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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一):我和这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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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辰辰,你真蠢。
我对着镜子不止一次这样对自己说,可是下一秒我又会坐回凳子,拿出眼线笔,细细地描出自己认为最美丽的模样。
我在擦腮红的时候想,他大概是最喜欢这种妖娆的,他的身边从来不乏女伴,没有哪一个是清水挂面。
大概,作为未婚妻的我是个例外,所以他看不上我。
可是,我这样子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如书上所说,女人,最大的敌人,不是事业不是亲情,甚至都不是自己,而是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第一次见到柴正,是在二零零六年的国庆,那场和柴家共同举办的家庭派对上。
那天是为了庆祝爸爸的公司和韦氏合作的一个大项目终于落实下来,来的也多是社会名流,我刚刚从国外回来,也想多少认识些新朋友。
“辰辰,你的手袋好漂亮,这个限量版我花了很多心思都没有买到呢!”说话的是我的好友吴惠芊,她对我的新手袋赞不绝口,恰恰对准了我的虚荣心。
“你的不也是你男朋友才从米兰的发布会上给你带回来的吗?”我适时地恭维,“你有个男朋友真好,还特地去米兰给你买。”
“哎呀,今天心情这么好,你能不能不要提他,提到他我就心烦。”惠芊的脸上还是有掩不住的甜蜜,“你看你看,那边坐着喝茶的男人,觉得怎么样?”
顺着她的目光,我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在初秋早晨的阳光里,他的脸竟然有一些冷。我看了几秒,才转头看着惠芊,她手上拿着蛋糕吃得正香,“你知道他是谁吗?”她有些口齿不清,“他就是韦氏才上任一年的总裁,柴正。我听说,他上任的这一年,韦氏的业绩比以前上了一个档次呢。”
我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拿起了跟惠芊一样的蛋糕咬了一口,太甜。
“听说他从来不屑参加这种活动的,今天竟然也要来。啧啧,”惠芊还像模像样地摇了摇头,“这个出了名的冷面王子,不知会栽在谁的手上。”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笑了笑,却又看向柴正,他把小茶杯放下了,此时敲着二郎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样的男人,肯定不缺女人。”惠芊端起了果汁,好像要结束一场对话一样一饮而尽,“不跟你说了,下午我还约了钧致。”
“是谁刚才说叫别提他的?”
“辰辰,过来。”我还沉浸在上一段对话里,就被父亲叫到了一边,“给你介绍个人。”
几步路,他把我引到了楼前的花园里,此时阳光淡淡,柴正站在那里,背影都显出不耐。他的旁边,是微笑着看着我们父女的华其曈华伯伯。
“华伯伯好。”我认识见过他几面,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叫柴正。
“辰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他的笑容我现在觉得一点都不慈祥了,好像和儿子一样冷,“老卢,我看,我们这事儿啊,是说对了的。”
我转头看向父亲,他也在笑,可笑容有些僵硬,“辰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华伯伯的独子,柴正。”
“你好,我是卢辰辰。”我向他微笑点头。
“我叫柴正。”他的声音和他的面色一样冷,好像是做了件极不情愿的事情,敷衍过去。
“华伯伯的儿子跟着柴伯母姓。”父亲在一边跟我解释,“这算是认识了,以后啊,相处的时间还长。”
我那时才开始明白,原来终身大事,可以如此草率。
第二次是我主动约的柴正,他答应地爽快,却让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来。
我知道,我的父亲有求于他的父亲,所以我才必须放低姿态,他才可以如此嚣张。坐下来之后,他拿出一根烟,就在我面前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对我说,“我请客。”
我捏着手里的杯子,差一点落下泪来,还是仰脸问他,“我们婚期定下来的事情,你知道吧?”
柴正点头,把烟灰抖到烟灰缸里,然后又抽了一口,“柴家不会反悔,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
他猜透了我的心思,我咬着嘴唇,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我没有选择。可是我想,你也应该,对婚姻这件事,负责吧?”
