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伤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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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有多久？三百六十天，八千六百四十小时，五十一万八千四百分钟，三千一百一十万四千秒。柴正的意思是，到二〇〇八年的六月十三日，苏艺可以再见到她的父亲，苏启南。
可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迷恋能有多久？如果有四个月，那他就爱上她了。她只怕，到了那个时候，苏艺只是柴正的陌生人。
“我等不了。”她钝钝地说，也不抬眼看他，她到底害怕他的目光灼灼。
但是他偏要看她，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重，“我答应你，不过要等到时机成熟。”就像，当时的她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我答应你，做你的女朋友，不过，你不能强迫我。”
苏玥来看她姐姐的时候，柴正已经走了。她看着她右脚上缠得紧紧的绷带，低下头直接坐到她床边。
电视被苏艺关掉了。整个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苏玥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一个人？”话虽这样问，但苏玥知道苏艺一向不喜欢她的男朋友郑东霖。“嗯，他今天有事不能来，托我带了水果给你。”苏玥的声音小小的。
苏艺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洗也不洗就啃了一口，“他能有什么事？又是去借债？”
“姐，不干净，我帮你把皮削了。”苏玥转移话题，却没有拿到苏艺手中的苹果，只能愣愣地盯着她的手。
“你不是喜欢把什么不干净都推给我吗？这脏苹果我就吃不得？”
“姐……”
苏艺冷笑一声，把已经溢到眼角的泪水生生咽了下去，“你也不看看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学别人谈恋爱也不知道看准人。”她又啃了一口苹果，一下子啃到了核。
“可是，现在东霖他也开始学好了啊，他慢慢把以前的债都还了啊。还有，明明是你不肯让柴大哥借钱给东霖的，现在你还这样说我。”苏玥眼泪已经挂了满脸，苏艺有点心疼，却始终没有动。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柴正？当初要不是你，爸爸怎么会被他软禁？”
苏艺始终记得，那是二〇〇七年六月十三号晚上，她下班回家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父亲。初初以为只是出了点小事耽搁了，可是等了整晚，苏启南都始终没有出现。清晨她出门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父亲可能只是在老友家喝醉忘记回家而已。
筋疲力尽的她坐在宣江边把可能去过的地方全部打了个遍，依然杳无音讯。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是个男声，“苏小姐，你还记得柴正吗？”她的心沉下去，知道事情的不可挽回，“我爸爸在你那里？”
是，他很好，我只是想问问你，能否做我的女朋友？
柴正，你的手段太卑鄙。
是的，一切为了钱。苏艺这一生，活到二十五岁，没有哪一天不是跟钱纠缠在一起。
苏玥为了钱出卖了苏艺，苏艺为了钱和父亲答应做柴正的女朋友。
“姐，你不愿意借钱给东霖，那你让东霖到柴大哥的公司上班吧，好歹是份正经工作。”苏玥首先打破了沉默，继而又把苏艺手上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但苏艺还是没有动静。
苏艺转过头看她，一字一句地说，“柴正已经答应我，放了爸爸。”
苏玥腾地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苏艺红肿的眼睛，“你这样为难柴大哥，何必呢？你现在生活得很好，为什么你就不想继续？你们两个那么久，难道你敢说一句，你一点也不爱他？”
不，不，不，苏艺只是不甘心，她怕她的下半世，永远这么伤声。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也奉劝你，最好立即和郑东霖分手。”苏艺逃开了苏玥所有的问题，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然后嚎啕大哭。
下午接了学校的电话苏艺便沉沉睡去，柴正帮她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些她从来都不用操心。
醒来时，却见到柴正在不紧不慢地帮她收拾东西，她睡得很沉，眼睛因为早上的大哭早就肿得像桃子，脸上却有一层淡淡的红晕，“这么快就出院么？”她哑着嗓子问他。
“住在医院我始终不放心。”这一句话堵上了她接下来所有的问句，苏艺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收拾完东西背着一个大旅行袋，走到她床前。“我自己来。”她被他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下一秒就被他打横抱起来。
