亲口告诉你：其实，你根本不是我妹妹，你的母亲当年捡了你，弥补自己第一个孩子夭折的遗憾。
苏艺，你怎么还不回来？
“是苏艺，她回来了。”辜玉一边向停车场走，一边接着陈天未的电话，“嗯，这里信号不好，你帮我给柴正发个短信吧。”
归来吧。
苏艺，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终于来到了今天。
还是那间咖啡厅，辜玉先来，坐在角落里，一条一条地看陈天未的短信。
苏艺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看陈羡的视频，视频里，女儿被幼儿园的小伙伴拍了一脸的蛋糕，正嘟着嘴生气。
“好巧，我们用同一款手机。”苏艺坐下，从手袋里拿出手机推到辜玉面前，熟稔到她和她好像昨天才见过面。
辜玉抬头，嘴角还挂着温暖的笑容。她拿起苏艺的手机翻了翻，心里的石头在看到屏保的照片的时刻落了下来——照片上，男孩有着和柴正相同的眉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辜玉好像在自言自语，有好像故意说给苏艺听，“你的人逃掉，可是心还逃不掉。孩子叫什么？”
“柴思朗。”她轻轻捏着搅拌棒，可是心里却堵着疼。
“苏艺，你这又是何必？”辜玉把手机还给苏艺，把垂下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我能想象，这三年，你过得有多苦。”
可是苏艺却摆手，“不要跟我说，柴正有多想我，花了多少力气来找我。”因为，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同样。
辜玉，你应该了解。
辜玉抿着嘴笑了笑，“不说这个，我们说说未来？我看你的儿子不错，不如和我女儿一起，结个娃娃亲？”
原本脸色沉沉得苏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双手撑着桌子，“你自己还不清楚，爱情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为人父母，能够做主的？”
辜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几下，清朗的男声传来，
“明白你希望游观冰岛看雪花，
无奈太少时间，
去溜冰可以吗？
无望到希腊游水都想愉快吗？
仍能共你找沙滩去度假。
习惯选择还喜欢讲未够好，
寻觅暖的怀抱，
会嫌体温太高。
但我否定传统声称你最好，
无人像我讲得出也做到。
旁人未明白爱还相信幸福在前面，
追赶完无新的发现；
但我相信越要行得快越会难遇见，
我要珍惜的感情在目前。”
辜玉跟着唱，到后面苏艺也唱了起来，两人声音俱是柔软，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屋里，悠然回荡。
“这么久，我们的品味还是一样。”辜玉收了手机，瞥了眼上面的时间。
“我突然想起，”苏艺歪头，没有接话，“当初田自问的公司出问题，好像是你当时的婆婆尚雪菊弄出来的吧？”
她不经意提起往事，辜玉长长叹了口气，右手支着下巴，模仿苏艺的动作，“郑东霖告诉你的？苏艺，你为什么不关心关心自己？”
苏艺盯着辜玉看，她美丽的面庞，有浅浅岁月的痕迹。
“好，好，”她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终于回到正题，“这次回来，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见柴正，把儿子还给他。”
“然后呢？”
苏艺没有答话，她侧头，窗外此时正是秋天的傍晚，夕阳的余光中，她的故乡也泛着金灿灿的颜色。
我要珍惜的感情在目前。
她低下头，好像没有听到辜玉的那句“有些话，还是要等柴正亲口告诉你。”
因为，此时的宣城暮色里，有人在轻轻敲着她们面前的落地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今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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