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往事1977-2011》月鹤

12、第十二章 冷静

　　二零零八年的春节是二月七号，在这之前，苏艺正是上任，成为韦氏集团的总裁，在这之后的四月，是辜玉的预产期。
　　第一天上班之前开了个短会，因为之前所有人都听过苏艺和柴正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位新上司，大家还是又敬又怕。
　　苏艺喝着郑东霖送进来的咖啡，手里拿着文件发呆。曾经，她也坐在这个位置，偷偷打开柴正的电脑，翻看她以为能看到的过去。
　　“苏小姐，是咖啡味道不合您口味吗？”郑东霖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苏艺抬头，郑东霖手里又拿着一沓文件，脸上有些许笑容。
　　苏艺兀自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杯子，“既然大家早就坦诚相待，你何必这样客气呢？”她眯了眯眼睛，从桌子上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签了字，“我听说，你这几个月在韦氏，也干得不错。秘书这个位子，也许真是屈就你了。”
　　郑东霖把文件放到大办公桌上，抬了抬鼻梁前的眼镜，“有您和李总的赏识，我何谈屈就？”
　　听到那两个字的苏艺眉头微蹙，但瞬间舒展开。昨晚，她已经给卢宅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卢辰辰的哥哥，卢家公子的态度很明确：因为卢辰辰生前与吴惠芊是好友，所以卢家不可能帮助苏艺和柴家，他们瞒住李钧致不让他知道她找过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
　　辜玉肚里的孩子，是苏艺手上最后的底牌。
　　只几秒，苏艺的脸上又有了些平淡的笑容，顺手打开那沓文件中最上的那本，貌似不经意地问正在暗中观察她的郑东霖，“小玥她，知道你的事情吗？”
　　房间里有那么几秒极其安静，郑东霖的声音像是一颗钢珠在玻璃上滚过：“我暂时还不想她知道这些事情，不过艺姐你放心，我是真心想娶小玥的。”
　　苏艺合上文件夹，站起来绕过郑东霖，径直走到房间门口把房门关上了，转过身的瞬间，郑东霖仿佛看到了她一个绝美的笑容——那种自信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或许，这个女人真的已经变了，变得让身经百战的郑东霖都有些胆战心惊了。
　　“告诉艺姐，”苏艺已经笑得很大气，“你郑东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有那么几秒的失神，接着退后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来，低头揉眉的时候脑子飞快地转，“艺姐这是要长谈么？如果觉得没问题，就把妹妹嫁给我？”
　　苏艺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她轻轻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我哪里敢与你郑大少爷长谈？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们家小玥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眷顾？”
　　说起苏玥，郑东霖心里的某处一片柔软，连带他的笑容也变得柔软起来，“就像你和柴正，你说，你何德何能，值得那宣城里有名的冷面大少柴正一见倾心？”
　　谈话这样开始，便注定了不能有一个温馨的过程。苏艺心有戚戚，知道郑东霖并非李钧致所说的“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也心知可能郑东霖的所作所说全部由郑东霖指使——甚至她一直护着疼着的苏玥，都极有可能是掉入了这个早就布下的圈套里。
　　可是她能说什么？她如今孤军奋战，困难重重。