她双手搭在他脖子上，听到他轻轻地说，“下午昊勤打来电话，把小玥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此时他们正在电梯里，她靠向他的肩窝，“你什么都答应小玥了？”
电梯到时“叮”的一声掩盖了他的“嗯”，但苏艺知道，他既然这样告诉她，说明他已经安排好一切。
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只要她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苏艺就是这么犯贱，明明在他怀里过得舒服，却偏要自找麻烦。
回家的车上，电台放着一首新歌，《爱在记忆中找你》。
“邂逅时间场地，似连场好戏，要自何页说起？
“如果可以恨你，全力痛恨你，连遇上亦要躲避。”
听着听着，苏艺跟着唱起来，“无非想放下你，还是挂念你，谁又会及我伤悲。”
前事最怕有人提起，就算怎么伸尽手臂，我们亦有一些距离。这是苏艺没有唱下去的部分。
柴正看着身旁熟睡的她，悠悠地想，我不会，只在记忆中找你。
苏艺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柴正不在身边，小书房隐隐透出灯光来，今天为了她的事，他大概耽搁了很多公事。
在床上打开了笔记本，进入邮箱，就收到同事小朱的Email，是关于校庆的安排。这一阵她为了校庆忙得焦头烂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挂彩不能去学校，她心里除了愧疚外，也多了分同情。
她现在呆的宣城实验中学是宣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当初柴正为了帮她换学校也花了不少心思，而她担任大队辅导员期间，学校的文艺工作也搞得有声有色，加上她是关系户，大家还是对她又敬又爱。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伴着刚刚沐浴过的清凉味道。
关了机，躺回床上，她靠在他胸上，低低地问他，“我这样子请假，恐怕不好吧？”
“那你还想回学校？”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在她额头轻吻。
“有折中的办法。”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口，“让我每天跟你去上班。反正我想，你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含住她的耳垂，带着挑逗地说，“那你要喂饱我。”
“哎呀，我脚伤了……”
不无意外地，苏艺见到了第一天到韦氏上班的郑东霖。此时的她被柴正扶着，也没空理会郑东霖那一句谄媚的“艺姐”，只是心头的不快，很快被那些记忆覆盖——她最终还是再次来到了这间办公室。
那一天，苏艺还沉浸在柴正带来的错愕里，柴正便侵上了她的唇，她从未有过这样摄人心魄的热吻，一下子晕乎乎，却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打掉了柴正不安分的手，站起来，抓起手袋走了。
到门口，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到柴正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苏小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是的，今天她回来了，纵然带着满身伤痕。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她打开他的电脑。
“我的爸爸是高干子弟，我的妈妈也算是大家闺秀，在我家里还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落魄时，我的爸爸日子过得很是逍遥。”那是7月的一天，喝了点红酒的苏艺这样给柴正讲起她的家事，这之前，他们从未长谈。
“毕竟是年少，也不知政治的深浅，加上你我都知道的事情，我爷爷奶奶都被关了进去，那时我爸爸在朋友家里，所以没有被抓。可是等到风声过了的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爷爷和奶奶都被批斗死了，世上只剩我爸爸一人。”她又喝了一口，脸上泛起微红的颜色，柴正开始心旌摇曳，动了动喉咙。
“他下过地，进过工厂，就在那里认识了我的妈妈。我妈妈也是因为政治问题而陷入困境，他们，算是患难过来的吧。后来政策开放了，我爸爸就自学了手艺在工厂做起了技术工，开始几年还好，后来工厂改制，我爸爸就下岗了。”她抬头看着柴正，此时他的眼睛里有复杂的东西在跳动。
“你就从那时候起开始自己出来打工，一边上学？”
苏艺点点头，“我妈妈脾气不好，爸爸也一蹶不振，我是家里的长女，理应担起家里的重任。”她又自嘲地笑笑，“昊勤和小玥又都不懂事。”
柴正却在这时站起来，又隔着桌子俯下头亲亲她，毫无缘由地说，“你必须相信，现在能给你幸福的，只有我。”
她却不置可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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