柴正轻蔑地笑了笑,把烟头按灭,又来回拍了拍手,“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对婚姻负责的男人吗?”他喝了口冰水漱口,“我以前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过不少吧。”
主动权一直掌握在他手里,我挣扎不得。“那么,我们多少也需要体面一点。”
他轻轻点头,咳了两声,“这当然必要。而且,你放心,照顾家长,亲戚走动,我会给足你面子。”
我应该舒一口气,可还是有种莫名地痛在发作,我发现我的眼泪,已经跟我的自尊一起崩溃,“柴正,你就没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爱上我?”
他又点了一根烟,看着我哭完全无动于衷,“卢小姐,我想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提爱情很奢侈。以后,我们还是各玩各的好。”
和柴正的第一次,是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喝醉了酒,动作粗暴,于我根本就没有享受可言。
可是对着那证据的眼泪,还是不得不再次证明一个事实——尽管有千百个不情愿,尽管有无数的自制,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正在呼呼大睡的男人。
是啊,我才见过他几面而已,为什么就忘不掉了呢?是之前对“丈夫”这个词的定义太准确,让我先入为主,可以抛开他的冷漠,静静期待他可能的幸福?
如果是,那么他将会彻底颠覆这个根深蒂固的概念;如果不是,那么我,被爱情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玩弄,还乐在其中。
无论如何,在我决定要不顾一切把他留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我像是另一个卢辰辰:疯狂,扭曲,而还是奋不顾身。
有人说,男人的谎话,在床上最多,女人的眼泪,也在床上最多。
他对我没有温柔可言,我不知道是他对每个女人都不温柔,还是每次之前,我们都喝得半醉。可是,他的身体是实打实的,我觉得,能在这个时候□□,大概也不枉此生。
我,和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为什么男欢女爱的结局是这样,为什么我花尽心思,却得到了这样的对待?
我自认不是聪明决定,可也不是愚昧到家;我自认从小看清世界,绝不做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会天真幼稚到以为王子公主一定会幸福地在一起,可是柴正一次又一次地撕下美丽的外表,告诉我:你认识的,都还不够。
是吗?那我的救命稻草,又算是什么?
最痛苦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每天对着镜子化最妖艳的浓妆,然后又一次一次地哭花。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在我的世界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在挣扎。
我断断续续地写日记,只有通过这个方式,我才能摆脱一些痛苦。后来我认识了辜玉,她告诉我,其实,我还是可以留下一些自己和柴正的骨血。
何乐而不为?
只是后来我大概都不怎么能出门,不能理解别人,我常常把自己锁在回忆里思考:如果,这样会不会更好;那样呢,我能不能后悔当初的决定?至少我还能干干净净,去寻找自己见不得光的幸福。
可惜,世上千万种不可能,都逃不了“如果”这两个字。
后来我彻底想透了,经常一个人出去走走,宣城进入了初夏,宣江边的江风,吹起来都带了丝浮躁的气味。
是我从前一直没有发现,还是那个浮躁的东西,本来就是我?
只是宣江上的暮色,是一如既往地美。我常常在这里,等到太阳消失了它最后的一丝颜色,然后悻悻离去。
有一天我问我自己,人生的意义,是不是就是这样不停地寻找意义?
可是,找到了,生命也就行将终结,我今天才发现,我人生二十三载的所有痛楚和甜蜜,全部都压在了柴正一个人身上。
这一切,都是他的尾巴。
而我,牵着这条尾巴,却也看不见他的脚步。
如此太玩笑,可是,追随的目的地,早就成了夸父逐日的太阳,现在我渴死,弃掉这条尾巴,不知会不会化作邓林。
是的,我渴死,或者在宣江里溺死。那美丽的暮色,我只看它最后一眼。
下一世,我还要作为谁的宿命,来欠这一生的宿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