　　柴正到来时，苏艺正趴在一堆文件里睡着。尽管房里开了暖气，但只穿一件衬衣的苏艺还是冷得蜷紧了手臂，她脸上倦意极深，睡熟了眉头也深锁着。柴正知道苏艺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可即使这样，她压着的文件上，还是隐隐约约有很多她的批注。
　　柴正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这个女人，是不是从此以后都不再需要他保护？
　　“嗯……”苏艺悠悠转醒，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办公桌前，一页一页仔细看她批注的痕迹，心下一暖，可嘴上还是说，“你怎么来了？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不要随便出来。”
　　李钧致和柴韦丽签下的协议是，苏艺做韦氏五年的总裁来偿还之前柴家对苏家的所有，这期间，柴正对外宣称自己得了病，由苏艺代总裁。
　　柴正却没有接这话茬，转过身帮她整理桌上略显凌乱的文件，继而试试那杯咖啡的温度，一饮而尽。
　　苏艺伸长手拧亮了桌角的台灯，柴正看到，他送的那枚戒指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放心，有郑东霖和李钧致，韦氏不会败在我手上的。”苏艺面无表情，拉开抽屉拿出一瓶墨水，自顾自给钢笔打墨。
　　“这么久了，你的字，比原来更漂亮了，小苏。”柴正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的颜色，他双手扣着办公桌边缘，十指轻轻敲打。
　　苏艺被这一句话弄得心下一颤，手一抖，蓝黑的墨水便漏了几滴出来，雪白的纸上十分明显。
　　柴正好像是冷哼了一声，伸手把苏艺的脸掰了过来，逼着她直视，“你败不败韦氏，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在考虑，什么时候下手清理掉你。”
　　他的强势苏艺还是招架不过来，下一秒眼泪就已经噙了满眼，她嗓子一低，咬着牙瞪着他，“你就不怕，李钧致出手吗？”
　　柴正捏着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我的好堂妹，到今天，你还一直以为是你的那些伎俩扳倒了我么？”他顿了顿，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苏艺衬衫的纽扣，“李钧致，我迟早要对付。可是你，真是要费我一些脑筋。”
　　苏艺呼吸紧促，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始终拿你没办法是吗？可是我真的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家人，你以前那样对待他们，他们不仅恨你，也恨我。”
　　柴正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紧了紧怀里的女人，低头下去吮住她的红唇，心里却说，苏艺，那样对待你的家人，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
　　苏艺在休息室的床上醒来时，柴正并没有躺在身边。她坐起来看了看表，七点十五分，然后下床，在推开门的前一秒，看到柴正坐在办公桌上正认真地看着那些文件。
　　她还能说什么？那样的男人，她抗拒不了，可是老天爷的玩笑开得太大，她和他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要拼死一搏，要自己和家人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柴正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也完全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他的计划，但她唯一知道的是，柴家在宣城，并不是那么一手遮天，而她的柴正，却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见步行步，似乎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赌柴正对她还有爱情。
　　“你为了这工作，也耗费了不少心思。”见到她出来，柴正的笑淡淡的，“不过郑东霖也算是个人才，这里还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
　　苏艺站在他旁边，顺手帮他盖好钢笔的盖子，“郑东霖，也许不仅仅是李钧致的棋子。我不管他对小玥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不能扰了你的大计。我说得对不对？”
　　柴正抬头看着她，眼角有一丝笑意，不置可否，“所有的文件我都帮你处理好了，以后你不要相信郑东霖他们的话，就照我今天做的那样做。这样，行不行？”
　　苏艺也学他笑，但笑容里有情事过后的特有的媚意，“堂哥，你这是在帮我？”
　　柴正关掉了桌上的台灯，没有看她，缓缓吐出几个字：“帮你，等于帮我。”

　　到家时已经九点过，辜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到她回来，笑得有些疲惫，“怎么样，今天第一天上班，遇到困难了？”
　　苏艺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说，“今天跟郑东霖谈过，有点累，我最近总是嗜睡。没想到下午柴正也来了，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想怎样。”
　　辜玉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小，又伸手拉开了沙发旁的灯，“好巧，今天他也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能见我。”
　　苏艺坐得离辜玉很近，脸上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这两个月，是要狠狠熬过去。”苏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租了这套在市郊的房子，平时除了钟点工阿姨谁都不能进门，她也不许辜玉出去，她知道李钧致和柴正的耳目都把她看得死紧。
　　可是辜玉的男人始终是关不住的，陈天未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过来，有时甚至在苏艺已经睡着的时候，她睡在隔壁，听着辜玉甜甜地煲电话粥，心里多少还是不是滋味。
　　她也怕李钧致那些人从陈天未那里入手，于是就限制辜玉的电话，只有产检的时候，让他们见一面。可是她毕竟是这方面的新手，之前查柴正的事情被李钧致抓住尾巴，如今她小心翼翼，也不知能瞒到几时。
　　等瞒不住了，她只好跟柴韦丽华其曈摊牌。
　　“我知道你难，”辜玉抿了抿嘴，“所以，你现在是逼着自己冷静。”

作者有话说

　　瞧这俩人纠结的。。